“三石,他们不是我爹的人,我爹的人不可能这样。”
孙不器生怕眼前少年误会什么:“那个姓曹的,是太子殿下的世子,旁边狗腿子是工部尚书的儿子,幽州军,也不是八大营,隶属于左军都督府,归兵部统领。
“西北三州,幽州、凉州再加上雁州,各自有自己的总兵。
“虽说战时,我爹能够调配一切人手的分布,但也只是听调不听宣。
“只有八大营,才是我们真正的自己人。
“就这,近些年来还想方设法的分权,又是派巡抚,又是想把人调走,大师兄也……”
“他说的对。”
孙璃有气无力地说道:“八大营并非一地之兵,虽然最早是为了对抗蛮贼,在凉州招募组建的,但是后来哪里需要就往哪里调动,在南方待过,后来去东边打庆国。
“再后来,也就是三年前。
“蛮贼蠢蠢欲动,才又把八大营调来北境。”
陈三石倒是明白这种做法。
防止在一州之地待得太久,真成为当地的土皇帝。
搞不好每次离开,当地敢支持的八大营的世家大族、宗门官员,都还要遭受一次清洗……
一切都要在朝廷的掌握下。
倒符合用下毒这种下作手段,来杀人灭口的皇帝作风。
可真要是这样。
也能忍得下去?
陈三石扪心自问,如果是他,肯定忍不下去。
孙督师为什么忍得下去?
除非……
快要死了。
只有一个将死之人,又有着牵挂,才不得不选择忍下去。
虽然仅仅是猜测。
但陈三石觉得,也只有这样,一切的逻辑才说得通。
否则的话。
自己是人间至高战力之一,手底下又有八万精锐,忍?为什么要忍?
除此之外。
还有这次参与选锋的人身份。
身份竟如此珍贵。
太子的世子。
也就是名义上,下下任皇帝。
这种人会缺资源,缺功法?
为什么要跑来参与选锋,给孙督师当弟子,什么东西有这么大的诱惑力?
这些,都不是现在该考虑的事情。
“反攻?”
很快,武馆们就被集合过来,在听到“统领”下达的指令后,俱是面面相觑。
显然,是有些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反攻,自然是杀敌的。
但他们千把来人,去杀两万人?
其中保不准有多少个炼脏。
怎么反攻?
“一天。”
陈三石沉声道:“再有一天时间,前面的乡亲才能开始渡河,我们想拖延一天,在平原上不可能,所以我们要进山,反攻!
“许文才,我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起码制定出三个阻击点,找不出来,我砍了你的狗头!
“其余人……
“去跟家眷再见一面。
“这可能会是遗言,所以你们可以选择不回来,半个时辰后,如果选择回来,就做好死的准备。”
如此一讲。
其余人才明白。
“遵命!
竟是没有一人提出异议”
所有人陆续散去。
“师弟……”
孙璃看着他,问道:“伱不去跟兰姐姐说话吗,她在前面的马车里。”
“不去。”
陈三石取来老书生随身携带的笔墨,草草写了几个字,封好后递过去:“孙师姐,烦请你帮我把东西给兰姐儿,然后务必亲自把她安置好。”
“你真不去?”孙璃加重语气。
陈三石还是摇头。
他没有告诉孙璃,自己是害怕。
怕见到在此世唯一的亲人后,不敢再去阻拦敌军。
说起来,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莫名其妙走到这一步。
或许,是因为前方是自己的家眷。
或许,是因为手下弟兄愿意为他去送死,出于责任心还是其它,实在是做不到弃之不顾。
也或许……
因为他来自另外一个世界。
这话听起来很矫情,非常矫情,但事实如此。
如果非要什么动机逻辑的话,那就是这个。
在陈三石的眼里看来,没有上等人和下等人,只有该死的人和不该死的人。
该死的人,就杀。
不该死的人,就尽力去帮。
他也知道,这一战如果传出去,必定会有人说他伪善、假仁假义。
但陈三石不在乎。
大不了,他就“装”上一辈子。
“你们……”
陈三石看向汪直留下来的子侄,加上他们的手下,也有两百号人:“你们也要留下来吗,前面可没有你们的家眷。”
“我们不给汤将军丢人!”
众人异口同声。
“好!”
陈三石点头。
最后,就是孙不器,丝毫没有走的意思。
这种情况下轰他走,反而是种侮辱。
至于许文才早无亲无故,趴在地上研究舆图。
……
半日后。
黄土岭。
“加快速度!”
“务必在盛人渡河之前拦住他们!”
几名巫神教徒混杂在军伍中,他们手中清一色拿着收集血液用的金刚杵,
其中炼脏舵主充当指挥:“到时候一个不留,杀完人之后,记得及时收集心头血!”
“阿木古堂主呢?”
骑兵统领必勒格问道:“怎么不见他人?”
两万余追击部队,化劲之上全都调走去攻打安定府。
只剩下他们几个炼脏,实在有些不敢指挥如此多的大军。
唯一的巫神教通脉高手,又消失不见
“阿木古堂主追击一个炼脏小将去了,暂时还不知道动向,有可能在前面等咱们。”
舵主催促道:“加快速度吧!”
“炼脏?”
必勒格觉得有意思:“用盛人的话来说,这叫作‘杀鸡用牛刀’,阿木古堂主行事真是狠辣,亲自出手,不给盛人留一条活路啊。”
“我接到飞鸽传书,命令我等务必在两日之内,再收集万人左右的心头血作为备用,然后火速撤退,直接离开云州不得恋战。”
舵主冷冷道:“那个白马炼脏死后,前方再无炼脏统领,构不成任何威胁,只剩下练骨境界,所以我等尽管追击。”
“火速撤退?”
必勒格琢磨着:“西北要撤军,这么快?”
一场战争,尤其是决定生死的大战,起码也要打上个一年半载。
这才两个多月就撤军,说明从一开始就没有下定决心打到最后。
“我等只管服从命令。”
巫神教舵主提醒道:“前面的盛人可是快要渡河了,再不加快速度,很有可能会让他们顺利逃走,完不成任务你我都是重罪。”
“放心吧,冲出山岭,半日以内就能追上去!”
“吁!”
两人言谈间,伴随着人仰马翻的声音,前锋部队忽然停下。
“怎么回事?”
“大人,前面有埋伏!”
“到处都是陷阱!”
“起开!”
必勒格亲自去查看。
只见山岭间,不算宽阔的道路上被挖的到处都是深坑,里面布满简陋的陷阱,除此之外,其余能够通行的位置也都被乱石挡住。
最麻烦的,是有很多押送粮草的推车堵在中间,上面装满干柴枯草,一簇簇火焰熊熊燃烧,使得先头骑兵部队根本没办法通行。
必勒格也不着急,高声下令道:“清理路障!”
“咻咻咻——”
刚有一批士卒过去处理,前面就涌出一批敌军的弓弩手,漫天放箭。
“雕虫小技!”
必勒格从容不迫地说道:“把后军的厚铁盾兵,叫到前面来顶着!”
两万余人,自然不可能全是骑兵。
其中先头部队,有五千骑兵。
后面都是步兵。
步兵举着盾牌,掩护着其他人清理。
半个时辰后,就恢复路面的通行。
然而他们才走出不远,就又遇到类似的情况,连着两三次,每次都要耽误半个时辰以上,不知不觉,就是足足半日。
“必勒格将军!”
巫神教舵主着急地说道:“不能再这样了,他们这是在拖延时间。”
“我难道看不出来吗?”
必勒格咬牙切齿地说道:“他们明显是在逼我带兵走旁边小路,但我想不明白,这里不像之前的峡谷一样,两边的山坡都矮小,根本不适合伏击,就算如其所愿过去,最后也是要正面兵刃交接。
“他们顶天不过千把来人,三百匹马,就算我方骑兵没办法大规模排裂开来形成包围之势,也只需要损失一些兵马,就能够把他们碾碎,想干什么……”
“将军,情况紧急,既然你觉得小路不会有埋伏,就赶紧过去吧。”
巫神教舵主心神不宁地说道:“只要能快速离黄土岭,损失一些兵马也无所谓。”
“好吧。”
必勒格很快做出决断:“骑兵跟我走小路,步兵绕开障碍,继续从大路通行,我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想搞什么鬼!”
蛮人分兵两路。
五千骑兵为赶时间,尽数从小路通行,加上必勒格,足足有五名炼脏。
必勒格走在最前方,一路谨慎地缓慢推进,脑子里拼命地想着这种地势能有什么埋伏,当他来到即将出山岭的岔路口时,终于在小路尽头,宽阔的平地处,遇到盛人的军队。
这里,哪里有什么埋伏。
有的,只不过是数量不过三百的骑兵战阵和区区几百的士卒,他们相当一部分人,连自己的甲胄都没有,穿的都是从悉河部落身上扒下来的,手中拿着的兵器,也都是草原制式,看起来极为扎眼,就这么堵在山岭的出口处,严阵以待。
这一刻。
必勒格终于弄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想方设法,把他们逼到这条路上来。
他们是打算用自己的命,尽可能给前方百姓拖延渡河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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