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师府。
陈三石接旨过后,便直接携家眷搬了进来。
督师府里的丫鬟下人不少。
师父走后。
如果没有人安排,他们就要各自散伙,而大多数本就是无家可归之人,有新督师入驻,又是他们原本督师的姑爷,对于他们来说,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
督师府很大,大到像一座小型宗门。
事实上。
这里本就是凉州城的一处宗门的旧址所改,既没有铺张浪费,又足够内敛大气,里里外外,有足足上百个院子。
陈三石把家眷安置在接近后山湖畔的宅院,“扶风榭”中。
师父的当归院,则是永远尘封起来。
四师兄的梧桐院,也暂时保留。
日子一天天过去,凉州城的生活,从表面上看,变得平静下来。
陈三石在后山找到一处天然的山洞,每日都拿着镇岳剑过来雕刻,准备把山洞改造成天然的洞府,闲来无事的时候,他也会坐在湖边,拿着师父留下来的鱼竿钓钓鱼。
“这不是挺简单的么……”
他猛地收杆,发现是一团水草:“师父这竿真次啊。”
“司琴!”
“你过来一趟!”
“去库里支些银子,帮我买根好竿来。”
“好的老爷。”
“你怎么又回来了?”
“老爷,吴管家说,孙督师留下来的鱼竿,就是凉州城内最好的,最贵的,还镶的有上好材料呢。”
“不可能,让你去买就买。”
“哦。”
“……”
十天过后。
陈三石发誓再也不钓鱼。
他的洞府也改造完成了。
过了绿蚁湖,就是紧邻着的后山。
在原本山洞的基础上经过改造之后,扩充出来十几个闭关的密室,陈设也很简单,要么是最普通的木质桌椅,要么就是直接就地取材,用山洞内的石头雕刻出来的。
陈三石取出灵珠,将其放置在石槽当中。
灵气顿时浓雾般弥漫,填充满整座洞府。
紧接着,他又捏碎符箓,屏蔽掉内里的灵气。
如此从外界看来,根本感知不到任何异常。
又是三十日过去。
陈三石都在修行《五行决》,可惜速度太过缓慢。
【功法:五行决.炼气初期】
【进度:335/500】
而且这样修炼下去,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够突破到炼气二层,不和别人比,光是和自己的武道境界相比,就相差甚远。
不过实际上。
他现在的武道境界是蜕凡境后期,也就相当于是法修的炼气中期,不是最底层,但也不算高。
当初杀死炼气后期的巫神教大祭司,主要还是依靠斩杀万人后【无双】带来的战意堆叠,再加上大雪龙骑天门阵的加持。
真要是一对一碰上炼气后期的修士,手段尽出自己不会死,但应该也很难杀死对方。
关于修为。
最好的办法。
还是去修仙界,想办法弄到本单一属性的修炼功法,再弄一些丹药配合,速度应该快上不少。
而且修炼真力境界需要的天材地宝,也必须去修仙界筹备。
搞不好,以后要经常两边跑。
【技艺:射箭.圆满】
【进度:】
箭术的提升也在稳步增长。
闭关结束之后,陈三石收起灵珠,离开洞府。
他在离开之前,还有一些的事情需要处理。
走出督师府后。
陈三石径直来到于松于参将的家中。
当初答应过于参将,等到合适的时候亲自教他两个儿子习武,自然不会食言,只不过之前不是打仗就是各种事情,实在是抽不开身。
遗孀宋氏说道:“侯爷要找那两个兔崽子?他们今日去了军营报名,说是要参军,入北凉军。”
“好,在下知道了,嫂嫂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派人去督师府知会一声。”
陈三石告辞,然后前往军营。
按照凉州的规矩。
每年二月份,就是招募新兵的时间段。
“参见督师!”
“参见陈督师!”
“……”
“嗯。”
陈三石来到报名的地方,很快就找到于参将的两个儿子。
“于继。”
“于烈。”
“见过督师!”
两名少年抱拳行礼。
“如果你们不嫌弃的话。”
陈三石顿了下:“叫我一声师父如何?”
于继兄弟两人对视,眼中闪过掩饰不住的兴奋,然后一齐跪倒在地,异口同声地高呼道:
“师父大人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起来吧,你们等一下。”
陈三石在人群当中注意到一道身影。
……
“大人。”
苏灿依依不舍地说道:“真的不能直接入北凉军吗?”
“废话!”
负责招兵的官员不耐烦地说道:“北凉军没有新兵,即便是阵卒也是千锤百炼的,你想入北凉军,要么家里有先辈在北凉军内,要么就必须要先入凉州卫所,然后再竞争进入北凉军的名额。”
“可是……”
苏灿挠挠头:“卫所那边我刚去过,他们说今年春天的人已经招满了……”
凉州不论是卫所还是北凉军,从来都是满饷,包括阵亡的家眷,也都能够得到丰厚的抚恤,因此每年招人的时候都不缺,但也不至于到爆满的程度。
只是今年……
那位新任督师的名声太响,凉州男儿们都一窝蜂地报名参军。
苏灿仅仅是因为隔壁徐叔腿摔伤,去帮忙照看,耽误了半个时辰,等赶到地方的时候就晚了。
“你自己晚了能怨谁?”
官员不耐烦地招招手:“去去去!”
“大人。”
苏灿恳求道:“真的不能给个机会吗?我会射箭,百步以内穿杨过柳。虽然我以前没有参军,但是我已经杀过八个蛮子了。”
“真想要机会?”
官员压低声音,伸出几根手指搓了搓。
“哦哦。”
苏灿反应过来,从兜里掏出几个铜板。
“你打发叫子呢?十两银子!”
官员十分嫌弃地丢掉铜板:“拿十两银子过来,我直接让你入北凉军当阵卒,如何?!”
“真的?”
苏灿眼睛一亮,但很快又黯淡下来:“大人,我没这么多钱。”
他打猎为生,又不敢去罗天山脉,哪里挣得到这么多银子。
“没钱?!”
官员彻底失去耐心:“没钱就赶紧滚蛋!”
“他的银子,我这个当舅舅的给了。”
“啪——”
忽然间。
一锭足足二十两的大银元宝从后面拍在面前。
“诶哟?!”
官员两眼冒光,急忙拿起来放在嘴边咬着:“你小子行啊,想不到有这么要钱的亲戚帮你!”
“我付了钱,你不会骗我吧?”
“不会不会,你放心。”
“可是据我所知,想入北凉军,不是必须要先从卫所干起,一步步选拔么?而且我这外甥又不是北凉军的后人,如何入得?”
“这还不简单么?随便找个无依无靠的北凉军后人,直接顶替名额不就行了?又不是所有人都是武将的后代。那些阵卒的后人,有个屁的靠山,死了都没人管!话说回来,你们想入哪个营?”
“洪泽营,能入吗?”
“能啊,有什么不能的,洪泽营不久前才死那么多人,后续要补充许多,大头应该都是从京城的京军里面调动,但是多少也能有几十个卫所选拔的名额,我帮你找一个顶替了不就行了,不过这个比较麻烦,所以……得加钱!”
“加钱没问题。不过我好奇,你连凉州卫所的名额都能抢?”
“那可不?我们负责招兵的,都哥们儿!五十两!五十两银子,我包你到洪泽营去当阵卒!你可不要嫌贵,洪泽营是什么地方,你应该知道?将来跟着陈督师立个功劳,都能赚回来,你不要,有的是人想要。”
“是吗?那大人能不能给我也安排安排?”
“你?你多大年纪了,年纪大的可不行啊。”
张主簿说着转身去看,然后连人带椅子直接栽倒地上:“督……督师大人……”
“这么激动做什么,我不就和你聊聊天。”
陈三石俯视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张张张……”
张主簿结结巴巴地说道:“张有德。”
“张大人好大的本事。”
陈三石拿起桌子上的册子翻看着:“你人在北凉军任职,手还能伸到凉州卫所里去,真是人脉广泛,我不及你啊。”
“督师、督师饶命啊!”
张有德连忙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旁侧。
早有将士过来,把他拖了下去。
“请督师放心!”
王力抱拳道:“我等一定会查个清清楚楚。”
陈三石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他们把人带走。
不管在什么地方,都总是会有这种蛀虫。
“陈、陈督师。”
苏灿似乎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抱着拳头沉默。
“上次见过你,箭射得不错。”
陈三石说着,一只手放在对方的肩膀上,发现竟然也是个武圣之体:“你以后和于继兄弟两人一起跟着我吧。”
“他们两个?”
苏灿并不认识二人。
于继小声提醒道:“还不赶紧拜见师父。”
师父?!
苏灿这才意识到,自己迎来了什么。
他倒头就拜。
直到半个时辰后还有些恍惚。
不久之前。
在他心中宛若神明的那位白袍,竟然一眨眼,成了自己的师父?!
苏灿和于氏兄弟二人按照年龄划分。
苏灿年纪最大,是为二师兄。
至于为什么是二师兄,不是大师兄,他们就不知道了。
他们拿着功法,先自己回去摸。
陈三石则是准备去处理一些军伍,结果来到大帐前后,又见到一名熟人。
一身劲衣,腰间挎着双刀。
劈月山庄庄主,温植。
“是温庄主啊。”
陈三石淡淡道:“擂台就在五百步外,我们速战速决吧。”
“陈、陈督师。”
温植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没事,你不用在意我督师的身份。”
陈三石理所当然地说道:“上了擂台,生死听天由命,就算是我死了,也不会有人找你麻烦的。”
“噗通!”
然而。
他说着说着,温植直接跪了下来。
“温庄主?”
陈三石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子不教父之过!还记得陈督师,跟在下说过这句话,最近,我终于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我女儿说,是我那大郎当初为了巴结曹樊等人,故意对你处处刁难,还数次想要杀了你……他,死有余辜……”
温植闭着眼睛,声音有些发抖:“就算不提这些,我也没有资格再找你报仇了。上次凉州大乱,如果不是你,我那女儿只怕也是要死在我自己的手里,此为一命换一命,后来在罗天山脉里面,老督师又救了我和邵玉京,等于我还欠你一条命。”
“我听懂了。”
陈三石看着他:“你以后不会再来找我麻烦了。”
“不,我欠你一条命,如果不是老督师和你,我劈月山庄早就没了。”
温植取下双刀:“陈督师,先前是我对督师多有得罪,督师如果愿意的话,随时都可以取走我的项上人头,就算督师宽宏大量饶我一命,日后温某人也愿意以陈督师马首是瞻,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话……”
陈三石一语道破:“是温成芮教温庄主的吧。”
听到这话。
跪在地上的温植身子明显一僵:“督师怎么知道的?”
“你这个女儿,心思很重啊。”
陈三石说道:“你回去告诉她,不需要来这一套,既然如你所说,你我互不相欠,我不会主动去找你们麻烦的。”
“陈督师。”
温植正色道:“话是小女教的,但也确实是我心中的真实想法,江湖中人,更讲知恩图报,你和老督师救我传承,自当以命相报,督师?你,你这是……”
他注意到。
白袍没有再理睬自己,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天上,他也跟着看过去,千丈空中,似乎有一道身形在御剑飞行,看方向,好像是朝着黄云山而去了。
那不是老督师的安葬之地么?
“千寻!”
陈三石唤来白鹄马,眨眼之间就消失不见。
温植愣了下,也立即起身跟过去。
……
黄云山。
葬礼结束不到两个月,漫山遍野,尚且悬挂着白绫,还没有彻底腐烂的纸钱铺满黄泥地,四周偶尔传来几声乌鸦啼叫,显得格外荒凉。
一道白色残影闪过,惊得鸟类四处逃窜。
陈三石手中拿着黑蛇弓,心中飞快地盘算着。
虽然不知道修士来师父的安息之地做什么,但可以肯定不是来吊唁的,当初师父在天涯海角杀死那么多修士还毁掉一条灵脉,八成是前来报复。
连,死人都不放过么?!
他在山脚下又见到了那名修士。
近距离下,通过观气术可以看到。
这名外来修士大概在炼气后期,功法七层左右的样子,和巫神教大祭司差不多,一对一起来会有些麻烦,毕竟他没办法叠【无双】。
但麻烦也不能退避。
此人若是敢对师父做出半分不敬之事,无论如何也要把他拦在这里,不久之后就能调度来兵马和武圣,就算是困也要将其活活困死!
来到树林处,陈三石才下马。
可等到他靠近之后,就看到另一道身影几乎同步抵达。
大师兄,吕籍。
吕籍踩着香炉碎片徐徐落地,和那名腰间挂着酒葫芦的修士,在距离师父墓碑百步远的地方交谈起来。
陈三石这才收起弓箭,想看看修士究竟搞什么名堂。
“嗝~”
曲元象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另一只手指着吕籍的鼻子说道:“你、你起开,我又不干别的,就把坟刨开看看,要是没东西就走。”
刨坟?!
陈三石脸上没有表情,只是缓缓接近。
“这位仙师。”
吕籍魁梧的身形巍然不动:“陛下应该告诉过你,家师下葬的时候,没有任何陪葬品,不需要再看了吧?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跟我说,我是老督师的大弟子,也是凉州的巡抚。”
“我可听不懂你们什么官位多大。”
曲元象抬起手掌,拿出一块金牌:“看到了么,这是你们那个皇帝,给我的金牌,有此金牌,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仙师,这金牌是钦差专属,凉州的军政要务,你确实可以随意过问,但这并不包括连家师的尸身,不信的话,你我可以同去京城,找陛下给个说法。”
吕籍一边说着,一边对着修士身后的白袍微微摇头。
与此同时。
大批军队开始出城。
汪直和几位师兄弟领着亲信部下,就要前往黄云山。
“不可啊!”
三师兄聂远骑着快马追上来,拦住他们的去路:“不可啊!”
“什么不可?!”
汪直骂道:“你特娘的没看到有个在天上飞的,朝着师父他老人家的墓地去了?!”
“京城提前来过消息。”
聂远解释道:“这人是来自天水洲的仙师,手里还有御赐的金牌,按照官阶来说,他如今才是凉州最大,你们带着这么多人乌泱泱过去,是在以下犯上,特殊时期,你们难道不想留下来给师父守孝了吗?墓地那边不用担心,我看大师兄和小师弟都赶过去了,不会有事的!”
果然。
不久之后。
就看到三人从黄云山方向回来。
汪直等人不再带领兵马,徒步追过去。
“你、你这个修香火的教徒,可不要骗我!”
曲元象抽抽鼻子:“那回头,你领我去煞脉的地方看看?”
“嗯,没问题。”
吕籍做出请的手势:“我提前给仙师准备了住处,还请仙师先休息吧。”
“也行。”
曲元象醉醺醺地说道:“飞了一路,我也有些乏了。”
聂远上前,领着他去休息。
“老大。”
“怎么回事儿?”
“这酒鬼是哪来的?”
“跑去师父的墓地做什么?”
蒙广信等人,则是纷纷询问。
“什么?!”
汪直怒道:“他要刨师父的坟?!”
“这不把他弄死?!”“一个人打不过,你和小师弟加起来,难道还杀不了他么?!”
“再不济,还能加上我们呢!”
“吕籍,你特娘的是不是怂了!”
“……”
“够了!”
吕籍猛地怒喝,打断众人的话。
他看着诸多师弟,从怀里掏出一封来自京城的信笺:“你们自己看!这是陛下的意思,那个酒鬼修士是陛下的客人,手里还有金牌,杀了他,怎么跟陛下交差?你们还嫌眼下不够乱么?!谁要是敢去动他,休怪我不念同门情谊!”
一番话说完。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吕籍似乎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有些重,微微叹息道:“这位师弟,师妹,你们要明白一件事情,师父……不在了。
“京城有人想找你们的麻烦,你们自己很清楚。
“不要主动将把柄交到敌人的手里!”
扔下最后这句话。
吕籍揉了揉脑袋,转身离去。
“老大这意思……”
汪直咬着牙:“难道就这么算了?!”
“小师弟,你说。”
蒙广信扯着嗓子:“阿弥陀佛,要不要弄死他!”
“大师兄说的没错。”
陈三石却是开口道:“我们还在等候朝廷对于守孝之事的批复,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杀了酒鬼,十有八九是留不下来了。”
就算要杀,也不能明面上杀。
这后半句话。
他没有说出来。
只是默默地离开人群,回城去了。
……
威武侯府。
吕籍急匆匆地赶回宅中,他一边走路一边使劲地晃着脑袋,仿佛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一脚踹开房门后,踉踉跄跄地扶住桌子,撞击之下,桌面上瓷器茶具“哗啦啦”碎了一地。
脑海中,是连绵不断的窃窃私语。
眼前,是不断萦绕的诡异面孔。
它们像是不断入侵骨髓和阴湿的癸水,无时无刻折磨着他的精神,直到再也无法忍受。
“滚!”
“本侯让你滚,你听不到么?!”
面对他的愤怒。
那道虚幻的身影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越来越多,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围绕着他一边旋转一边发出怪笑。
“找死!”
“轰!”
真气激荡开来。
吕籍硕大的拳头化作一头龙象,就要把虚幻的身影打个烟消云散。
“大师兄,是我啊!”
直到拳头落下的前一刻,耳边响起熟悉的声音,他才猛地停手。
“大师兄,你这是怎么了?跟你说话说半天都听不到,是不是邪神道的副作用?那邪神找你讨债来了?”
聂远愧疚地说道:“当时在幽州,你也是为了大家,才找邪神借的力量。”
“安顿好了么?”
吕籍神智恢复清醒,在凳子上坐下,调整着气息。
“安顿好了。”
聂远无奈地说道:“只是那曲元象十分嚣张,见到什么就要什么,还说他要好好在这玩一番,从明日开始,掌管凉州的一切政务。”
“随他吧,待不了多久,他就滚蛋了。”
吕籍重新睁开眼:“东夷城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了?”
“妥当了。”
聂远点头道:“最近几日就可以开始。”
“嗯,那就好。”
吕籍挥挥手:“你去准备吧。”
“好。大师兄……”
聂远担忧地说道:“这样下去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我欠了那邪神两万血食而已。”
吕籍揉着额头:“归还之后,我就跟邪神道再也没有关系了。”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
未到卯时。
闭关两日的陈三石,早早起来办公。
接任督师之后,他比以前变得更加繁忙,除去军伍之外,还有不少政务要处理,就比如师父没能处理完的赈灾之事,他也要负责收尾。
另外,上面传来政令。
说是从今年开始,每亩田地要再多种半成的灵禾。
凉州的赋税想必其它地方不算太重,但再加这么半成灵禾,只怕是也会让百姓不多的余粮也要掏空,变得家家干净。
对此,他也只能上折子希望朝廷改主意。
又是半个月过去。
关于他们守孝的旨意,终于到了。
一年!
只留给他们一年的时间守孝。
理由给的冠冕堂皇。
大概意思就是。
当初兵仙喻尚恭守孝三年。
但他对于大盛来说,比喻尚恭对于周朝来说更加重要,因此守孝一年即可。
而且……
四师兄没有回来。
据说封侯,在京城住下了。
也不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督师,出事!”
夏琮急匆匆地闯入到营帐内:“东夷城出事了!”
“东夷城?”
陈三石放下手里的卷宗:“我记得,东夷城不是负责看押蛮族俘虏的地方么?”
幽州之战。
俘虏了不少的蛮族士卒。
其中有一部分,就关押在东夷城内,数量大概在两万人左右。
“对,就是俘虏出事了!”
夏琮汇报道:“昨晚二更的时候,几个部落的头领,忽然领着两万余人,打着给蛮族报仇的旗号说是要反攻凉州,不过很快,吕将军就领着玄武营把他们镇压了。”
“他们现在人呢?”
陈三石起身问道。
“都……死了。”
夏琮顿了下:“两万余人,被屠了个干净。”
陈三石眸光变得深邃。
这两万人。
本来就是准备慢慢消化掉的,不论是用来修筑城墙还是以后用来养马,都是一笔节省。
关键是……
蛮族本部都没了,两万人里面连个玄象都没有,怎么会想着反攻凉州,这么不是送死么?
傻子都知道。
其中有猫腻。
大师兄……
陈三石有观气术,早就看出来,他开始修炼香火神道了。
想必是紫薇山之事后,皇帝给的。
再联想到当初太子爷修炼的邪神道……
他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死了两万蛮子。
陈三石倒是不怎么同情。
毕竟。
当初的血祭要是成功,他们这些中原人,早就成二等人甚至奴隶了。
但是这件事情,不能不管不问。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陈三石离开营帐,径直前往威武侯府,在路过衙门的时候,遇到在公开审理案件,只是审理案件的人有些不对。
大盛朝。
民间如果发生什么案件,一般都是县衙负责处理。
即便是在各个府城内,也有附廓县的衙门,而不是知府来处理。
但凉州城属于州城,则是直接由知州来审理案件。
只是此刻,坐在公堂上的并不是知州,而是……
曲元象!
闭关这两日。
陈三石听说这修士要体验红尘,仗着金牌无人敢招惹,就到处插手政务,而且基本上都是乱来,看样子今日是又想体验审案子的瘾。
“那个~”
曲元象喝着酒,斜着眼睛看着台下跪着的一名妇人和一名瘦弱男子,含糊不清地开口问道:“台下何人,要……要状告你的叔叔啊!”
妇人哽咽着说道:“奴、奴家男人在外行商,结果他那弟弟,强行、强行玷污了的奴家!”
曲元象又看向那名瘦弱地好像鸡崽子般的男人,开口质问道:“可有此事?”
“大人,绝无此事啊!”
男人连连摇头:“此女蛇蝎心肠,我家兄长失踪已久,昨夜我又发现她和管家私通,本来想到衙门来状告,结果不曾想她有所察觉,恶人先告状诬陷于我,大人你可要明察秋毫啊!”
“那个潘氏!”
曲元象挑挑眉毛:“本仙师再问你最后一遍,你说的都是实话?”
“实话!”
妇人赌咒发誓:“绝对是实话。”
“好!”
曲元象忽然间取下面前的令箭,指着一名和男人差不多瘦弱的衙门小吏,说道:“你,给我当着大家伙的面,把这个潘氏玷污给我看看!”
“啊?”
小吏愣住:“仙师,您、您在开玩笑吧?!”
“让你做什么就做!”
曲元象冷喝道:“不然,砍了你的脑袋!”
“潘氏,在、在下对不住了!”
小吏哪里敢违抗命令,只能当众朝着妇人扑去。
妇人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拼死反抗。
两人竟然就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厮打起来。
那妇人一看就是富贵人家,身材用“身强体壮”来形容都不过分。
对比之下,本来就消瘦的吏员像只猴子,他撕扯半天,非但没能得逞,反而是自己被抓了脸,鲜血流的浑身都是。
“你。”
曲元象又指派一人:“冲锋!助阵!”
“我、遵命!”
结果。
两个硬生生是没能伤到潘氏丁点儿。
“啪!”
“够了!”
公堂之上,曲元象重重拍下惊堂木,做出最后的决断:“两个都拿你不下,由此可见你在胡说八道,你家叔叔是清白的!来人,把这个潘氏和他们那个管家,给我拖下去关进大牢!”
“诶哟!”
男人感激涕零:“青天大老爷啊!”
案子没有冤枉。
因为陈三石注意到,那个管家早就提前跑路了。
只是这不意味着事情没问题。
他能从那个酒鬼修士的眼神中看到轻蔑,对这里所有人的轻蔑,就仿佛这里的一切,真的就是此人用来游戏的棋子而已。
再任由他胡闹下去……
偏偏此人修为不低,手里又有金牌。
陈三石只能离开,转而来到威武侯府邸。
他在下人的领路下来到院子里,恰好看到满身血气的吕籍在院子里卸甲,聂远则是在旁边小声地与其商议着什么事情。
“师弟?”
吕籍沉声道:“你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
“大师兄,应该很清楚。”
陈三石看着他身上的血迹,根本不需要多说。
“哦。”
聂远连忙站出来解释道:“这个啊,是昨天夜里那些本来已经归顺的蛮子又突然造反,事发突然,师弟你又在闭关,还好大师兄及时……”
“说实话。”陈三石打断道。
聂远怔了下,坚持道:“师弟,我说的就是实话。”
“三师兄。”
陈三石闭上眼睛:“我不想和你争执,你也没有必要对我撒谎,还是实话实说来的好。”
“师弟,你这话说的,我有必要……
聂远还想说什么,却被大师兄拦住。
“师弟。”
吕籍直视着白袍的双目,坦然地说道:“事情是我安排的,人也是我杀的,目的是祭祀邪神道,但我不是为了提升实力,而是当初在幽州救师父和大家心急,跟邪神签订契约,欠下他两万血食换取力量,这血食如果不还的话,我就无法摆脱邪神,在他的影响下,我可能会渐渐入魔,而且我不认为自己有错,那些蛮人不值得同情,之所以没有提前跟你商量,是担心你不同意。”
他一口气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连同自己的苦衷,说个清清楚楚。
“大师兄,够痛快。”
陈三石对这个答复还算满意,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平静又透着不容置疑:“你说的没错,他们不值得同情,可大师兄终究是僭越了,我是凉州督师,这么大的事情,你无论如何都该跟我说的,如果我不同意,你就不能做。”
“师弟,你好大的官威!”
聂远不悦道:“大师兄是不得已而为之!他不告诉你,也是觉得邪神道终究是上不了台面的事情,你若是同意,将来闹出去你的脸上也不好看。”
“老三,住嘴。”
吕籍脸上并无愧色,他只是说道:“师弟是督师不假,但按照朝廷规矩,想要处置巡抚,也得经过内阁的批准才行。”
“我不会上折子,其实也没有要处置大师兄的意思。”
陈三石与之对视:“这次事情,念在大师兄当初,是为了救师父、师兄和不器他们才欠下的邪神债,我可以当做不知道。
“我来。
“只是想告诉师兄一句话,好自为之。
“我不希望你我同门师兄弟,将来有朝一日刀剑相向。”
“师弟,和大师兄说话放尊重些!师父不在了,长兄如父!你怎么能说出刀剑相向这样的话?”
聂远不忿地说道:“而且说句难听话,多亏大师兄靠着邪神道突破通灵后期,才能镇得住那个曲元象,让他平日里有所收敛!
“师弟你,说到底也不过才突破武圣,还没有突破到师父传承给你的武圣之上。
“真要是所谓的‘刀剑相向’,你恐怕不是大师兄的对手。”
“言尽于此。”
陈三石抱拳行礼:“大师兄,三师兄,告辞!”
“师弟,且留步。”
吕籍沉声开口道:“为兄,也有话想跟你说。你打着守孝的旗号留在凉州不走,是故意的吧?为兄奉劝你,不要和朝廷作对,师父走了,我们斗不赢的……
“不管你有什么打算,我都希望你一年之后,按照旨意进京,你还是冠军侯,北凉督师,将来照样可以领兵打仗。
“而我会留在凉州。
“你我师兄弟二人,一内一外,只需要行事小心,必定可以护师门上下所有人一个周全。
“但如果你再由着性子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只会连累所有人。”
陈三石停下脚步,但并没有回头,只是稍微停顿后,就继续往前走,快步离开威武侯府。
“督师!”
“不好了!”
“百姓闹起来了。”
“朝廷从今年起多收半成灵禾的告知张贴出来以后,十几个村子的百姓都开始闹了。”
不等他回到军营,就被赵康找到。
“不论怎么乱,以安抚为主,更不能见血,朝廷那边,我会想办法再劝劝。”
陈三石顿了下:“另外,我接下来准备闭关一段时间,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今天天黑之前送到督师府,之后就都交给吕将军他们处理吧。”
“闭关?”
赵康没有多问:“我知道了。”
守孝、灵禾税、仙师……
陈三石才成为督师区区几个月,却觉得时间过去几年一样漫长,因为他感觉到有一座大山无时无刻地压在自己的身上,令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这座大山的名字,叫做“皇命”。
皇命,不可违!
但说到底。
一切的源头只有一个字。
弱!
或者说,还是不够强。
没有办法拒绝一切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他不能再这样虚耗时间了。
回到督师府。
昭昭在和陈云溪追逐打闹,路过身前时被陈三石一把按住肩膀。
“疼疼疼!”
昭昭龇牙咧嘴地说道:“姓陈的,你干什么呀,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撒开,撒开!”
“收拾东西,跟我走。”
陈三石补充道:“带上灵舟。”
“灵舟?”
昭昭立马就知道是要去哪里,恋恋不舍地和陈云溪分开:“哦,我知道了。”
大泽坊市!
陈三石此行,务必要找到开启人体景神的天材地宝。
真力武者,可比炼气后期。
这之后。
再想让他去什么狗屁京城。
就需要问问自己手里的龙胆亮银枪答不答应了。
这局棋,是僵局。
想要破局,唯有以力破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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