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烇的话让于六差点吐血，不过朱厚烇没问他，他也不敢插嘴，只是用哀求的目光看着侯森。
侯森没有理会于六，表情有些奇怪的说：“这应该是府中新买的男童，在府中好好养上几个月，到秋天时，身体也养壮了，再行净身，活下来的则充入府中。”
“至于于六所犯之错，按照流程这些男童应该在府外养上一阵，学一些礼仪再进府，现在是直接就送进来了。”
“还有这等事！”朱厚烇惊讶的说道，他还真没想到这些孩子的未来会是这样。
“王爷饶命，小人也是第一次啊，真是第一次啊！”于六又是磕头如捣蒜，额头上已经有了血迹了。
看着于六涕泪横流的样子，朱厚烇不由得再次感叹起这严酷的封建等级制度。
朱厚烇是不能没有对王府官员的司法权，不能去处罚他们，但是前提是这个人得是个官啊！王府里有官身的人就那么十几个，剩下的人他还真是一言可决生死。
其实他也想明白了于六为什么要把孩子提前送进府中，提前送进府中的话，这些孩子在府外吃用的钱就能省下来了，就能进了他的腰包。
这件事应该很多人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没想到特别倒霉，直接撞上他了，心理素质不够好，直接不打自招了。
想明白这一切的朱厚烇心中并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荆王府已经存在百年了，府中的硕鼠肯定不少，也不差这一只，而且这只硕鼠还让他有了新的思路。
不过他现在最好奇的还是王府的内官选用制度，就拉着侯森到一边仔细询问起来。
这才知道，其实大明朝廷是禁止藩王私自收用内使的，尤其是自宫之人。理由是这些自宫之人奸人很多，怕贻累宗室。
各个王府缺少内使，一般都由朝廷拨赐。
但是到了明中期这条禁令也败坏了，朝廷拨赐的内使不堪用，或者数量不够，就让各個王府私自收用内使的事屡禁不止。
像买幼童后净身充作内使的事就是一种绕过禁令的法子，禁止的是不许收用自宫之人，但这些孩子不是自宫的啊，而且这些孩子这么大，也不可能存在奸人啊！
像荆王府每隔几年就会收用一些幼童进府。
朱厚烇听完之后眼中闪过一丝不忍，没想到这些孩子在这样的年纪就要遭受这样的事。
“那他们都知道他们将要面对什么吗？”朱厚烇眼中全是怜悯，看着那群孩子轻声说道。
“知道啊！”侯森有些伤感的说，“王爷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从小就锦衣玉食，自然不了解世间疾苦，净身和身体残缺的痛苦在这世间的苦难里其实都不算什么...”
“别看那些孩子年纪还不大，其实他们经历过许多苦难，都明白这个道理...”
朱厚烇深深的看了侯森一眼，他还是第一次见侯森说出如此多的肺腑之言。
“你怎么对此事知道的这么清楚？”朱厚烇忽然问道。
“那是因为我10年前就是这样入的王府啊！”侯森微笑着说道，“其实我一直很感激王府当年的收留之恩，要不是王府当年收留，我恐怕就成为一堆黄土了...”
朱厚烇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什么都没说出来，他没想到他这个伴读太监还有这样的经历，一时之间对王府拿男童净身补充内使的事感觉很复杂。
王府这么干可是真不当人啊，但好像也不是全都一无是处。
不过现在也不是发愣的时候，于六都快磕昏过去了。
“起来吧！孤可以恕你无罪，但前提是你要去帮孤办好一件事！要是干的好，不仅无过还有功！”朱厚烇走到于六面前。
“多谢王爷！多谢王爷！王爷有什么事还请吩咐，小的一定办好！”于六狂喜。
“这些孩子先留下，但最近王府用人的地方比多，需要多进些内使，你去把市面上能买到的孩子都买回来，能办到吗？”
“能办到！小的一定办好，最近有一股流民来到了蕲州城，有的为了活下去都开始卖儿卖女了，价钱都跌了...”于六满脸谄媚的说道。
“嗯...”于六的话让朱厚烇感觉不适，他没办法这么轻描淡写的去谈论人口交易价格涨跌的问题。
这时孩子群里一个小孩趁护卫不注意向朱厚烇冲去，一边大喊：“王爷，把我阿姐买过来，我阿姐...”
话刚说到一半就被一个护卫一脚踹翻，然后紧紧的扣在地上，但小男孩瘦小的身躯依然在不停的挣扎，“救救我阿姐...”话说到一半就被捂住了嘴。
朱厚烇分开挡在身前的护卫，脸色阴沉的说：“放开他，他还只是一个小孩子。”
控制小男孩的护卫把小男孩从地上拎了起来。
“王爷恕罪！是属下看管不严让这小孩惊扰了王驾！”朱厚烇的护卫队长单膝跪地。
“让他说话！”朱厚烇没有理会护卫队长。
捂住小男孩嘴的手放开了。
“王爷，把我阿姐买下来吧！不然他们要把我阿姐卖进窑子里去了啊！求求你了王爷，我以后一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小男孩哭喊着说道。
“他们是谁？”朱厚烇脸色稍霁。
“他们是把我和我姐买下来的人贩子，他们说女童不好卖，今天要是卖不出去就把我阿姐卖进窑子里，不留着吃干饭...”小男孩声泪俱下的说道。
朱厚烇不由得高看了这孩子一眼，一个古代的十几岁的小孩能够有勇气冲出来，在这么大的压力之下逻辑清晰的说出这段话实属不易。
“那你怎么知道你阿姐来到这里就更好呢？”朱厚烇故意反问道。
“他们把我卖出去的时候和我说：你以后可要享福了，荆王府可是个好地方，那的主人待下人向来宽厚...”小男孩的回答依然逻辑很清晰。
朱厚烇闻言哂笑了一下，这好像真像是荆王府能干出来的事，毕竟先王和太妃可是有着维护荆王府名声的思想钢印的。
“放开他！”朱厚烇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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