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的??

  回到艳阳街23号的一室公寓里,瑞文立刻开始搜寻那件记不起名字的遗产来。

  家中某处躲着一件用途不明,可能还携带着某种广域诅咒的黄色遗产怎么想都是一件挺渗人的事情。这种遗产在民间可不算少见。

  有些来自600米深地下的遗产能把人悄悄地变成一条鱼,这并非一两天就能察觉到的异变。受害者或许会在某天醒来时发现脖子两侧多了几道浅浅的鱼鳃,或者嘴唇突然变厚,皮肤分泌奇怪的粘液。

  找着找着,瑞文慢慢地意识到,除了这件黄色遗产确实存在之外,其他的信息,他全都想不起来了。

  他记不清这件遗产的外观、效果、副作用。

  也不记得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得到的它,为什么要将它放置在家里。

  嘶......

  侦探的心中开始有些发毛了。他讨厌一声不吭的危险玩意,如果那玩意在房间里发出什么动静吓人固然可怕。

  可是如果一点动静都没有,那更加可怕。

  瑞文揉着太阳穴,把桌上仅有的几本书拿下来乱翻,仔仔细细地回想着这件遗产可能的名字,希望能从书中文字里找到点灵感。

  但是,想了半天,他却只想出来一个“的”,因为绝大部分遗产名字里都带一个“的”。

  嘶,这不正常,这绝对不正常。

  当奥贝伦市民遇到难以解决的“遗产纠纷”时,可以致电侦探公司,他们很快就会派出专员来解决相关问题。

  但是,侦探公司收取的手续费比瑞文一个月的生活费还要多,而且那件遗产在被找到后也会归侦探公司所有。

  怎么看都不划算。

  侦探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把睡帽往头上一扣,倒在了卧室的床上,一本厚重的《奥贝伦贵族议会法》盖在脸上,大脑疲惫地转动着,开始分析现状。

  他目前所想到的最合理的一种解释是,这件“??的??”的效果或者副作用,应该至少有一项和记忆有关。

  土星猫和日环蜥蜴身上都有这类遗产的素材,素材本身就像这些生物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如果我的猜测没错,这玩意让我把它给一直忘在了家里,也不知道忘了多久。

  在奥贝伦,这类窘事并不是特别稀罕,这座城市里可能存在上千件被“遗忘”的遗产,也许就这么一直放在那也没事。

  但是,不排除它有一天会突然吐出毒气,让半径三百米内的人全部睡死,再也醒不过来。

  想到这里,瑞文突然有了办法。他打算利用“偏执的天国”来寻找这件“??的??”。

  黄色遗产多半对生命存在一定威胁,而“偏执的天国”会让他在接近威胁时感到莫名的兴奋。他之前在橱窗内看见那团紫黑色丝线的时候就明确地感受到了这种兴奋,并且牢牢记住了那种感觉。

  侦探拖着沉重的身躯从床上爬起来,开始沿着陋室的墙壁进行地毯式搜索,视线扫过每一样物品,拖鞋、地毯、床头柜、日历、枕头、被子。

  又回到地毯、门厅、椅子、茶几、空糖罐、花瓶、书桌、翻乱的书本、窗户、衣帽架......

  他在看向衣帽架的时候突然感受到了那股悸动,像电流一般由后颈处窜至全身,让他指尖一麻——那玩意大概就在这一带!

  他仔细地查看着衣帽架上的物品,上面挂着一件隔热外套、一条很久没用过的领带、一对备用鞋带,共三根......

  等等,怎么是三根?

  奇数的鞋带让侦探一个激灵。他立刻发现其中一条“不合群”的鞋带微微反光,独立挂在旁边。

  瑞文深吸一口气,慢慢伸过手去,准备捻住它。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根伪装成鞋带的柔软条状物时,它居然“呲溜”一声弹了开来,蹦离了他的视线。

  “消失的??”。

  遗产的名字瞬间在瑞文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半。

  这玩意居然会跑?瑞文暗忖道:说不定当时就是这样给它逃掉的!

  “消失的??”刚一脱离视线,他脑内的记忆立刻开始模糊。他立刻从书桌上抓起一支墨水笔,在手背上画了一条“鞋带”,总算是记住了遗产的大致模样。

  他拿起了黑色的《奥贝伦贵族议会法》,边看手背,边开始了下一轮地毯式搜索。

  经过第二轮辛苦搜索后,他终于发现那条“鞋带”又一次伪装了起来,混进了地毯边上的一条流苏装饰里。

  侦探屏住了呼吸,踮着脚尖,拿着书悄悄逼近,他可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需要和遗产本身,而非植入遗产的歹人斗智斗勇。

  当判断自己已经走得足够接近时,他猛地朝着“鞋带”丢出了书本,随后自己也扑了上去,将它牢牢压住。

  巨大的“150”烫金字样出现在眼前,这是书脊上印刷的出版年份。

  记忆瞬间回流!

  “消失的第三者”,黄色,取自土星猫的活体血管,植入时将取代手腕或颈部的一节静脉。其作用是让自身和宿主的存在感变得极其淡薄,小偷的最爱。

  副作用是无法取下,长久以来,宿主和遗产本身都将被所有活着的事物遗忘,在人群中孤独地死去。

  若要避免这一点,则必须每隔一段时间弄出一次惊天动地的大动静,或与一位重要之人建立长久稳定的联系。

  怪不得......这玩意的副作用也太强大了点,貌似不需要宿主也能生效。说回来,为什么我会有这玩意?我目前不需要降低存在感,更加不需要消失。

  侦探百思不得其解。他叹了口气,用脚踩住“消失的第三者”防止它再次消失,从桌上找了个装墨水笔的空纸盒,在上面写了一段话:

  “遗产,‘消失的第三者’,千万不要打开,它会逃跑!”

  随后,他一把揪起“鞋带”塞了进去,口子封好,打算先把它这么放着,将来拿去格子店问问价钱。

  嗯?等等,为什么盒子下面还有字?

  侦探把墨水笔盒子翻了过来,然后,看见了内容和笔迹一模一样的一段话。

  “......”

  好奇心害死猫。

  最后,他无奈地在纸盒的两面都加上了“来自过去的自己”这行字,用胶带贴好扔进抽屉,就此把它忘记。

  天空开始泛红,正午的阳光即将倾泻。瑞文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把窗户上的三层隔热板全都拉上,房间内瞬间暗了下来,可是依旧闷热无比。

  他把隔热睡帽拉至耳边,全身脱力地再次倒在了床上,立刻陷入了深沉的昏睡,什么梦都没做,只在脑海中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了一系列奇怪的剪影和难听的乐声,他在烦躁的时候偶尔会回想起这些嘈杂的噪音,它们来自从烈日140年开始年年举办的长草音乐节。

  “咚咚咚!”

  晨昏三点,侦探在脑内的萨克斯风吹出第十五遍相同的蓝草乐曲后被吵醒了,卡梅隆准时来敲他的门,让他意外的是,助手还带进了一位等在门口的客户。

  那是个身穿吸热格子衬衫的红发年轻人,人很瘦,手臂健壮,身高一米八五左右,面孔老实巴交,从着装来看,像是在谷仓或畜栏之类的地方工作。

  他的皮肤晒得很黑,身上有几大片陈旧的晒伤瘢痕,左耳还贴着一块很大的黑色纱布。他的精神状态极差,走路歪歪扭扭,看起来随时要昏过去。

  这应该不是捷特他们引介过来的人,不可能这么快。侦探在心中暗忖,他本来还以为能够歇息两天。

  “欢迎光临,先生。”瑞文强迫自己打起精神,问道:

  “恕我冒昧,您是在焦麦田或者牧场工作的吗?请先进来,您看起来就像好几天没睡好觉。我听说那边的老板喜欢压榨员工,如果您有关于低保或者维权的问题......”

  “不,侦探先生。”

  瑞文注意到,年轻人眼中除了疲惫,还填满了恐惧,说话的声音特别大,仿佛随时会把天花板给震破:

  “我昨天看见您了,就在麦田那边。我亲眼看见您赶跑了那团黑雾。您一定是一位了不起的异咒专家!”

  您难道没看见我事后吐血吗?瑞文在心中哀叹道。

  在搞清楚异语的真相之前,他可不想再碰它一次。

  “您应该不只是为了求证这件事而来的,对吧?”他耐着性子问道。

  对方看起来相当焦躁,上气不接下气。他的平衡感有些差,口吃的问题并非与生俱来。

  “恕我直言,您的耳朵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年轻人一下瞪大了双眼。

  “您,您是怎么知道的??”

  “您看起来快要摔倒了,这种不协调感不是因为疲惫导致的。您的嗓门特别大,似乎听不太清声音,我猜或许是你的耳朵深处受到了损伤,它影响了你的平衡。”

  “直觉告诉我这位先生有很长的故事要讲。”卡梅隆笑吟吟地端上一盘焦麦饼干:

  “而他再不坐下就真的要摔倒了。”

  年轻人哆哆嗦嗦地挪到了沙发上,双手紧紧地抓住裤管。他的身上有着郊区人典型的特征,看起来有些胆小怕事。

  “我,我名叫麦金托什,有很多伙计嫌念起来麻烦,叫我金。我从前的确是靠领取侦探公司的低保过活的,可那些钱只能让我勉强填饱肚子,连租单间公寓都不够。”

  “后来,麦田的主人老亨特先生给了我一份看守谷仓的工作,让我和其他工人一起睡在谷仓里,每个月的收入十分稳定,还替我们购买了保险,这让我十分感激。”

  “大都会人寿的保险?”

  “大概吧......我也不太确定。”

  他可能都不知道保险保的是什么,侦探心想。

  这个人的裤子口袋穿了洞,而他就这么把财物别在了腰间,双手虎口不仅有茧子,还磨出了血泡,分布十分均匀,指甲因为分拣谷物的工作残缺不堪。

  不过,他一直在瞄我橱柜里那些谷物袋的标签,说明他识字。人在陌生的环境里总是会不经意地留意自己熟悉的事物,而他毫不懂掩饰这点。

  这还真是个大写的老实人。这么活生生的例子在奥贝伦真不多见。

  “继续你的故事。”瑞文装作漫不经心地说道。

  “好。”金实诚地点了点头:

  “我有一个业余小爱好,饲养风魔鸟。确切来说,不算我养的,它们每天晨昏飞到谷仓门口来找我,我就只是喂喂它们,饲料是那些孵出来就被晒死的小鸡。牧场那边每周都会扔出来十几只。”

  “久而久之,我就喜欢上了它们撕扯新鲜肉块的模样,有时它们还会把自己的食物叼来和我分享,那,那是我生活中最大的快乐。”

  我就姑且不评价,您喜欢上的是一种危险的猛禽这件事了......侦探暗忖道,他只记得这种黑色的鸟喜欢啄食其他生物的肝脏,而且偏好活食,有着“食人鸟”的别称。

  很久以前,这种鸟被用来处理埋不下的尸体,直到烈日95年南部墓园扩张至城外,所有的遗体都有了它们的好归宿,长眠地下六尺处。

  “我有一件父亲留下来的遗产,名叫‘耳蜗里的金丝雀’。”金继续讲述道:

  “它住在我的耳朵深处,会用鸣叫提醒我即将到来的危险,在我居无定所的那段时间救过好几次我的性命。它在周围有风魔鸟的时候安安静静的,这让我明白,这种鸟类其实并不危险,而且非常好相处。

  可是,前天晨昏,它突然在我耳朵眼里剧烈地挣扎起来,像疯了一样。我想我的耳蜗一定是被它给弄破了,因为我现在还一直在耳鸣。”

  这大概是这件遗产的副作用,听起来不算特别严重。

  瑞文注意到小伙子又开始瞄自己的谷物袋了。看起来,这件事让他特别紧张。

  他开口询问道:

  “对于金丝雀的突然暴动,您自己有什么头绪吗?”

  “有,有!父亲说过,它只有在感应到极度危险时才会那样。”

  “我大叫着跑出谷仓,想要寻求帮助,然后,然后我看见不远处的天空中弥漫着淡淡的血雾,地面上散落着上百片风魔鸟的尸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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