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的出口提示标记闪烁着。
瑞文眨了眨眼睛,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
阿卜杜拉.阿尔哈萨德,这正是烈日亲王的全名!尽管阿尔哈萨德是个音译,在烈日语中,人们更习惯直接称其为阿卜杜拉.烈日。
因而,烈日语和烈日文字也可以被称为阿尔哈萨德语、阿尔哈萨德文字。
高贵的亲王老人家,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您!
瑞文迅速调整情绪,告诉自己,梦境世界中的阿卜杜拉.阿尔哈萨德并不一定等于现实世界中的阿卜杜拉.烈日亲王。
根据展板上的资料,梦境世界中的阿卜杜拉.阿尔哈萨德是七世纪奥米亚王朝的一位知名学者,与沙海神秘文化的基础架构存在密不可分的关系。
而现实世界中的烈日亲王是铁之王安德鲁.卡内基一人之下的权力者,阿卜杜拉文法体系的创造者,伟大的观星者,预言家。
瑞文将目光投向玻璃展柜,在射灯下闪闪发光的玻璃台上,静静地躺着几页残破的手稿。
《基塔布-阿尔-阿齐夫》抄本残页,希伯来文译本,被发现于20世纪中叶,一座9世纪大马士革遗迹的古老藏书室中......
记忆碎片中,“自己”这两个星期将这段话在导览解说过程里重复了不下百次。
可“自己”却无法理解其中深意。
让人奇怪的是,每一页残本的内容部分都被黑色的布片盖住了,只留下一圈快要碎成粉末的页边,布片的质感让人不由得联想起丝袜。
“老张,为什么这几页纸要盖住来着?防止闪光灯破坏纸张结构?”瑞文扭头询问道。
那样的话,禁止拍照,或者搞个复制品摆出来也行啊。
老张探了探头,解释道:
“送过来的时候已经是这样了,好像说是内容不吉利,不兴看。”
“沙海那边还有这种迷信?”
“沙海的奇怪讲究多了去了,尤其是那些关于所谓魔法学徒和天体观测者的诸多避讳,据说,越是古老的记载越贴近原著,也就越危险。”
瑞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问道:
“照这么说,这份抄本问世的年代距离原作者存活的时代不过两百年,内容应该非常危险才对?”
他漫不经心地转到了展台后面,试图从残本的背面看出些什么内容来,可惜,背面也同样被封得严严实实。
“唉,年轻人想象力真丰富。如果真是这样,那博物馆岂不成核弹库了?隔壁b展馆还有大周朝的文献拓片和箭头呢。”
“如果这些东西真的年代越久越危险,要么,家喻户晓的‘上善若水’、‘道可道,非常道’这些年代更加久远的东西读了,脑袋是不是会当场爆炸?”
老张拿着平板电脑,边记录藏品信息边调侃道,露出了两颗大门牙。
放在现实,还真有可能,瑞文暗忖道。
奥贝伦文化图书馆里三分之一以上的书籍都带有一次性或永久性诅咒,有些诅咒以书本为载体,翻开就会立刻遭殃,有些以内容为载体,阅读一会之后,脑袋可能真的会爆炸。
就算是手抄本,如果内容相似程度较高,也很有可能承袭诅咒。
当然,绝大部分诅咒都已经被倒霉的前人们试没了。现在图书馆里有个专门的职位,叫做新书试阅员,月薪5000烈洋起步,大学学历优先。如果不幸殉职,家属可以立刻得到半年工资补偿和持续三年的每月生活费。
“如果真是那样,中学生就不需要读历史,大学也别开什么历史系和考古系了。”
瑞文边附和老张的调侃,边漫不经心地给几页抄本拍了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他打算把照片发给守林人,作为最初的话题切入点。
对方在梦境中的身份同样是桌上游戏主持人,或许也是个神秘学爱好者,有了话题切入点,他们应该能很快熟络起来。
抱着期许,他用守林人的id搜索到了账号,上载了几张照片,并发送了好友请求。
还有四个半小时左右。
瑞文在博物馆门口开始自拍录像,打算在最后把几个片段拼在一起。
镜头中的自己,努力扬起嘴角,露出灿烂的笑容,开口说道:
“你好!我是你,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我不是精神病,你可以把我当作你另外一个友好的意识......”
镜头给到了路边一丛紫红色的杜鹃花。瑞文对镜头语言一窍不通,只能尽力在画面中表现出自己富有亲和力的一面。
沿途,他拍摄了路边水泥墙上的野牵牛花,草地上丛生的三叶草和开满细小花簇的芒果树。
镜头再次回到自己,瑞文扶了扶眼镜,正色道:
“综上所述,我对这个地方没有恶意,更不会对其他人造成危害。我喜欢这里,喜欢路边不起眼的风景......”
“噗呲!”
他又笑场了,连忙按停了录制,笑得弯下了腰。一辆车呼啸着从人行道边飞驰而过,盖过了他险些岔气的笑声。
这蠢毙了啊......
瑞文看了一遍自己录下的东西,满脸黑线。
总觉得,自己这样更像精神病。
他再次举起手机,板起脸,换了一种严肃的风格,开口道:
“你好,我是你,是从另一个世界来的人。我不是精神病......”
录制完毕后,他再次观看自己的视频,感觉还是不大对劲。
自己头发蓬乱。板着脸的模样,就像个有几分书生气的恐怖分子。
嘶......我太难了!
瑞文现在巴不得立刻回到许德拉会所找卡莱尔调情,这比证明自己不是个神经病要简单得多得多!
冷静,我是个正常人,我要扮演正常人。
可是,一旦代入另一个“自己”的视角,这件事就怎么看怎么诡异。再这样下去,梦中的自己恐怕不会去找精神科医生,而是要去请道士驱魔了。
就在瑞文进退两难,视频删也不是,不删也不是之际,手机屏幕上方跳出了一条信息。
‘很高兴认识你,瑞文先生。’
发信者,是“守林人”!
瑞文连忙点开聊天软件,下一秒,他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对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真名?
梦中的自己对待网络社交十分谨慎,不仅没有留下任何真实信息和真人照片,连和自己相关的事情都很少讲。
仿佛能透过屏幕猜出自己的思想一般,守林人的下一条信息又蹦了出来:
‘现在你应该在下班回家的路上吧?’
瑞文一下警觉了起来,下意识地左右张望。
他随即意识到,可能是自己拍的那几张照片向对方透露了些什么。
想到这里,他故意发送信息刁难道:
‘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工作?那几张照片说不定是别人拍的呢?’
沙海文化巡回展持续了两星期,类似的照片网上应该还有不少。
‘这只是简单的推断。’对方回复道。
过了一段时间,守林人发送了两张图片,正是自己拍摄的其中两张照片,其中一张照片左上角拍到的一点点窗户被圈了起来。另一张照片拍到了老张的半张脸,同样被打了个红圈。
紧接着,瑞文得到了对方的推理过程。
‘照片拍摄的时间是白天,但展馆的灯暗了下来,绿色的出口提示标记是亮的,说明正准备闭馆。除了周一之外,博物馆闭馆的时间应该是黄昏,因此,这张照片的拍摄时间只可能是周一两点到两点半。’
‘但是,都快闭馆了,照片里拍进去的那名职员并没有赶人,还在对着拍摄者笑,门牙都露了出来。因此,拍摄者同样是职员的概率很高。至于他到底是谁,黑进职员表看看就知道,姓瑞的人本来就不多,更别提今天在a馆当值,还戴眼镜的了。’
瑞文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照片,这才发现自己的眼镜在展示柜玻璃上微微反光。
这家伙的口吻很像那种老派推理迷,但是最后一句话又不由得让人联想起黑客。
21世纪福尔摩斯?
面对可能的“同类”,瑞文有些无所适从。
目前,他还没法真正确定对方就是自己要找的奥法守秘人,但对方显然对自己和那几张照片存在一定的兴趣。
最后,他还是决定把话题集中在几张照片上。
‘佩服,佩服。我想听听你对这几张残本的看法,不知道你了不了解它们。’
守林人很快就给出了答覆:
‘这应该是《基塔布-阿尔-阿齐夫》最初的外文译本。它在后世还有另外两个名字,其中一个是“基塔布-阿尔-阿齐夫”这个词汇的简单意译,被称作《魔声之书》。另一个则是它在被翻译为希腊语版本时获得的新名字,关于这个称呼的来源有诸多争议,但却是最广为人知的一个名称:《死灵之书》。’
一条线瞬间在瑞文的脑海中将这三个名字串联了起来:
《基塔布-阿尔-阿齐夫》,阿卜杜拉.阿尔哈萨德的著作。
《魔声之书》,菲.光辉曾经提到过的,来自“六边形”异咒派别的古籍。
现在,又多出了一本《死灵之书》。
这三个名称指向的竟都是同一本书,而自己刚刚和它最古老的抄本之一擦身而过!
瑞文并不觉得特别可惜。“六边形”派别的异咒对现在的自己没什么用处。倒是这三个书名可以看作镜面因果推理路径上的三条重要线索。
其中,《基塔布-阿尔-阿齐夫》这个书名显然位于时间线上最早的位置,他初步猜测,因为种种原因,这本书自梦境流入了现实,演化成了异语书籍《魔声之书》,而在梦境里则被后世进一步误译、错译,最终成为了没有任何神奇力量,广为人知的《死灵之书》。
如果这条思路是对的,那么就能进一步证明,异语起源于梦境,而梦境中的阿卜杜拉.阿尔哈萨德很有可能就是最早的异咒创造者。
但瑞文目前还无法证实梦境中的阿卜杜拉就是“六边形”派别的奥法守秘人,主要的疑点在于,“六边形”派别所使用的异语文字同样是希伯来文,而《基塔布-阿尔-阿齐夫》失传的原著被普遍认为是沙海文字。
换句话说,梦境中的《基塔布-阿尔-阿齐夫》原著和现实中的《魔声之书》之间,至少还存在一名译者。
一番话,三个书名,一下子就为他瑞文解答了这么多困惑。梦境世界中的神秘学比现实世界的神秘学更具启发性!
可惜,自己只能在这边逗留五个小时,没法长期刻苦钻研。
瑞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然后发送信息,向守林人道谢:
‘谢谢!这些信息非常有帮助。你对文物和神秘学的了解可真不少。’
比我一个“博物馆解说员”多太多了,他心想道。
守林人回复道:
‘略懂皮毛而已。现在,轮到我问你问题了。’
一张照片弹了出来。拍得不怎么样,一看就知道是手机拍的,最下方还被手指挡住了一点。照片里是蓝天白云,一大片空旷草地和远处的一座黑色倒梯形建筑物。
守林人:‘对于这张照片里的建筑,你有什么看法?’
瑞文瞄了一眼,心中立刻泛起了一阵强烈的不适感。
照片中的建筑物,轮廓和诺达利亚旅馆有八成相像!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