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夸张地说,五月份的威奇托街101号,将会胜过奥贝伦所有的所谓度假胜地。
因为那栋长屋的室温将长期维持在27度左右。
当然,上周五邦尼克文教授善意地提醒过自己,这玩意耗电巨大,长久如此,电表上的计费手指可能会爆炸,但这对现在的自己不成什么大问题。在得到分成和邦克的感谢费后,现在自己的存款足以独自负担将近一年的房租。
在多罗莉丝太太住定后,自己会慢慢劝导她退租这边的房子,请一名帮佣照料她的日常起居,而她所需要付出的报酬,除了象征性地分摊一点点房租之外,就是照顾自己宝贝的橘子树们。
她一定会过得很快乐。
多罗莉丝太太转过头,看了看窗台上蹲着的黑猫玛丽,仿佛在征求她的同意。
“你就答应吧。”玛丽摇晃着尾巴,说着只有她俩听得懂的语言。
“再这样下去你撑不过两个月。我还是那句话,你老了,太太。能活到这个年纪的人屈指可数,是时候享受一下了。”
玛丽自己也有不小的顾虑。一方面,她被要求继续监视这两人,因为教皇军凯旋的消息迟迟没有传回来。城里的夜会流传着乌撒教廷在异星之战里出状况了的流言,袜子和他的三支肉球军队正四处平息猫科动物们的不安,压制传谣者。
另外一方面,野猫队伤亡惨重。防线被冲破后,城南一带变得不再安全,野狗随时可能再次闯入,她的确希望主人能搬到更加贴近市区的地方,那里处于人类的重点保护之下。
多罗莉丝太太转向瑞文,微微点了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太太。”
瑞文心中并没有在笑。随着越发深入的观察,他很清楚多罗莉丝太太接下来只能选择在医院吊命,或安心快活地活到六月左右,最多七月。
自己能用异咒尽力修复她那些像蜡一样垂坠的皮肤,每天一点,但是要让她的器官全部回到十年前基本不可能。就算是自己也忍受不了每天身体被切开一遍再合上,何况是她。
他收起笑容,背过身去,把恶狠狠的目光投向了玛丽,这只他最痛恨的“黑猫”,压低声线说道:
“你,听着。”
他知道这只动物的智商足够听懂自己的话。
“如果你再敢给我玩失踪,我会把你找回来,然后把你炖了,和蘑菇鱼一起炖得烂烂的!这会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下厨。”
玛丽当着他的面,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大哈欠,五六排牙齿闪烁光芒。面对挑衅,瑞文不动声色地掰了掰指关节。
送走多罗莉丝太太后,瑞文把卡梅隆打发去搬运电器,拿着那册留下的残本坐到了书桌前。
“凯夏,你们女巫对旷野应该很了解吧?关于那里的遗迹你知道多少?”他在心中询问道。
不知怎地,他有种预感,那些遗迹可能和自己想象的遗迹不太一样。
老实说,如果那些所谓的遗迹,是一大片梦境世界里的现代建筑残骸,里面有空调、电视机、智能手机等物的残片,甚至是一大堆晒化的树脂动漫周边,自己也不会感觉特别奇怪。
安德鲁王拿手机拍短视频,阿卜杜拉亲王线上翻译异咒,这种画面虽然滑稽,但以奥法守秘人的眼界来说,不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
经过一段时间的思维训练,瑞文潜意识里对于两个世界之间的镜像概念已经根深蒂固,不会再因为一点反串或混淆导致思维混乱。他甚至能根据500烈洋钞票上的形象联想出白领阿卜杜拉、元首阿卜杜拉,乃至女仆装阿卜杜拉......
咳咳咳,虽然这对钞票和老人家都太不敬了。
这算什么,钱多了就不珍惜了?
“很多女巫和旷野遗民都以遗迹为家。女巫有一些规避烈日的手段,但是只有遗迹密集的区域远离诅咒隘口,相对适宜生存。”
“诅咒隘口是什么?”
“类似于你们所说的自然恶意,蕴含在土壤和地层中的诅咒。在旷野上,它们就像温泉或火山一样肆无忌惮地喷发。永远不要去招惹任何被冠以‘诅咒’之名的东西,你会以一种你完全想象不到的办法死去,或者更糟,永生。”
瑞文对诅咒可一点都不陌生,他几乎每天都要用掉那三道异咒,哪怕是在最无谓的地方,让诅咒填满自己,然后服药安然入睡。
一段时间前,他还想过,能不能创造驱除体内诅咒的异咒。
现在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不能,否则应该早就有奥法守秘人前辈成功过。
问题在于,自己几天后还得亲自去一趟旷野,参加那所谓的“瓦尔普吉斯之夜”。
“最常见的诅咒是什么?”瑞文随意地观看起残本的封面,没敢随便打开。“六边形”派别的异咒对他没有实际用处,他想要的是里面的理论知识,也许还有更多的标准咒术格式,多罗莉丝太太的丈夫因这本书而死,她本人也许同样因为这本书而受到了诅咒。
由此,可以排除这书是被错译得毫无力量的《死灵之书》这种可能,只能是《魔声之书》或《基塔布-阿尔-阿齐夫》其一。如果里面是希伯来文,那基本就可以确定为前者。
“让人迷路的诅咒和让人变鱼的诅咒。”
为什么偏偏是变鱼的诅咒?瑞文在感慨自己和水产真是孽缘不浅的同时,也开始同步思考起原因来。
目前自己所知道的诅咒分为三类,异语的诅咒毋庸置疑,和异语的力量同源自上位存在,后果不定。第二种是遗产的副作用和下位魔学仪式有意创造的诅咒,非常广泛,共性是都源于奥贝伦境内,除了少量沾染上位存在气息的遗产外,与域外没什么联系。
第三种就是这所谓的自然恶意,乍一看应该接近第二种,但最大的区别是不与任何力量伴生,前两种诅咒都是伴随着力量的代价,或者以代价换来的力量,而这只有单纯的代价。
当然,对于非常想迷路或者非常想变成一条鱼的人来说,可能是单纯的力量。
虽然只是很小的区别,但在神秘学上,一个象征符号的改变就可能左右事物的本质。如果这自然恶意并非与其他诅咒截然不同的事物,那它所产生的力量就一定还在积蓄,或者被用在了什么地方。
换句话说,一定存在既得利益方。根据诅咒的性质反推,这些力量说不定也与“道路”和“鱼”之类的概念有关。
有一股庞大的“鱼”力正在奥贝伦的某处积攒或作用着,听起来相当滑稽。
但是仔细一想,虚海不就是这样的地方吗?
想到这里,瑞文翻开笔记本,在仅剩的几页其一写上了虚海和地表诅咒可能相关的假设。这些假设日后可能被证实,可能被推翻,但不管怎样都会让自己对神秘学的了解加深一些。
只是,这个假设想要证实,估计还早着呢。
来回摆弄封面好一会后,瑞文终于下定决心,翻开了古本的第一页,立刻看见了和封面一样的简陋图案,只有一个圆,一圈花纹加几笔简单的线条,显然是后人画上去的。
他隐约猜到这是什么了。可能是某人的标记。把标记画上封面和书页象征着封面和书页对主人的从属。从书页上其他标注所使用的相同墨水来看,这标记就是路易斯做的。
这名研究者试图冒充书本的主人来降低被诅咒的可能,顺利进行了一段时间,但在某个节点失败了。
书中的文字是手写希伯来文翻印,这已经足够证明,这本应该是《魔声之书》,可能早在安德鲁王的年代就已经被抄写翻印了好几遍,但力量还算完整。瑞文注意到,有一些文本被用黑色涂料完全涂掉了,只剩下乱七八糟的译文,可能和梦境世界里用黑布盖住书页内容的作用大差不差。
仅仅是第一页,就已经有潜在危险了。
路易斯不懂希伯来语,也没有翻译软件加持,只能翻出一些支离破碎的烈日文字。瑞文头疼地把这些字符全部都抄写到了笔记本上,开始玩文字重组游戏。
经过一段时间的“二次破译”,外加通俗化理解后,他得出了以下有用的文字:
双手交叉置于额前
构神圣三角形
翻转右手
创理想四边形
翻转左手
构亵渎倒三角
默诵使者名号三遍
请示魔书第一章节启封
神秘力量随之释放
看来,一位合格的奥法守秘人不仅要有一本书,还要为每个章节施加对应的“密码”,不知道是不是必须的。自己在没有对应典籍的情况下,让理查德施展过不少次异咒,貌似也不成问题。
瑞文不清楚这个请示究竟是面向奥法守秘人,还是直接面向上位存在,需不需要对方许可之后生效。目前,他对这个请示作用的猜想是自动备案,相当于在上面留了名,方便日后联系或秋后算账。目前不清楚《魔声之书》全本一共有多少章节,如果每个章节都有对应的请示,都要一一回应,那可不得忙死。
他注意到,做此翻译的路易斯本人在“使者名号”的旁边重重地打了三个问号。
看来这位老先生在第一关就卡住了。他翻译出了请示动作,但是没猜出使者的名字,就这么用半吊子的仪式外加自欺欺人的标记强行开启了第一章节。
然后,这名上位存在就这么损失掉了一位潜力无限的追随者,不,也许祂和祂对应的奥法守秘人根本就不在乎。
瑞文并不打算现在进行请示,即便他已经知道了使者的名号。
所有这些可能会造成进一步精神污染的事情,他都打算推给理查德试错。
现在,他打算自己出去觅食。金和卡梅隆都在忙着搬家,而他有点馋蜂蜜姜汁,硫磺山就有,他喜欢让斯考特加一小勺他私藏的肉豆蔻粉。一个人独处的时候,他总爱用甜饮料搪塞胃部,省掉饭食。
但是今天他打算再多带一点三明治回家,和多罗莉丝太太一起享用,顺便和她聊聊“度假”的事情。日降街33号有家不错的牛肚三明治,两片比较酥脆的焦麦面包夹着自家农场的干酪和两片洋葱圈,巧妙地把焦糊味变为了优点。
“凯夏,虽然现在问有些迟,你的嘴能尝到味道吗?”
“我有一条不错的舌头,很高兴你这么问了。”
“很好,看来我以后多了个威胁你的方法。”
“呵呵,你心情好起来了,我能感觉到。”凯夏在他脑海中的声音变得越发愉快起来。
留在公寓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瑞文专门在威奇托街101号购置了一台新的电话,以便搬家时联系。日后,事务所还会多需要一台,以区分不同来电。
“喂,金......什么......你刚刚被一个枕头揍出了二楼窗外,然后用一床被子当降落伞?”
这什么卡萨兔漫画里的夸张桥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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