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一瞬间,小丑的脸就从牌面上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方片3。
另一张卡牌是梅花7,对方的明牌则是方片4。
从第三轮开始,牌堆似乎就完全恢复了正常。
捷特却依旧在思考前两轮平局的深意,对方绝不会只是做做样子或开个玩笑那么简单。
“重要的不是你看见了什么,捷特先生。”佩特尔先生交叉着双手,在对面提醒道:
“重要的是你......相信什么。”
他想通过两局无关痛痒的游戏提醒我些什么,让我相信些什么......
“该你了。”
“要牌。”捷特平静地开口道。
他相信,发到手里的会是某一张王牌,而这将与他手上的两张凑成21点。
牌边被缓缓揭开。
一张王牌方块。
“看来我们早就不在现实中了。”捷特从牌桌上站起来,就像刚才一样,身后的观众们没有给出丝毫反应。
只有一朵朵玫瑰,正在规律地呼吸着。
两次平局,这么离谱的概率,身后却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怎么想都不正常。
“走,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
打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明亮的扭曲。
“噫,看起来就像有人磕了药......一年份......假的。”捷特嘟囔道。
玫瑰们依旧在喘息,花瓣一张一合,那是一种有些透不过气来的声音,类似于一个女孩被超过自己体重的厚重衣裙压垮的声响。
“听起来有人遇到麻烦了......好吧,老实说,我们都有点麻烦。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不亲身体会......你不会相信。”佩特尔先生把几个不知从哪里顺来的瓶盖揣进衣袋里,似乎毫不为眼前超脱现实的景象所撼动。
“不相信的话......你在这里就会是被动的。”
说得也有道理,捷特心想道。刚才那段小插曲的确让我自然而然地适应了眼前不真实的部分,并将其与佩特尔先生先前所说的“欺诈”联想到了一起,这让整个适应过程变得相当平滑,省略掉了错乱,恐慌的部分,融入其中却保持清醒,所以眼前的幻觉对自己没有任何攻击性。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所谓的欺诈师?”他随口问了一句。
很显然,佩特尔先生比任何人都更早察觉了异样,并采取了应对措施。
“是......你信吗?”对方顺口给出了让人不爽的答案,朝着扭曲走道的深处走去。
“啧。我信你早晚会变成一个金属瓶盖,永远不可能中奖那种。”捷特当然不希望对方现在就变成一个瓶盖,他还打算借助对方的力量从这鬼地方出去。对方似乎有办法,但不想立刻使用,他在二楼从容地走动着,仿佛在寻找什么。
浓烈的鲜花气味和少女急促呼吸的声音变得愈发明显。佩特尔先生在其中一间休息室前停了下来,平静地说道:
“她在这里。”
“等等!”捷特朝对方作出了后退的手势,自己同样退开几米,挑开左手的暗红色缝线,让它飞了过去,抓住门把,轻轻扭开。
两秒种后,他将同时为自己的这个决定感到庆幸和后悔。
哗啦!
小山似的鲜花残骸自门后倾泻而出,瞬间淹没了走道。捷特在躲闪的同时感受到了一阵剧痛。
他的左手失控了,正在不停地扭曲,折断自己的指骨。这种事情他曾经遭遇过一次,在日升街的那座垃圾山内部。
“那里面藏着一块散播诅咒的尸体!”他大声喊道,右手掏枪,毫不留情地朝自己的左手扣动了扳机,将它打到了墙上,趁着它无法动弹,忍着疼痛捡了回来,砰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无疑,眼前的幻觉就源于房间里的那玩意,又一块阿加雷斯的尸块,同样来自“灰衣天使”,他们的惯用手段。
“他们是怎么把那玩意弄到这里来的?”照理说,安保不可能让那种东西混进场馆里来。
捷特随即想到了问题所在。
尤娜。
尤娜的那件衣服。
那上面的几百朵玫瑰是怎么长期保持鲜活鲜艳的?
“嘿,瓶盖!你有办法对付那个吗?”他冲佩特尔先生发问道。
“嘘!”对方竖起手指,示意他安静。
“稍等一下。”
“哈?”捷特皱起了眉头,不明白对方究竟想干什么。
但,随着他自己的话音落下,周遭的影子突然开始倾斜,挪位,和原本的建筑分离。
伴随一阵失重感,所有的东西都猛然一晃。
然后,似乎又回归了正常,玫瑰的残骸无力地散落在地面上,堆积成了一小堆。灯光照射在它们上面,地板上空荡荡的,什么都没留下。
捷特难以置信地瞄了佩特尔先生一眼,转身奔向窗前,将厚重的窗帘拉开。
窗外一片漆黑,什么都没有。
............
红星游戏场二楼,某间被仔细上锁的休息室内。
瑞文托了托平光眼镜,试图用标记确认捷特现在的状况,却发现无法定位。
他所能看见的只有一片漆黑。
片刻之后,幻觉不再,身旁的鲜花停止了不安的扭动,变回了最普通的花朵。眼前的夫人在对上他的目光时,双眼流露出了不解。她同样敏锐地感受到了那种来自外界的异变,但那显然和她完全无关,灯光从她背后照射到地面,干干净净的,什么都没有。
“不见了。”她突然轻声说道。
“这座建筑的影子不见了。”
瑞文挑了挑眉毛,低头看了一眼铺在桌上的扑克牌。
其中一张尤为醒目,牌面上是一位微笑着的彩色小丑。
............
红星游戏场二楼,另一间休息室门前。
邦克敲了敲房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烟霾突然从他的手臂上直立了起来,形成了一条笔直的烟柱,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尤娜?”
他再次叩击房门,立刻发现了一个问题。
没有影子。
不知从何时开始,周遭一切事物的影子全都消失不见了!
随后,他注意到了塞在门缝内的一张扑克牌。
那张扑克牌的牌面上,是一位笑容灿烂的彩色小丑。
那不是双轮玩具公司印刷的鬼牌!
仔细一看,小丑造型夸张的拉夫领上印刷着一行衬线体小字:
阿特米斯
犯罪家族阿特米斯。
............
“我们在哪?究竟发生了什么?”捷特敲了几下窗玻璃,试图确认自己现在所处的状况。
不知从何时开始,周遭变得特别安静。什么声音都不剩下。朝楼梯下方看去,整座大厅空荡荡的,一张张纸牌散落在游戏桌上。
每一副纸牌的顶端,都有着一张样式显眼的“鬼牌”。那是黑杰克游戏所用不到的牌,本应在一开始就被发牌员弃掉。可它们此刻又都回到了牌顶,如此鲜艳,如此清晰。
牌面上的彩色小丑笑容灿烂,图案并非出自双轮玩具公司的流水线,这位小丑的印刷设计传统复古,和现代小丑的衣着形象有着诸多差异。
那是卡内基王朝时代的弄臣形象!
“阿特米斯?这......”在看清牌面拉夫领上的那一行字后,捷特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了与“阿特米斯”相关的诸多信息:
极度危险的天才犯罪家族,地表独立战争的发起者之一,与奥贝伦为敌百年,据闻生活在某座不为人知的遗迹中,相传,那是昔日卡内基宫殿的影子。
影子?
捷特想起,地表独立战争同样被称作“影子战争”或“影子独立战”,其原因正是因为独立战争的发起者们从奥贝伦境内偷走了许多街道和建筑物的影子,作为他们独立的疆土。那些影子很大一部分还存在于旷野之上。
“呃......我们现在该不会在红星游戏场的影子内部吧?”捷特再次打量周围,除了窗外一片漆黑外,所有的景物都与游戏场本身别无二致,唯一的区别就是稍稍缺乏立体感。
而那主要是因为影子本身无法投射出影子所造成的。
他压根没想到,眼前这个风流成性,吊儿郎当,眼神总有些欠揍的瓶盖狂魔竟然会和阿特米斯家族相关,至少,没有任何资料内存在过相关记载。
“如果你这么相信的话。”佩特尔先生点了点头。
紧接着,在捷特诧异的目光中,他从腰间掏出了一把左轮手枪。
除了像自己这样暗中保护尤娜的特殊人士之外,其他人应该是不被允许携带武器进场的。
这把左轮的样式看起来相当眼熟,捷特随即想起,某名拜日教徒身上也有一把完全一样的。
这种左轮手枪是属于卡内基王朝的古老遗物,据说,内部填入了某种地底生物的活性组织,基于某种术法的强行压制,平日一直处于休眠状态。
只有每一天的第六下射击能够将其唤醒,届时,恐怖的事情将会发生,这也是这把手枪被通俗地命名为“五响左轮”的原因。
佩特尔先生举枪对准了那扇紧闭的休息室木门。
“你在干什么?”捷特立刻出声制止。
尤娜.晨曦有可能还在里面。
佩特尔先生胸前的那朵玫瑰花移动眼球,朦胧地看了捷特一眼,前者没有回头,从容不迫地回答道:
“我在绑架。”
我说,绑匪先生,在“保镖”面前说这个不太好吧......捷特暗忖道,惊讶的情绪早就被压了过去。
不过,很显然,自己这名“保镖”现在能做到的事情微乎其微。
“所以尤娜真的在里面?”他向对方确认道,得到了肯定的答案。
“就像你刚才所说的那样,如果让她待在外面,再有一两刻钟左右,她身上的诅咒就会扩散开,直接影响到整栋场馆里的人。”
确切来说,应该是她衣服上的诅咒。不过,这样一来,最危险的应该是她本人!
刚才那些鲜花的急促呼吸以及少女透不过气的声音,应该就是她向外界所发出的求救!
“好吧,我们现在怎么办?”捷特清了清嗓子,又补充道:
“如果我相信你没有恶意,你就不会伤害她,对吧?不然,要我说的话,这影响可不太好啊。”
要是尤娜.晨曦在红星游戏场突然失踪,遭遇不测,毫不夸张地说,奥贝伦地表会直接“爆炸”,无数相关人士将会因此陷入巨大的麻烦,包括他自己。
“这就是我让你来的原因。”佩特尔先生说道:
“事情解决后,我可以放她走,但就像每个‘绑匪’都会做的一样,我要求一笔‘赎金’,由你来进行谈判。”
“很显然,我不应该问金额是多少。”捷特自嘲地嘟囔了一句。
“你怎么就确定我一定会乖乖听你的?”
佩特尔先生微微偏过头来,将目光投向了他的右手。
“呃......”捷特当然知道那里有什么。
某名拜日教徒临时交给他保管,作为诱饵的“不平等契约”。
该死的瓶盖狂魔,打从一开始就盯上了这个!
如果使用它在双方之间定下足够严格的条款,那自己就百分百不会违背对方的意思。
或许,自己今天参与的所有牌局,都被他用某种方式操控于股掌之中,目的就是为了营造出这最终的局面。
“我有个问题。”捷特举起右手。
“如果我之前不去赌那张沉底的3或2,这也在你的计划中吗?”
“当然。”佩特尔先生回答道:
“只要你相信它是.......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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