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王的尾戒”并没有被像预想中般摧毁!
恐怕,狂人莫兰在那时已经识破了追踪子弹的诡计,进而和里昂一同将计就计,操控指环杀死了一批人面鼠,并将弹片植入老鼠体内,对自己进行诱导。
由此看来,瓦伦丁家族的南边帮和北边帮早就已经形成了合作关系。对方也在拖时间,等待伊格老鼠帮扑灭肥特格斯身上的火,前来支援,掐灭自己的最后一点反抗机会!
“我认识你的女朋友,捷特。”里昂在远处大声说道。
“她身上的力量恰恰来源于那位存在。我很清楚她能做到什么,会怎么做。我想应该不止一个人告诉过你,光靠小聪明没法在暗巷里存活下去,一天都不行。”
“事实上......”捷特用手背抹了抹嘴,擦出一小撮火焰。
“我很确定我呆在这地方的总时长已经超过了25个小时,体验还蛮新奇的,尽管下场的确比我自己预期的要惨一些。”
“小鬼......”
他的后领处忽然一紧。有个血人从身后把他给提了起来。狂人莫兰笑嘻嘻地跨过一群活老鼠,朝他的眉心举起了长管手枪。
“不,放下......不是说你。”
血人把捷特扔回了凳子上,而莫兰的左臂依旧抬着。笑容重新挂上了里昂的嘴角。
“他依旧是客人,尽管这家伙似乎只有在被逼得走投无路时才能聊得来,我能理解。每个人都有他们独特的小癖好。”
他的眼睛里没有笑意。
“没有点小酒的话,聊天免谈......”捷特用不正经的口吻喃喃道。
里昂耸了耸肩,真的钻进身后的一间房子,摸出了几个长颈瓶。
“就像你在那边有在乎的人和事一样,我在那边也有妻子和孩子。还有这里的其他人,他们都有亲人或朋友在那一边。我可不是在说谎,那里曾经真的是一个美好得不真实的地方。”
“可是有人把这一切都毁了!他们本来不该是这副鬼样子的!”他咬住了牙关。
“你难道是想说......血人不是你们弄出来的?”捷特吃力地抬起下巴。
“当然不是!他们本应该是正常的,快乐的人。他们本应该有皮肤,脸上应该有健康的笑容,而我只是把他们带来了这里。这两个世界从几个月前开始就不再是相互闭锁的了,这些人身上的变故发生在不久之前。”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捷特嘟囔着:
“那就意味着出问题的不是血人......而是梦境世界本身?”
见对方理解了自己的意思,里昂把瓶子给传了过去。传到捷特手中的瓶子血淋淋的,捷特抬手直接喝了两口。
“啧,什么啊这是?”
“我当然不会给你酒精饮料,你可以用粉红柠檬水代替一下。”里昂指向自己的舌头,呼出一口气。
“我是暗巷里的一名‘和平主义者’。不是所有事情都必须付诸暴力,因为这永远只是在做减法。为了一点小事让我辛苦建立的‘天国小镇’消失一块实在不划算。为了表现我的诚意,刚才的问题我直接回答你:T女士,是我背后的人。”
“T女士?”
又是一个古老的符号。和R、K之间存在关系吗?捷特咽下柠檬水,不自觉地联想道。
“我就知道你的脑子里藏着更多。”里昂对抛出答案的收获相当满意。
“拥有这些代号的存在与那个世界息息相关。我刚才说的可没一句是假话。要我说,我们可以合作。我敢肯定你的脑袋里还装着很多对我们有用的东西。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们会放你离开,把你的一部分留下就好。”
“看来你们对那些幸存的窥视者们做了同样的事情......”捷特拍了拍口袋。
恐怕,那些全身刺青的家伙被“剩下”的部分就只有一颗脑袋了。
“抱歉,我可能对两种方案都有些过敏......你这里有针对过敏人士的特殊菜单吗?”他有气无力地打趣道。
“当然,朋友。”
老鼠们团团包围住了捷特的双脚。它们当中的一些生着扭曲的人脸,大部分则还维持着普通老鼠的模样。
“你的选择非常多,至少两百多种。”里昂注视着那些尚未被诅咒的灰色毛团。
“公的~母的~灰色的~黑色的~完整的~少耳朵的~断尾巴的......”狂人莫兰愉悦地哼哼道。
捷特就在这时冷不防地掏出了五响左轮。
砰!
抢先扣下扳机的是莫兰。
捷特缺了中指的右手被连同腕骨直接炸飞,掉落在地面,缝线连接的部分抽搐了几下,不再动弹。捷特打了几下哆嗦,麻痹感却依旧凌驾于痛觉之上。
莫兰再度举起枪,瞄准捷特的眉心。事实上,那几乎等于瞄准了他身上的任何一块肌肉,任何一根骨头和每一个器官。
“莫兰是暗巷中数一数二的枪手,即便少了惯用手也一样。”里昂歪了歪脑袋。
“他的爱好是刺绣,编曲和饲养小型宠物,尤其是长毛的。这相当值得尊重——在暗巷里,只有值得尊重的人能够培养他们的日常爱好——在老鼠帮的其他人收拾完残局前,捷特,我希望你能重新考虑一下前两个建议。噢,抱歉,我没发现你已经长出了络腮胡子。”
捷特用残缺的左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除了自爆之外,他似乎没剩下什么其他选择。
不,还有,自己还有外援......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里昂收回笑容。
“遗憾的是,他们不可能回来帮你。”
“啧......这是什么意思?”
“人头帮的确是面不错的后盾,不是吗?”
话音刚落,捷特的面孔立刻扭曲起来。自己的确在脑海中“暴露”过相关的念头。当时,自己还没能联想到对方拥有读心能力这回事!
“他们是找不到他们要找的人的。在老鼠帮搜索无果后,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往暗巷深处搜寻。你永远也拖不到他们回来的时候。”里昂拨弄着身上的一道道瘢痕,检查着自己的衣袋,在两根手指捏到一张纸片的一角时才放心地松开——这个举动他每十分钟左右都要重复一遍,仿佛是因某种偏执而成的习惯。
“......暗巷的深处是什么?”捷特几乎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潜台词。
换言之,那里肯定不会像811号巷之前的区域那样,只是一排排普通的吃人的巷道。
“坦白说,我也不知道,除了那些窥视者外没人知道这秘密。暗巷已经到头了,更下面的地方已经不再是供人探索居住的地方,但我知道那肯定与那位存在相关,所以才要借助窥视者......”
里昂忽然不说话了,因为鼠群开始了躁动,如同一股股灰黑色的乱流般,开始搅动,徘徊,相互撞击。
显然,这不是“鼠王的尾戒”驱使的结果!
里昂的表情骤然一僵。
与此同时,捷特的表情松弛开来。
“终于......让你把话给说出口了。”
三颗脑袋,静静地漂浮在他身后的阴影处。
“你们不是......”
“去寻找窥视者们了?要我拖时间?还真是......我敢想你就敢信啊!”捷特将目光从里昂的眉心挪开,得意地转向三颗脑袋。
“布蕾恩教妇,这下证据确凿了吧?”
“完全确凿,精神小火。”布蕾恩教妇的脑袋上下飞舞道:
“人头帮已经得到了合理且充分的执法理由。漫无法纪的全身人,既然你知道窥视者被藏在了哪,那比起漫无目的地搜寻,自然是严刑逼供要来得更快些。”
话音刚落,只见捷特伸手从衣兜中摸出了那个涨鼓鼓的东西。
那并不是什么装着窥视者眼球的果酱瓶,而是从旅馆吧台柜里捎来的一小瓶浓烈底酒!
捷特露出牙齿,拧开瓶盖,猛灌了一口,将酒瓶往自己的脑侧一砸,疼痛和震耳欲聋的破碎声瞬间驱走了全身的麻痹感。
“来点燃烧的‘潘趣酒’吗?”
捷特一语双关道,舌头从嘴里卷出了燃烧成火球的炸睾丸,往手心一吐,火舌在烈酒助燃下蔓延全身,瞬间将他化作了一名蒸腾的“火焰人”!
下一秒钟,他的左手脱离左腕,一颗“炎拳”直接朝着里昂的颜面飞去。
我怎么可能会让你看透我的真实想法?为了不让老妈操心童子军营的事情,我早就成了个不折不扣的谎话精,从脑子到脚趾都擅长骗人。
捷特在心中幸灾乐祸道。
况且,让受伤的女孩分担责任,这种想法一点也不符合新德市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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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自我评估评分相当积极,瑞先生。”
心理咨询室内,被毛光滑的大狗芬里尔趴在浅绿沙发旁的地毯上,两爪并排搁在身前,有节奏地摇晃着尾巴,一双眼睛如同安静忧愁的妇女。
有一瞬间,瑞文甚至感觉它能够读心,通过自己的眼睛看透一切深埋脑海中的想法。
阿夏古雷.普雷斯考教授在书桌前印好纸质报告,签名,盖上印章,夹进病历本内。
“改善应激创伤的先决条件,是让你清楚知道,不论任何时候你都不需要独自承受创伤带来的负担。芬里尔的心智就像个多愁善感的少年,他能理解你的感觉......这段期间,你先用着这些,包括我前几次说过的药物,以及一些温和的辅助。催眠暗示治疗是最重要的一环,但我们得先遏制住炎症。”
瑞文用眼角余光瞄了瞄角落的本森灯和窗户。窗玻璃完好无损,三脚架上是空的。
“教授,有件事我想告诉您。”他开口说道。
“是什么?”
“您的实验数据有可能外泄了,是一位叫做罗泰一的研究员,他拷走了一份研究所的中央资料,然后试图逃到境外去。我不确定他有没有把数据传播给其他人,但我担心会有人用它图谋不轨,比如那些逃亡者们。”
“还有......”他在观察到教授略微出乎意料的神情后斟酌道:
“那组数据是罗迪尔格.马先生批给他的。”
“是这样吗?”教授重复道。
“是的。还有,我觉得那些逃亡者们真正的根据地在您的故乡,新华尔街。恒特逃亡的目的地是那,我还了解到了巨嘴鸟湾发生的一些怪事......”
瑞文事无巨细地分享着他认为能够分享的所有信息。他很清楚卫斯理只是个跳板,目前只有教授手里掌握着能够与一名上位存在抗衡的力量,一切有效信息的终点都要归于对方。
“谢谢你,瑞先生。”
教授在把话听完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一双狐狸眼变得更加细长。
“这些消息非常有用。我注意到你正努力做出一些正面的改变,我很欣赏这点。来,坐得太久了,我们到楼下去散个步。”
“哪儿?”
“一个我常去散心的地方。要掐准钟点,那里有些时候很吵。现在就不错。”
瑞文跟在教授身后进了电梯,穿过几条走廊。墙壁上的瓷砖不知何时开始变成了可爱的浅粉色,贴着花朵和兔子等温馨墙贴。
“许多年前,当我还在人类未来综合技术协会的时候,T部门距离我的工作区域最近。那个部门的研究者们专攻生命科技,包括克隆技术和体外繁衍,以克服高增值人才后代断层的危机......你认为生命是好的吗,瑞先生?”
“......这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教授。”瑞文不作反应。
两人身边出现了大幅玻璃幕墙。几名男士,妇女和老人贴在玻璃前,聚精会神地注视着育婴室内一个个并排着的摇篮。一张张熟睡的小胖脸自襁褓缝隙间若隐若现。
“当一个人的思维越发成熟,意味着他将更加贴近死亡这一深刻的课题。但每当我的内心中浮现出‘人终将一死’的虚无念头时,我就会来这看看。”
瑞文没有说话。他自从踏入这条走廊起就开始思考起了一个问题,一个总是被自己选择性忽略掉的问题:
为什么会有婴儿?
倘若梦境世界里的人都是只是一群活在过去的还魂尸,那为什么还会有新生命诞生?
“世界上总是有些我们没法回答的问题。我不否认,有时一条生命的降生会是个悲哀的开始。这些孩子中的一些也许会在离开这间育婴房的瞬间坠入冰冷的现实......”教授温和地开导道。
“擦擦你的眼睛吧。”他指了指自己的右眼。
瑞文这才从玻璃的倒影上注意到自己的泪痕。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这些很小很美的事物自潜意识深处触动着他的某一部分。孩子们甜甜地睡着,悬挂在门上的塑料风铃被数十道微小的呼吸牵引着,无风自动,碰撞出世上最为沉稳而宁静的声响。他们不会遭遇任何危险,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抱歉......”他自然而然地低下头去。
“不,这很好!”教授的语气中带着欣慰。
“没有比这更棒的进展了。这代表你是个人类了,因为你会因感动流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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