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哥,你来了啊!“
爱西蹦蹦跳跳地从蓝馆后门溜了出来,抓住瑞文的袖子就往后台的方向扯。
“我要让阿娇对着照片好好认一认,到底是不是一个人。”
她在身边瞄了又瞄,让瑞文有些不适应。
这的确是个可爱的小姑娘,但自己也的确是不认识啊!她到底从哪来的?
他注意到,当爱西的脸转向人的时候,笑容就会自然而然地挂上嘴角,把酒窝给挤出来。
但一旦视线对上空无一人的角落,她就会立刻垮下脸休息,为下一次的伪装做准备。一张硬邦邦的臭脸映在玻璃上,刚好被他瞄到。
唔,倒还蛮像我的。瑞文收起自己和他人“独处”时的臭脸,两人以笑容互迎。
爱西的五官忽然当着他的面皱了起来。
“是变态!”她的视线越过瑞文的肩膀,直视后方。
瑞文一回头,看见了远处的一辆黄色左舵轿车,显然是外地车,车牌号是SH1458。
“怎么办?”爱西嘟嘟囔囔。
“那辆车你认识?”瑞文试图理解对方的意思。
“我上网查了才知道的,司机是个老变态!之前我差点被他拐上车!”
“你确定?那就报警吧。”瑞文掏出了手机。
“不行!”爱西用力按住了他的手。
“为,为什么?”
“没有证据啊,警察来了肯定问这问那。”爱西心虚道。
“问一下不就完了?”瑞文有点摸不清对方的脑回路。
“总之不行就是不行!先拍个照,然后记车牌号好了,之后再说。”爱西坚持着。
“呃,好吧。”瑞文举起手机拍了张照片。
这里人多,变态应该不方便下手,有了一个时间点的照片,警察后续查监控也方便,就是感觉那辆黄车莫名眼熟......
“你已经混成小爱的男闺蜜了啊,当真认识?”身穿桃红色演出服,头上系着亮片蝴蝶结的娇迪亚从后门探出了头,看起来压根不像平时淡妆的她,完全化成了可爱系,眼影是粉色系的,戴了紫色美瞳,说是在脸上又贴了一张脸都不为过。
那件演出服!
瑞文忽然感到人中一阵烫,自己居然流出了鼻血!
“?”娇迪亚一脸懵地看着瑞文尴尬找纸巾,倒是爱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哈哈哈!咱家阿娇真的可爱到这种地步了吗?”
瑞文沉默地用纸巾掩住口鼻,转身皱起了眉头。他感觉自己的喉咙是甜的,仿佛有某颗内脏被在无声间搅成了肉末,这种翻江倒海的感觉持续了将近两分钟。
“没事吧?”娇迪亚关切地问道。
“没,没事......对了,阿娇,我想再买一张演唱会门票,还有剩下的吗?”
“有啊,可是已经没有和你们兄妹俩连座同排的了。”娇迪亚回答。
“这次演唱会的上座率高得我都吓了一跳,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有那么受欢迎呢!你还有朋友想带来吗?”
“不是。唔,其实,我丢了一张,我自己那张不见了。”
“啊?”娇迪亚愣了愣。
“嗯,没有线上实名真是失策。如果没有刚好被别人捡到还来凑热闹的话,我可以安排你坐回那个空位去,票你不用掏钱买,我待会......”
“不不,你经纪人不是有意见吗?能把我安排回原来的座位就很好了。”瑞文笑着赔礼,和好友一起参观起了后台和搭建完毕的大舞台。演唱会以卡通和前卫为主题,装饰着一只只动物的图案和被箭刺穿的桃心。天顶上悬吊着巨型气球狗,仿佛波普艺术家的杰作。
“这些兔子头套是什么?”瑞文指了指道具间里一大排有些瘆人的白色兔头。
“伴舞团的道具。”爱西捧起其中一个戴到头上。
“这个是我的,好看吗?”兔子头套很大,两个眼洞黑漆漆的,压根看不见舞者的眼睛。
“不会很闷吗?”瑞文想象着小姑娘戴着这么个东西跳来跳去的模样。
“闷啊,但是习惯了还好。”爱西的声音有回音。
“明天我得戴这个戴一晚上。要不要挑战一下能不能认出我来?”她开玩笑道。
“老实说,这一切就像做梦一样!”娇迪亚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紧紧攥住了胸口的粉色蝴蝶结。
“我从来没想过我能在蓝馆开演唱会,居然还这么叫座......或许,大家一直都很喜欢我,只是我之前一直都没发现。”
............
“怎么人这么多?”
翌日,5月13号傍晚,“奥法守秘人”瑞文身穿黑色卫衣,捏着门票,看着眼前沉默的长队。
“印象里,阿娇不是因为几年前的丑闻事件被各大媒体下架雪藏过一段时间吗?一般这种艺人倒了就再也起不来了啊,怎么还会这么叫座......总感觉这些排队的家伙死气沉沉的,一点都没有热情粉丝的感觉,是我的错觉吗?”
他花了一整晚的时间说服自己收回那些不该有的想法。现在还不是和“自己”内讧的时候,天堂会都主动出面挑衅了,不端掉可不行。
“今晚绝对会出什么事。天堂会还在,只是不知道他们这次会以什么方法把那些违禁药物给渗透进去。就算我不想来也得来,别的人都不是变数,可能对命运作出关键改变的就只有我而已。”
“心,倘若出了什么紧急状况,你能及时依照我的指令操控蓝馆里每一个能用网络遥控的设施吗?大门?走道的卷帘闸?灯光?舞台?音响?”
有了梅乐斯的多次事先勘察,他已经对整座蓝馆的通道布局掌握得一清二楚。
‘小菜一碟。’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那好。既然这次票都送到了我手上,那就不能摆烂了。不论能不能成功改变那家伙的命运,这回我都一定要把天堂会的主力给端掉。”
一旦确认天堂会成员的动向,他就立刻以“漆黑侦探”的身份通知军方和教授,在封锁一切退路后专注自保,看看究竟能改变些什么。
瑞文振作精神,用口罩和卫衣兜帽遮住脸,排到了入场队伍的尾巴处。
“你好啊!”检票员一脸开朗地接过了瑞文的票,边用打孔器打孔边自我介绍起来。
“我叫阿欲。售票的阿求是我的好兄弟。”
阿求,阿欲。
嘶,你不会也是个充气娃娃吧?瑞文心中产生了一种想要戳戳对方的冲动。
“真高兴你来了。看来,你还没有像我们担心的那样完全堕落。”
阿欲兴致勃勃地打着孔,不知道打了多少个。排在后面的人不嚷也不闹,循规蹈矩地排着队,等待检票员完成他的即兴大作。
“给。”
被还到手里的门票上,多了三个用孔洞组成的中文字:
救救我
“什么?救谁??”瑞文心中一下警铃大作。
“先生,您后面还在排队呢。”检票员礼貌地提醒道,已没有了刚才的开朗和从容。
“对不起,对不起。”瑞文边往前走,目光边盯着那别着卡通胸花的检票员。
“心,盯着那几道侧门和后门,有从监控里看到任何异常吗?”
根据他的设想,可疑人士要么早就潜伏进了后台,要么会趁乱从旁侧的几条通道溜进去。
‘没有人进出那些通道。’
一人一幽灵交流间,他们已经随着入场人流进入了昏暗的一号馆。馆内还是很安静,没有预想中粉丝的事先预演,也没见人举灯牌,只有一堆暗色的荧光棒。瑞文在矮台阶之间寻找着门票上对应的座号,那是个相当不错的位子,置中靠前,视野极佳,方便互动。
“如果舞台上出了状况,利用‘扰乱之丝’,能非常方便地冲到台上去。也能通过挂住顶端的铁架前往其他地方。”瑞文暗忖道。不到万不得已时,他可不打算在这成千上万人间使用自己的异能。
右侧的座位是空的,而左边有个双手抱肩不停发抖的卫衣男。
“你你你......你好啊!”那人主动地打起了招呼,声音抖得不得了,不知道是冷还是怎么地。
“我我我......我叫,叫阿怕。”
瑞文的肩膀仿佛触电般弹了一下。
“你和前两个什么关系?”
“什......什,什,什么?”阿怕支支吾吾道。
“阿求和阿欲,你和那俩什么关系?快说!”瑞文质问道,随时准备伸手掐对方喉咙,制止对方大喊大叫。
“你又是个什么玩意?这门票上的字怎么回事?你也在扮演‘神’交给你的角色?”
“是......是,是的。”阿怕无比慌张,紧紧咬着牙关,仿佛满嘴牙齿随时会害怕得跳出牙床四下奔逃一般。
“‘神’......‘神’很孤独,‘神’怕得不得了......我,我,我就来了。”
“什么啊你这混账!”怎么还对上话了?!
瑞文想要当场制服这家伙拖出去,可是人多眼杂,这看起来不怎么正常的家伙很有可能是天堂会放出来给自己的诱饵,不能打草惊蛇。
自己不怕幻觉,随时都能把小明王叫来解围,对方最大的杀手锏对自己不起作用,“恐怖大王”的力量又借助不了,所以他们干脆换成真人魔术表演扰乱视听?
要不要对这么个家伙浪费一道异咒,把他给栓严实了呢?瑞文拿不定主意。
这时,他感觉右侧一紧,有只纤细的手扶上了旁边的座椅扶手,小指不小心勾了下他的手背。
“啊,抱歉......哥?”
“?!!”瑞文立刻向右转过头去,妹妹瑞雪正和他大眼瞪小眼。
“哥,你不是上厕所吗?怎么就完了,还换了身衣服,还遮住了嘴巴,你做贼去了?”瑞雪伸手把他的口罩摘了下来,露出了和另一个“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双眼中除了震惊外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瑞雪会坐我旁边?另一个“我”哪去了???
“我,我......”面对许久不见的妹妹,思维混乱的瑞文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真做贼去了?”瑞雪小眉头一皱,乌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圈。
“不是,其实,你听我......”
“前女友出现了?脚踏两条船?”瑞雪继续着乱七八糟的猜测。
“冷!”瑞文大声回答,打断了妹妹。
“会场空调开太冷了。你看我旁边这货,都抖成啥样了。”
“嗯?”瑞雪疑惑地探头去看。
左边的座椅上,只剩下了一件占座用的卫衣和一根荧光棒,衣服正是阿怕身上那件。
过了一会,一个肌肉猛男入了座,身上就一件短T恤。
“......”两人无语对视。瑞雪忽然笑出了声。
“哥,要不你这几个小时给我讲冷笑话得了。我不认识那个歌星,也不喜欢听演唱会。”
瑞文低下头,满脸黑线。
另一个“自己”到底上哪去了啊!!!
............
“嘶,位子被占了。”
“普通人”瑞文身穿深蓝色卫衣,背着背包,捏着票,看着瑞雪左边的那颗脑袋。会场里灯光很暗,他看不清那脑袋属于一个怎样的人。
“原来真的会有人捡到票来凑热闹。和那家伙商量一下或许也行......算了,待会给小雪打个电话,就说我坐到别的地方去了。”
瑞文心中有种奇怪的感觉,占了座的那家伙不是什么好惹的玩意。
他自本能深处害怕着走上前去。
灯光变得更暗了,观众们手里的荧光棒亮起了幽幽的紫色。他拿着手里的新票,赶紧去找了属于他的位子坐下。
“奇怪,明明台子都快升上来了,为什么这些观众没有一点粉丝该有的热情。真是喜欢阿娇的话,现在不应该开始打call了吗?不应该举灯牌了吗?至少也该激动一下啊!”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嗒!
舞台上的射灯齐齐亮了起来。
“哈。”瑞雪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哈欠。
“奥法守秘人”瑞文缩着左肩,和左侧的肌肉猛男保持距离。
太不对劲了,他心想。不论是接连出现的三个怪人,还是这诡异到了极点的气氛。这些家伙真是来听阿娇演唱会的吗?演唱会又不像电影院那么好睡觉,还贵,他们图啥?
“嘻嘻嘻。”也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那肌肉男忽然笑了三声。
八点了,伴随着稀稀拉拉的掌声和象征性的欢呼,舞台上的装饰开始旋转,喷出水雾,投影机映出各种前卫而梦幻的卡通图案。
随着两名不露脸的司仪的简短开场白,十二名头戴白色兔子头套的伴舞团成员自暗处登台,开场舞开始了。
“这头套......”那名试图委托“漆黑侦探”的无聊家伙克雷的头像好像就是这样一个兔子头套。
随后,在舞台的正中央,脸上化得他完全认不出来的歌手娇迪亚身穿剪裁古怪的演出服,戴着兔耳造型的头箍,乘着升降地台,缓缓升了起来。
“各位,感谢你们对我的无声支持!”见没有什么欢呼和掌声,位于灯光中心的娇迪亚顺势改了口。
荧光棒齐刷刷地变成了桃红色,和她衣服的代表色一模一样。
“......也许我曾经经历过低谷,也许我曾经让你们失望过,但......但是这次我会全力以赴加油的!”
伴随迷幻朦胧的灯光,一首快歌为演唱会拉开帷幕。
“心,你有看见任何手持可疑物品的人吗?”
“奥法守秘人”瑞文顾忌着身边的妹妹,只能和林心说起了悄悄话。
‘没有。所有人都在座位上没动,出入口全都已经关闭了。’
“那天堂会的人应该早就已经在会场内部准备好了。我现在脱不开身,给我调场馆平面图和设备操作图出来,待会我怎么说你怎么做。”
瑞文俯身打开手机里的地图,默记了一遍每个出口,每条通道,每部机器,每个按钮的编号。歌一首接一首的唱,他半点没听进去,身边的听众也一点都不激动。
“嗯......感谢大家的秩序。你们是我见过最懂礼貌的听众!”
没有掌声,没有安可,台上的娇迪亚也开始觉得不对了。
“普通人”瑞文盯着舞台,眼见阿娇的笑容越来越勉强,呼吸越来越急促,眼中甚至流露出了一丝恐惧,就好像她的听众是一群没有感情的木偶。
“小雪关机了......理论上的确应该把手机关机没错。”
他的座位能远远瞄到妹妹,却依旧看不清坐在她身边的那个人。灯光把十二颗舞动的兔子头颅都映成了血红色,他压根分不清谁是爱西。天顶上悬吊的巨型气球狗泛着幽暗的金属光泽,就像一颗随时会掉下来把场内所有人砸成肉酱的大铁球,充满压抑感。
又来了,那种想吐的感觉。
那种想把五脏六腑全都吐出来的感觉。这些衣服,这些头颅,这些道具为什么看起来全都这么吓人?
他感觉自己体内又涌出了一些带着血腥味的肉末,这次直接被他反刍到了口腔内,吐到了手心里。
“什,什么啊这是!!!”
一些带着血的金属丝,静静躺在他的手心处。
更加吓人的是,随着他一念之动,那些血珠竟慢慢地升了起来,浮在半空中!
“嘻嘻嘻。”
“奥法守秘人”瑞文身边的肌肉猛男忽然又笑了起来,笑声让人一阵发毛。
“你笑什么?”瑞文趁着瑞雪心不在焉,厉声质问道:
“问你呢!你笑什么??”
“嘻嘻嘻!”肌肉男笑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脖子上的青筋一抽一抽的。
“嘻嘻嘻,你好啊,我的名字叫做,阿癫。”
“?!!”瑞文险些下意识一拳给揍上去。
“你又想干什么!”
“嘻嘻,我还想问你呢,你想干什么?”
“‘神’就应该有‘神’的样子,强大,贪婪,目光高于一切,以世间万物为刍狗。可是你呢?看看你这鬼样子。”
“我......”瑞文一时语塞。
“你到底是谁?你凭什么能对我评头品足?”
“嘻嘻,‘神’很孤独,‘神’很痛苦,‘神’生不如死,‘神’问你为什么,为什么把祂给忘了,为什么还不出手救救祂?”
“心!你从监控里能看到吧?我身边是个什么东西?!!”瑞文气急败坏地问。
‘你旁边的人刚才走了,往厕所的方向去了。’林心在手机里回答。
“得!我受够了!我受够了!!!”
瑞文低吼一声,摸出手机,打开“扳机”,直接往耳朵上一贴。
“你们都是些个什么鬼?我现在就要好好看个清楚,然后干掉你们!把你们全都干成渣!!!”
逐渐加快的音乐节拍下,逐渐开始乱晃的舞台灯光中,一切都褪去了遮蔽的伪装,变成了更为贴近真实的模样。
“哈哈哈哈!!!!嘻嘻嘻嘻!!!!咿咿啊啊!!!!”
座位上的阿癫真的开始发癫,在“真实”之中,他开始蒸腾,肌肉麻花般旋转,从立体化为扁平,最后变成一张轻飘飘的纸落在座位上,那纸上还有大学附属医院的戳子。
1001
刚好是两条手臂和两块胸肌。
一千零一?瑞文心想。
一千零一夜?他随即联想道。
一千零一个?
一千零一次?
一千零一片?
哐!
他忽然在扭曲之中听到了一声清脆的爆裂,立即循声望向昏暗看台的另外一边,看见了“自己”。
裹在深蓝色卫衣之下的“普通人”瑞文身躯忽然炸裂开来。
破除遮蔽后的另一个“自己”,竟然像一个支离破碎的玻璃人般,成了一片片悬浮的碎块,每一片都闪烁着癫狂的色彩。
“啊啊啊啊啊!!!!!!!!”上千个声音正撕心裂肺地叫喊着,每一块碎片中都映出一个崩溃的“自己”,肉体溃烂,精神错乱,头颅和肢块插了翅膀般乱弹乱飞。
背景,皆是那盏映出惨绿的本森灯和被鲜血染得红绿斑驳的心理咨询室沙发。
“教授......”瑞文的牙根在牙床内不住颤抖着,臼齿咔一声咬崩了一块。
“你天杀的,你是怎么把我的半边灵魂搞成这鬼样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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