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酒鬼探员

  这些天上门的保险推销员同样是伊萨克先生伪装的!

  “太太,那天摩尔先生有来过您家吗?”瑞文追问道。

  希拉丽太太点头。

  “有啊。他在保险推销员离开后不久就上门蹭饭来了,还被我给狠狠数落了一通。那天我刚好休假,他陪我在家里听了一天收音机。“

  那一切就能说明白了。

  4月29号,伊萨克先生在乔装上门过后被阿尔卡朋的人给盯上了。因此,他不得不把摩尔先生放到了家里,贴身保护太太,自己孤身引开危险,到了上城区,藏进了斯帕德军备公司的招待所内。

  “在那里,他遇到了我,提出让我来保护他的家人,那样他就能把搭档给解放出来,陪他一起行动。”

  “我不明白。”希拉丽太太一头雾水。

  “送奶工也就算了,为什么我丈夫还要特意假扮成保险推销员呢?”

  “目前我还没有头绪。”瑞文摇头。

  “但我能确定这里越来越不安全了。过去三天,阿尔卡朋的人找了伊萨克先生两次麻烦。我很怀疑他能不能撑到下周一。”

  “那我们应该报警才对!”希拉丽太太将目光投向电话。

  “如果报警没有风险,伊萨克先生早就这么做了。他害怕这会正中阿尔卡朋下怀。”

  瑞文摸起茶杯,用茶水送下一颗莎诺菲止痛药,打开小行李箱,取出久别重逢的五响左轮,以及漆黑如夜的人皮网,披在肩上。

  “唯一能兼顾调查真相和确保你们夫妻俩安全的方法,是你们两个走到一块去。今天去‘老虎园’上班前,能先和我们绕路到报社那一带看看吗?”

  ............

  城南报社位于上城区东北部的比斯吉街,距离利普街区并不远。那是一栋阿尔特德科装修风格的三层大楼,墙上用彩色马赛克砖拼贴出了报社的圆形商标,由钢笔,打字机和大楼本身的轮廓艺术化而成的抽象徽记。

  “太太,那是伊萨克先生的自行车吗?”瑞文指向楼下铁栏杆旁的两辆自行车中比较老旧的一辆。

  “是的,它平时就停在后院里,我认得那个烂掉的左扶手。”希拉丽太太肯定道。

  “那另一辆应该就是摩尔先生的了。看来伊萨克先生在这方面并没有隐瞒,他的确在与记者合作。”

  “瑞文先生,我感觉......”金从身后拍了拍瑞文的手背。

  “我感觉不止我们在盯着那栋楼。”

  “嗯?”瑞文漫不经心地从衣袋里翻出了一枚硬币,将它给掉到了地上,然后弯腰去捡,趁机将周围环顾了一遍,看看有没有人行为异常,有没有人被自己的动作吸引。

  人行道上有一两名举广告牌的员工,他们的注意力在行人和汽车上。一辆卖辣椒卷饼的红色快餐车停在比斯吉街对面,里面的人正在自己给自己做早点。再来是几个准备过马路的工薪一族,一对从汽车旅馆里出来的男女,在专营冷饮柜台上摆满彩色苏打水的药店老板......

  “等等,那辆车......”

  有辆没有车牌的黑色福德轿车停在路边用白线划出的暂停区内,里面显然有人。一条小道不偏不倚地从不远处蜿蜒到报社入口,仿佛那车一直就这么守在那里。

  “谢谢您,海勒。”一名胸宽腰细,呈三角身材的“壮汉”被一位身穿格子裙,戴金边眼镜的长发女郎送到了报社。他满嘴新区斯文人的文明话,语速很快,佐以礼貌的手势。

  但,尽管他极力控制,脚步依旧有些瘸,走路歪歪扭扭的。

  “我衷心希望您能把我写成一个英雄,孩子们的榜样和骄傲。您知道的,在这沉闷的世界中,人们都喜欢个人英雄主义故事。”

  “我会尽力而为的。”海勒女士以富职业涵养的语气回应道。

  “真是谢谢!您应该还没吃早点,我可以为您买份卷饼,我每次离开这里时都会在对面来上一份......”

  伪装成文明人的伊萨克先生脚步忽然顿了顿。

  “......也许下次吧。”

  “没关系,我的办公桌下还有不少夹心饼干。”海勒女士敏锐地察觉了不对劲,和伊萨克先生交换了个眼神,转身走回了报社大楼内。

  “金,别用异咒。”瑞文简洁地吩咐道。

  随意运用异咒可能留下大量残余,引来后续的麻烦,而在异咒之外的领域,小伙子的能力现在反而超越了自己!

  金立刻会意,静静地从手腕里抽出一条血,让它迅速化作细小的红色结晶,沿着路边的缝隙爬行,钻进了那辆黑色福德轿车的车底,伺机而待。

  瑞文将目光重新投向伊萨克先生,摩尔先生没在他身边。这名经验老道的限酒探员仅用一瞥就注意到了黑色轿车的异常,没去管自己放在一旁的自行车,大步流星地朝着卷饼车走去。

  出乎瑞文意料的是,其中一名举着广告牌的员工,一名横过马路的工薪族和那对情侣全都在同一时间微微偏移了目光!伊萨克先生要了个加满辣酱的卷饼,又到药店门口买了杯加薄荷的苏打水,和药店老板聊了两句。

  “他总是尽量确保身边有至少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像熟识的卷饼小贩和一直在这开店的店主,不让自己完全暴露在陌生的视线之中。”瑞文暗忖道。

  享用完早点,伊萨克先生又先后造访了一家五金店和一家农产品直营店,最后,走进了一间全日营业的音乐酒吧内。

  “嘶!一名前限酒探员的搭档在酒吧工作,妻子是酒保,寻求庇护的地方居然也是一家酒吧?”

  不出他所料,黑色的福德轿车在伊萨克先生的身影消失后立刻有所动作,发动引擎,正欲朝酒吧的方向靠近。

  突突突!

  伴随着一朵小黑云,车子的轮胎瞬间黏在了碎石路面上,抛锚了。

  金操控血液结晶刺穿了轮胎,把轿车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一位货真价实的壮汉打开车门,边用许卡格口音骂着脏话,边下车检查起了问题。这人留着满脸红色胡子,两根红色眉毛末端像胡须一样耷拉下来,几乎要触碰到他的眼睛。

  一看就不像个善茬儿啊!

  瑞文迅速意识到这代表了什么。

  有了前两次脱逃经历,阿尔卡朋不想装了。今天,他打算一举把这恼人的家伙清理掉!

  “倘若我没把希拉丽太太带出门,恐怕她今天真的可能遇上第二个送奶工或第二个派报员,又或是其他什么不速之客!”他心想。

  “再给他使几个绊子,但千万别在光天化日下闹出人命。我去看看那边。”

  他注意到,远处西装革履的工薪族已经返回了马路对面,开始朝酒吧摸索前进。

  瑞文隐没于存在感屏障中,快步走向名为“极乐摇摆乐”的音乐酒吧,越过卷成跳舞女郎轮廓的霓虹灯线,走下贴着歌星海报的窄楼梯,进入了半是圆形舞池,半是圆桌“观众席”的主厅内。

  嗯,付钱跳舞听音乐,附赠一杯小酒,的确算不上违反限酒令。在限酒令年间,想要破获这种酒吧,只能从店铺的进货渠道入手,并在私酒交易时抓个现行,人赃并获,才能定罪,条件非常严苛。

  听了两天的故事,瑞文感觉自己逐渐开始了解一名出色限酒探员的办案技巧了。

  现在是上班时间,酒吧内没什么人,只有几个上晚班的斯卡夫佬在谈天说地,用的全是限酒令年间流行的黑话。

  “我建议您别坐那沙发上。”他听见吧台后的瘦酒保在舒缓的乐声中对一名吨位很大的酒客提醒道,后者刚要坐上一把有焦痕的绒面沙发。

  “去年它还是一把‘家具’,装缸琴用的,里面掏空了,您一坐怕是会塌。”

  “还记得昨天那个‘大盖兹比’吗?他带来的姑娘可真是正点!”两名小老头在舞台边上叽叽喳喳。

  “别对大盖兹比们的姑娘动歪心思,如果你不想被强灌‘阴沟水’或‘棺材漆’的话。”

  都是富麦西坎特色的黑话,瑞文心想。

  家具的意思是伪装的酒柜,通常是掏空的沙发或桌子。大盖兹比指的是来办酒会,请所有人喝酒的有钱人,而阴沟水和棺材漆意思相近。前者是指劣酒,而后者是指变质的酒。

  “来杯发笑水”的海报贴在吧台当眼的位置上。伊萨克先生不知所踪,瑞文怀疑对方已经在这个空档内伪装成了其他模样。毕竟,只要脱一件衣服,换一个姿势,他就能立刻变成另一个人!

  这时,那工薪族也走了下来,彬彬有礼地走向柜台。很显然,这名烈酒皇帝麾下的卒子认定自己有办法搞定这里的酒保,让他乖乖交代伊萨克先生的下落。

  而那办法,毫无疑问,名唤烈洋!

  “一杯发笑水。”一张五百烈洋被抽了出来。

  “我能知道在我之前进入酒吧的人是谁吗?”工薪族压低了声音。

  那指的并不是我,瑞文心想。

  “这个嘛......”男酒保将大酒瓶里的最后一点威士忌倒入一个闻香杯,低头看了看钞票。

  “我在忙着擦酒柜,清理上面的灰尘,可能会漏看一两个人,也许会分不清他们进门的先后顺序。”

  “要不要再仔细想想?”又是一张五百烈洋钞票。

  “这个嘛,我开始有点头绪了。”酒保将两根手指放在两张钞票上,微微施力,试图将其抽离对方的手。

  “看我眼睛的方向......对,就是那边,你看见了吗?”他引导着对方的目光。

  “就是,那个......蠢货!”

  哐!

  空威士忌瓶被狠狠地敲在了对方的后脑勺上!

  “动手!他们来了!”他朝着主厅内大吼一声。

  能把沙发坐垮的胖酒客扑了上去,以不可思议的力量将工薪族制服在地,夺了他的枪!与此同时,两名小老头灵活地蹦起来,朝楼梯口奔去。

  “噢!看来没我们什么事了。”几秒钟后,他们又像无事发生般回到了座位上。

  摩尔先生用他粗壮的手指捻着举广告牌的人,以及那对情侣中的男士走下了楼梯。他的手臂看起来比先前还要粗壮,手掌成了两倍大小,肌肉就像橡胶般柔韧,看起来却又坚如磐石!

  这......看来麦西坎的地下摔跤比赛中没有规定参赛者不能植入遗产!

  “先生,你应该在保护希拉丽,为什么会跟来这里?”酒保的话把瑞文吓了一跳。

  限酒探员伊萨克先生用戴着酒保手套的右手摸了摸假鼻头,皱着眉头从柜台后一瘸一拐地了出来。真正的酒保从厕所里走出,悠悠回到了他的位置,将威士忌仰头一饮而尽。

  “谢谢你的帮忙。”伊萨克先生把两张五百烈洋交给了酒保。

  他是怎么感知到我的存在的?瑞文很是不解。

  “希拉丽太太非常担心您,所以才跟到了报社。您放心,我的同伴在保护她,她现在很安全。”

  “喔......我想也是。我今天的伪装并不怎么高明。”伊萨克先生叹了口气。

  “我不想让她和孩子们害怕,更不想让她知道危险已经近在身边。快带她走吧。我,摩尔和这里的其他人对付那些家伙绰绰有余。”

  “这里的人都是您的朋友?”

  “当然!这伙计当初帮了我个大忙,几乎相当于救了我一命!”真酒保开口道:

  “去年,他向我推荐了一款店面安全保险,并坚持认为干这一行应该防患于未然。我将信将疑地听了他的,果不其然,限酒令即将结束时,有群疯狂的干派放火烧了我的酒吧。要不是他,我现在就一贫如洗了!”

  “可是,那时您不还在岗位上吗?”瑞文问道。

  “正因为我是抓他们的,我才知道他们的生活有多艰辛。只要没有上级命令,只要不被我逮住罪证,我不介意以酒鬼的身份帮助他们。”伊萨克先生呵呵笑道。

  “他可是这里出了名的斯卡夫佬!”胖酒客调侃道:

  “杯子已经无法满足他渴酒的灵魂了。每次他都对瓶吹!”

  也许我该把您太太偷喝威士忌的事情公布一下,告诉她这完全没关系,瑞文心想。

  “红狼没来。”摩尔先生的双手恢复了原样,神色凝重地说。

  “红狼?是黑色轿车里的那个人吗?”瑞文想起了那人的大胡子。

  “是的,那是许卡格帮派安插在麦西坎北部的一个小‘老板’。阿尔卡朋已经开始派遣下级干部找上门来,这代表他不耐烦了。”

  “他的车被我们扎坏了。”瑞文摊开双手。

  “我的同伴把他拖在了街口那边。您打算怎么办?要是杀了他,阿尔卡朋这梁子可就彻底结上了!”

  “只要撑到周一就没事了。”伊萨克先生强调道:

  “我了解阿尔卡朋,他的确穷凶极恶,但舆论是他的弱点。报道一出,我的妻子和孩子就会登上舆论舞台,大众的目光会成为他们的保护,阿尔卡朋不会再动他们。”

  “伙计们!”两名小老头中的一个气喘吁吁地跑下楼梯。

  “红狼不在车里了,他在电话亭里打电话。我好像听见他说......”

  他掏了掏耳朵眼。

  “小孩们。”

  瑞文忙看向伊萨克先生,后者的眉头已然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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