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上。
刚刚好转的鹤道人站在中间,左边一人敲锣,右边一人高喊。
“五鬼道不能救的人,我们救。”
“五鬼道驱不了的鬼,我们驱。”
鹤道人带来的人不仅仅已经差不多痊愈或者症状较轻的几人,还有着他们这几日内治好的病人的家属,一行有着二三十人。
众人开始的时候是面面相觑、将信将疑,而这个时候之前在社庙被治好的一位病患的儿子站了出来。
“此乃云真道的丹鹤道长,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啊!”
“云真道的道主就是咱们昔日金谷县的陆阴阳,此后在云壁山紫云峰修道,如今派人回来救我们这些父老乡亲了。”
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而且说这话的还是金谷县人,有些人开始信了。
尤其是那些病重而始终没有拿到药的人,或者家里有病入膏肓的父母妻儿,此刻更是如同看见了救命稻草一般爬了过来。
“真的能治?”
“道长也能捉疫鬼?”
“我家中妻儿皆被疫鬼缠上,如今痛不欲生,道长能来看看吗?”
丹鹤:“当然能。”
随后丹鹤甚至当场宣布,今日便要在金谷县开馆收治疫鬼,明日所有的疫鬼缠身之人都可以过来。
若是着急,今日也可以来拿一些药,并且还顺便说了一番如何防止疫鬼附身的方法。
这消息一传开,顿时轰动了。
尤其丹鹤道人的这一番表态,和五鬼道要钱又要命的姿态形成了强烈的鲜明对比。
不论丹鹤道人是不是真的,至少此刻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此刻街上汇聚的所有人都希望他是真的。
人潮汹涌,将鹤道人团团围住,不断地询问着各种问题。
鹤道人说了几句,一旁的人便接着代替他回答。
“疫鬼是通过秽物来附着于人身上,因此只要……”
“驱鬼药就在车上,我们已经带过来了,此后还会去收集。”
“药完全够用,怎么会不够用呢,诸位放心。”
“我云真道可不比五鬼道……”
但是转过身。
就发现身后的人散开了。
急匆匆赶来的金谷县上下官吏差役,五鬼道的门徒都已经在他们身后了。
一上来,五鬼道的鬼徒便喊打喊杀,气势汹汹。
鬼轿之内,疫鬼鬼差更是直接说道。
“县尊,速速下令,将这些妖言惑众的歹人拿下。”
鹤道人见状,立刻上前。
“轿内之人难道就是五鬼道的鬼差?”
疫鬼鬼差不说话,好像不屑于回答一般,只是等待着金谷县县令表态。
但是此时此刻,金谷县的县令犹豫了起来,刚刚疫鬼鬼差驳了他的请求,此时此刻立时遭到了反噬了。
疫鬼鬼差见状不妙,立刻示意轿子旁的鬼徒。
鬼徒得到授意之后立刻站了出来,号令跟随的一帮差役,这些人都是最近屡屡被他们洗脑,跟着他们做各种事,已经格外信服的信众了。
“速速跟我来,将这歹人拿下。”
但是这个时候,金谷县县令却开口了。
“我还没说话呢!”
这一句话,顿时让所有的差役停了下来,惊疑地看着县令,不知道对方的态度。
而这个时候,越来越多的人汇聚了过来,一些人口上高呼着道长是来救人的,也让场面变得越来越不受控制。
“不能啊,县尊!”
“丹鹤道长是真的能捉疫鬼的,我们都是金谷县人,不会说假话的。”
“我家里妻儿还在等着救命呢,他们不是歹人,是好人啊!”
当然,也有之前被五鬼道救治过的人,或者已经成为其虔诚信众的人闹了起来,坚定认为云真道的道人都是歹人,说的都是假话。
而更多的人,还在观望着。
鹤道人一看顿时觉得有戏,也希望将场面闹得更大,让更多的人倒向他这一边,或者让更多的人选择观望。
于是。
开口说出了一个之前没有说出来,此刻震惊了所有人的消息。
他依旧看着鬼轿内,只是目光变得锐利了起来。
“你五鬼道派三名鬼徒到我西河县召疫鬼散瘟,想要在我西河县重复你们在这金谷县的勾当,如今已经被拿下了。”
“你五鬼道知晓我等前来救人,三番两次以鬼神来索我的命,如今那鬼神也被云中神祠的神巫收走了。”
“如今我就在这里,看看你还有什么手段。”
说完,鹤道人看向了所有人,说出了正义凛然的一句话。
“来阻挡我收治疫鬼,救这金谷县的百姓。”
这個时候,一旁敲锣的人十分有眼力见儿,立刻十分用力地敲了一下锣。
“铛!”
锣声刺耳至极,也让鹤道人那一声正义凛然之语随着那锣声深入周围的人心中,让更多人相信,面前这位道长至少不是一个歹人。
那既然鹤道人不是歹人,那么歹人又是谁?
这下,人群哗然。
五鬼道之前都宣扬是因为人身上有罪孽,所以疫鬼才会附着在他们身上,然后将那些罪孽最深重的人带走。
而此刻所有人听鹤道人这么一讲,顿时眼神怀疑地看向了五鬼道的鬼徒们。
五鬼道的鬼徒们顿时有些慌乱,就像是身上的衣袍被人扯下,面具被人揭开了,赤裸裸地站在人群之中一般。
纷纷开口,对着鹤道人怒吼咆哮。
“胡言乱语,这疫鬼是鬼伯从幽都放出来的,是天灾。”
“世人罪孽深重,才引来这疫鬼。”
“是我们来这里救了大家,帮他们消灾解厄,让大家信奉鬼伯,消除身上的业障。”
“这道人说的都是假话,大家莫要相信他。”
丹鹤道人丝毫不退让,正面对抗。
“三名五鬼道的鬼徒已经在堂上招认无误,而且已经签下了供状,现在西河县的贾县尊已经通知了郡里了。”
“过不了几日,郡里就要派人来拿你们这些人了。”
“尔等,逍遥不了几天了。”
五鬼道的门徒们有些慌了,不知道鹤道人说的是真是假。
而这个时候,鬼轿内的疫鬼鬼差终于开口和他之前不屑于对话的鹤道人说话了。
“我五鬼道门徒尽在这里,根本不知道你说的那三个人,究竟是什么人。”
一开口,疫鬼鬼差就将责任甩得干干净净。
“既然你说你能驱治疫鬼,那就来治吧!”
“若是伱真的有那手段,也是我金谷县百姓之福。”
“若是你没有那手段,敢来我金谷县招摇撞骗戕害百姓。”
“我等定然。”
“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一番话下来,疫鬼鬼差终于镇住了场面,而且将矛盾化解了开来。
不过疫鬼鬼差同意让鹤道人驱鬼治瘟可不是什么好意,他们已经在这金谷县里面盘踞很长一段时日,想要做成一件事情不容易,想要坏一件事情,那可是太简单了。
那一句,死无葬身之地说得恶毒无比。
就知道他藏的什么心思。
只要鹤道人到时候没治好人,或者驱治疫鬼的时候治死几个人,哪怕出现几个小小的岔子,都会成为他们要丹鹤命的理由。
鹤道人当然知道疫鬼鬼差的打算,哪里会按照疫鬼鬼差的安排去走。
他此时此刻将目光看向了金谷县县令,大声说道。
“县尊!”
“这疫鬼是五鬼道召来的,若是不除了这五鬼道的妖人,这疫鬼如何能够散去?”
“再怎么治,也只是徒劳。”
鹤道人说到这里,终于图穷匕见。
“这真正的疫鬼就在这些人身上,若是县尊同意,今天夜里我愿豁出这条性命和这五鬼道的妖人斗法,让真正的疫鬼显出原形。”
说完,鹤道人冷冽地看着鬼轿。
“既然你说这疫鬼和你无关,敢不敢与我斗法。”
众人议论纷纷,场面被抬到了一个无法控制的地步。
眼看着县尊不说话,但是态度却已然很明显了。
没有办法。
轿内的疫鬼鬼差只能应从,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
“真是贼喊捉贼,我五鬼道来这金谷县驱鬼治灾,想要解救众生于水火之中,却遇上了你这等拦路的妖魔。”
“看来,金谷县今年的劫数不仅仅有鬼灾,还有尔等这些妖灾。”
“怪不得这疫鬼久久未曾散去,反而越来越多,原来是妖灾未去。”
“也罢!”
“既然命中金谷县有此二劫,我也只能应劫了。”
“我就先收了你这妖魔,然后再驱了这作祟的疫鬼。”
鹤道人哈哈大笑,丝毫不畏惧。
“那就来吧!”
“谁是妖,谁是魔,做过一场便都知晓了。”
“斗法之地就选在城西墙下,县尊,可行?”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直接表态的金谷县县令终于说了句。
“那就这样吧!”
听完,鹤道人一拱手便立刻离开,丝毫没有停留。
带着一行人,被一位城中的富商请到了一座宅邸之中,其他人立刻按部就班地开始了和西河县一样的驱治疫鬼的流程,变得格外忙碌。
但是也时不时地聊起刚刚的事情,脸上露出崇拜和担忧的表情。
而鹤道人则在一间屋子里坐了下来,不断地喘着气。
一有刚刚他虽然看起来十分有底气心里还是很慌乱的原因,二也有他病刚刚好转一些身体还是有些虚的问题。
不过一番鼓捣,也终于达成了目的。
将这看起来快被五鬼道打成了铁桶一般的金谷县,一下子给戳漏水了。
不过,他还是将目光看向了城外西河县的方向。
“神巫!”
“你可一定要斗赢这五鬼道的妖人啊!”
——
五鬼道的众人抬着鬼轿准备回返县署,还想要和之前一般作威作福,但是这个时候县令却并没有让他们进去。
“为何不让我等进去,今天的驱鬼药不要炼了吗?”
“没有地气,这驱鬼灵药从何而来。”
金谷县县令没有说话,一旁的随从说道。
“今日夜里斗法,就不必炼药了,诸位还是歇歇吧!”
“县尊已经安排好了歇息的地方,让诸位不必分心,专注于夜里斗法之事。”
原本有些被架空和控制住,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的金谷县县令,也就此重新拿下了县署的控制权。
而五鬼道的一行人,却因此气得不行。
不过。
嚣张地气焰也被打了下去。
没有办法,一行人只能来到了一旁不远处的一座宅子里。
下了轿。
疫鬼鬼差气呼呼地走到了里面,其他人全部都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疫鬼鬼差看了一眼有些垂头丧气的众鬼徒,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大声说道。
“一个个做这幅死样子干什么,给谁看呢?”
“我们还没输呢,一个个和死了爷娘似的。”
疫鬼鬼差坐了下来,终于平复了心情,开始布局。
“对方初来乍到,我等却是在此谋划已久,有什么好怕的。”
“优势在我。”
“今天夜里,便是那丹鹤道人的死期。”
这个时候,一旁的鬼徒小心提醒道。
“鬼差,那个什么神巫,可是一直还没有出现呢!”
疫鬼鬼差立刻劈头盖脸地骂道。
“要你说,我当然知道。”
“那什么丹鹤道人半点本事没有,为何敢和咱们叫板,便是那云中神祠的神巫给他的底气。”
“若光是他,我怎么会将他放在眼里,他连和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骂完,疫鬼鬼差坐着昂首挺胸,做出了虎踞一般的姿态。
“那神巫座下有着鬼神,但是我不仅仅有着瘟疫鬼,更有着瘴疫鬼。”
“这瘟疫鬼可夺人性命,而瘴疫鬼可夺人心魄。”
“如今,是时候让瘴疫鬼出马了。”
这一番话,立刻让众鬼徒想到了之前瘟疫鬼所造成的局面和成功,所有人立刻提起了精神。
疫鬼鬼差趁热打铁,站起身来吩咐道。
“去!”
“将我的瘴鬼葫芦取来,装满。”
一名鬼徒取来了一个一个葫芦,疫鬼鬼差小心翼翼地接过,然后更加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掏出了一枚药丸,塞入了口中含着。
随后,疫鬼鬼差才打开了葫芦的塞子,小心翼翼地嗅了一下。
霎时间感觉天旋地转,身体也晃了晃,扶住一旁的桌子才稳住。
疫鬼鬼差不以为意,甚至还笑了起来。
点了点头。
似乎在说就是这个味。
“儿郎们,来再次演练一番。”
后面的小院里牵来了几条恶犬,这几条恶犬仿佛饿了很久了,看上去凶残无比,口中还滴落着涎水。
这个时候,疫鬼鬼差打开了葫芦的塞子,过了没有多久葫芦口开始亮起一些火星,随后源源不断地毒烟从葫芦里冒出。
“去!”
疫鬼鬼差做了个手势,就像是施法一样将瘴鬼葫芦扔了出去。
此刻所有人吞下药丸,将鬼面戴好。
烟气越来越大,最后化为了滚滚浓烟,散落向四方。
虽然烟到了远处后渐渐变淡,但是味道却越发浓郁。
“汪汪汪汪!”
“嗷呜!”
“嗷嗷~”
此时院内拴着恶犬的绳子也放开了,恶犬立刻冲入了烟雾之中,但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扑向烟雾之中的人,便一个个身体发软,逐渐迷失了方向。
这些恶犬好像陷入了某种幻觉之中,不断地在烟雾里转着圈圈,然后朝着根本不存在人的地方吼着,或者干脆不断地刨地。
最后,一众鬼徒杀出,犹如众鬼出笼。
那些戴着鬼面的人轻松地接近了几条恶犬,这些恶犬更是任人宰割,直接被割喉。
瘟疫鬼便是鬼巫传承之中,传播痢疾的方法,而这瘴疫鬼就是其自身炼制的毒烟。
这疫鬼鬼差所谓的操控鬼神,实则就是一个炼药的药师,而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也差不多,实则本身就是一个媚巫一般拥有控制野兽或者是驯兽手段的人。
而在疫鬼鬼差看来,那神巫也定然差不多是如此。
只是。
不知道他控制的鬼神,到底是个什么种类。
烟雾散去之后,疫鬼鬼差才摘掉了面具。
“可惜,若是和之前一样抓来一只熊,或者是虎豹,演练效果更好。”
听他这口气,这方法不仅仅可以作用于恶犬,还能作用于熊和虎豹。
自然,不必说是人了。
不过不论什么种类,哪怕是山魈亦或者狮子老虎,入了这烟瘴之中也得任由他宰割。
此刻他自然丝毫不惧,自信满满。
“儿郎们演练得不错,你说我这手段,可有人能敌?”
一旁的鬼徒崇拜至极,高呼呐喊。
“无人能敌!”
疫鬼鬼差发出尖锐的笑声,这就是他要的效果。
统一人心让下属别三心二意,同时也在斗法前检查一下这批炼制的毒烟效果,别到时候出现什么篓子。
确认效果很好之后,疫鬼鬼差再度对着一旁的鬼徒下令。
“去,再拿一个瘴鬼葫芦来。”
“装满。”
这边,疫鬼鬼差披甲持戈准备来一场反击。
而另一旁,却有人准备着密谋对付他。
想要挖他的墙脚,断他的后路。
不是鹤道人。
而是之前死死被疫鬼鬼差压制住,成为了“左右护法”的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
角落里。
铜铃鬼差看到这一幕,脸色很是不好看,看完之后转过身,拉扯了一下正看得津津有味的哨子鬼差。
铜铃鬼差:“走。”
哨子鬼差扭过头:“干啥?”
铜铃鬼差挥了挥手,声音严肃了很多:“走啊!”
走到无人处,两人开始窃窃私语地密谋。
铜铃鬼差:“咱们两个丢了山魈,任务也没有完成,回去之后定然讨不了好。”
“而这厮心高气傲,目中无人。”
“对咱们两个呼来喝去,完全没将我们放在眼里。”
“若是让他完成了任务,之后再对着上面嚼我们两个的舌根子,这还得了。”
哨子鬼差也觉得如此,点头称是:“这怎么行。”
铜铃鬼差试探性地问道:“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哨子鬼差想了想,恶狠狠地说道:“弄死他!”
铜铃鬼差要听的就是这话,立刻接着说道。
“没错。”
“既然我们做不成,那就不能让他做成,到时候所有任务都没有完成,他还死了。”
“回去之后咱们就将问题都推到他的身上,我们两个便啥事也没有了。”
此时此刻,铜铃鬼差也面目狰狞,恶狠狠地重复了之前哨子鬼差说的那句话。
“弄死他。”
最后的那个他,甚至还带一些弹舌音。
哨子鬼差:“怎么弄?”
铜铃鬼差:“他说有十种办法弄死那云中神祠的神巫,我用不着那么多。”
说完,铜铃鬼差竖起一根手指头。
“弄死他。”
“一种就够。”
两人对视了一眼,奸诈地笑了起来。
原本两个人搭档的时候,是怎么看对方都感觉对方不顺眼,但是此时此刻,突然感觉对方怎么看怎么顺眼了起来。
就像是失散多年,异父异母的亲兄弟一样。
——
疫鬼鬼差安排好晚上斗法的事情,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左右护法”不见了踪影。
这怎么行,这两个货色必须得看紧了。
“那两个人呢?”
疫鬼鬼差刚问完,铜铃鬼差和哨子鬼差就回来了。
疫鬼鬼差立刻说道:“好好看,好好学,今天夜里,你那山魈怎么丢的,我就怎么拿回来。”
铜铃鬼差心中一喜:“夺回来还给我?”
一时间,还有些心软了。
疫鬼鬼差没有回应,只是大笑。
“哈哈哈哈哈!”
但是嘲讽意味不言而喻。
刚刚回来的铜铃鬼差和跟着笑了几声,但是眼睛看向了哨子鬼差,眼神里只有一句话。
“娘的。”
“必须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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