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前殿,卫渊就向主殿走去。主殿高十丈,只塌了小半,在左近十分醒目。从前殿到主殿足足有五里,卫渊许婉儿没什么感觉,许文武却是爬坡爬得叫苦连天。
主殿殿门尚在,不过只有半边完好,另一半则是摔在地上。走进大殿,卫渊眼前就是一黑。殿内十分阴暗,没有烛火灯光,只靠着破损殿顶透进来的一点光亮照明。此时日光都被主峰挡了,殿内格外阴森,稍远点就什么都看不清。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腐败的气息,但卫渊没有感觉到生灵气机,连巫界到处都是的虫子都没有。
大殿尽头处立着一尊神像,只剩下小半截,膝盖以上的部位都变成了碎块,散落一地。神像是由石头雕成,并且不是一整块石头,而是由几十块拼接而成。
除了神像没有沾血之外,此时大殿和卫渊遇到红衣女子时进入的幻境一模一样。
卫渊心中忽然一动,缓缓转身,就看到红衣女子的身影从许婉儿身上走出,向自己施了一礼,说:“小女子云菲菲,见过师兄。不知师兄如何称呼?”
卫渊道:“你会不知道我是谁?”
此时红衣女子身影已经凝实,看起来和真人无异。旁边许文武眼睛都看直了。
见卫渊语气不善,她也没有着恼,而是轻声细语的解释:“我只知道会有太初宫师兄过来,但并不知道来的是谁。”
“那你又怎么知道我来自太初宫?”
“我自有些小小手段,只不过登不了大雅之堂,就不说了。”
此时面对面,卫渊更加明确的感知到红衣女子身上浓郁的香火愿力,心中就有所猜测,应该是靠愿力占卜知道的。
卫渊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机缘在哪?”
“等我到了太初宫,面见了仙君,自会将机缘双手奉上。这机缘事关重大,此时还不便与师兄说。师兄只须送我到太初宫即可。”
卫渊微微皱眉,问:“你不是还有师兄师姐吗,他们在哪里?另外追杀你的是什么人,有哪些厉害角色?”
“追杀我的以巫族为主,主要是一位大巫,擅长血咒,非常厉害。我不小心沾染上了一点诅咒,这段日子很受折磨,而且只要离开澜神宫千里范围,立刻就会被他察觉。所以只有等到师兄来,我才敢随师兄一起离开。”
巫族大巫就相当于人族法相真人。难怪以云菲菲能够伤到法相的实力,也被迫隐藏起来,不敢露头。
“大师兄和小师弟也在此处,一直是他们护我周全。还要麻烦师兄带上他们同行,不过只要出了巫族地域,把他们送到涵阳关即可。还有一位三师姐,当日我和她并肩死战,总算逃出生天。现在她应该已经过了涵阳关。现在整个澜神宫现在就只有我们四个人了。”说到此处,红衣女子眼泪就泫然欲滴。
但卫渊不为所动,冷道:“到现在还不肯显露真容,是想考校我吗?”
红衣女子柔声道:“师妹哪有这么大的胆子?”
不管她胆子大不大,卫渊反正不准备按她的套路走。香火神道有许多诡异手段,云菲菲明显是个难缠角色,只是卫渊此刻有众多仙君手段,丝毫不悚。卫渊神念感知了一下阵盘,光是这大殿中就有好几处因果光点,其中最大一个就在卫渊脚下。
云菲菲既然已经现身,自然逃不过仙君的因果溯源,左近所有有因果纠缠之处都是无所遁形。卫渊当下一声冷笑,不理云菲菲,径自向主神像残骸走去。神像左脚就有一个光点,虽然不是最大,但也颇为醒目。他准备先拿这个试探一下云菲菲。
主殿地下那处因果虽然最大,但卫渊只要想到它,就有点毛骨悚然,下意识地不想靠近。再加上此前问仙法占卜的结果,让卫渊不得不格外谨慎。
云菲菲脸色果然变了,道:“师,师兄!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说呢?”卫渊来到神像残骸前,一剑将左脚砍开!
神像左脚看起来是个天然石块,里面居然有个空洞。卫渊砍开后,就从里面滚出一个尺许长的玉制小雕像。
卫渊接住玉像,拿起细看。玉雕像通体碧绿,雕的是个女人,身上缠绕着一条大蛇。大蛇口中衔着一枚寸许大小的令牌。小令牌雕工极为精美,内中有一缕活泼道韵,品阶极高。此时离了神像左脚,玉像才开始散发道韵波动,而此前任凭卫渊用神识扫多少遍,都觉得那只是一块实心石头,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第一次来到主殿时,卫渊曾经用神识扫过全殿,但对两座残缺神像都只扫了一遍,就下意识地认为这些残骸没有问题了,不再检查。现在回想,应该就是不知不觉间被香火愿力一类的手段给影响了。
好在仙君手段力压一切,才让这令牌显世。
云菲菲一脸惊喜:“这令牌原来藏在此处!”
她的惊喜看起来不像装的,可是刚刚卫渊那神像走去时,她一瞬间的神情变化都被卫渊收在眼底。卫渊笑吟吟地问:“这令牌有何用处?”
云菲菲还没回答,突然脸色大变!然后不理卫渊,直接就从大殿倒塌缺口冲了出去,看起来惊怒交织,还有些慌张。
许婉儿想要跟出去,可又回头看看卫渊,迟疑着没有动,似是在等候卫渊决定。
卫渊心下冷笑,这云菲菲还在装!自进入破碎之域以来,他遇到的一个两个都是会演的,就没一个省油的灯。如自己这般耿直忠厚者,卫渊是一个都没见着。
卫渊招呼了许婉儿,跟着云菲菲从大殿缺口中走出,沿着她留下的气息,来到一间没了屋顶的房屋前。卫渊和许婉儿都是道基修士,行动如电,一步迈出已经没了踪影,阴森大殿内就剩下许文武一人。
许文武看看左右,越看越觉得鬼影幢幢,黑暗中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自己,空中隐隐有女高音在吟唱着什么,脖子后面好像有人在吹风,越来越冷,黑暗也开始蠕动了。
那巨蛇书生和七位小姐的话本,许文武也是看过的,当时还大呼过瘾,此刻再度回想,感觉就完全变了。特别是立着的那女神像面容和前殿浮雕中的妇人十分相似,此刻正对着他笑。许文武就是全身发凉,觉得这女人馋他身子。
许文武全身发软,双腿无力,差点站都站不住。他这才发现这个世界十分危险,想要称霸怕是需要付出额外努力。而他在那个世界时早就不想努力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好在要称霸的是卫渊,不是他许文武。许文武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只是王佐之才,当不了千古一帝。他其实也没什么大志,将来卫渊君临天下,他只要当个裂土封疆的一字并肩王就行了。这世界大得很,许文武也不贪,膏腴之地凑合着来个七八千里能过日子即可。
等有了封地,成了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那时就要忙了。许文武还是很有想法的,那时什么酒池肉林、豹房淋池,都得修起来。然后日夜操劳朝政之余,精神食粮也不能缺,至少得抓上几百个读书人关在馆阁里专门写话本。写得好的赏,写不好的关黑屋喝清水。许文武相信不管啥样文人,只要饿上三天,文思必定泉涌。
想着这些,许文武倒也不是那么害怕了。
此时卫渊推开房门,走进废屋,就看到屋中放着一张床铺,床上躺着一个女人,双目紧闭,脸色苍白,肌肤内隐隐有青黑气盘绕不散。此时她衣衫半解,外裙被褪至脚踝,露出一双浑圆雪白的腿,胸口也露出一片雪白肌肤。
卫渊一看到她,就凭元神气息认出这是云菲菲的本体。
房间里还有两个男人,其中一人看上去三十余岁,眉目间透着阴狠,此刻手握飞刀法器,刀锋上全是鲜血。角落处还有一个年轻修士,生得眉清目秀,小有英俊。
年轻修士一手按着腹部,鲜血不断从指缝流出,颤声道:“大师兄!你怎么会对我下此毒手!”
红衣女子看到衣衫不整的女子,面如寒霜,喝道:“你们在干什么?”
大师兄看着红衣女子,目光转为柔和苦涩,说:“菲菲,我从小看着你长大,等你成年后我们一直两情相悦,师尊也有意成全,直到……直到小师弟来了。”
红衣女子道:“我和小师弟清清白白,并没有什么。”
大师兄突然暴发,叫道:“你还要骗我!那几年你看他的眼神渐渐变化,当我不知吗?你们两个每每都一起出任务,一起历练。到后来,就连师尊也不再提你我之间的事!所有人都想你和小师弟在一起,所有人都不帮我!凭什么?那时我们相处了十六年,他才来几个月!”
红衣女子叹了口气,说:“大师兄,不是你想的那样……”
大师兄忽然仰天长笑,道:“你还在骗我!其实我知道为什么,你就是看上了他的家世,看上了他姓许!就连师尊也是趋炎附势,一心想着攀附许家!”
旁边小师弟指缝中的血越流越多,气息渐渐虚弱,他也越来越惊慌。
听到此处,他急忙道:“大师兄,小弟也是无心才撞破你的好事,你既然喜欢云师姐,那小弟让给你就是!我只是奉了家中长辈之命到澜神宫卧底,想要拿到那件东西而已。我其实对师姐没什么兴趣,家中也绝不会让我娶个来路不明的山野女人。我……我和她说那些话,都是逢场作戏!”
大师兄似有意动,狐疑道:“真是这样?”
小师弟急忙道:“若有虚言,天打雷劈!大师兄,小弟伤得重,劳烦你救我一救。只要你放过我,我回去后就求父亲大人出面,指个族妹给你,让你入赘许家!”
大师兄更加迟疑,看看红衣女子,再看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本体,说:“可是我和你师姐……”
“大师兄,你都已经动手了,反正不会善了,索性就做到底!拿了她的身子,反正不亏。以后她要识趣,把那老不死的秘密交出来,那就让她做个妾。要是不识趣,我家也有的是手段让她开口,然后送到青楼或是干脆卖给西边都行。”
红衣女子大怒:“小师弟,枉我对你一片真心,师尊也对你青眼有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小师弟此时越发虚弱,急着治伤,发狠道:“一个乡下小宗门的野女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就想进我许家家门?”
大师兄脸色阴晴不定,但听到红衣女子最后一句话,脸色顿时变得惨白,道:“好好好!你果然是对他有意!那我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今日就要一偿多年心愿!”
说着他就向床上女子走去,直接伸手去撕衣服。
红衣女子大怒,喝道:“你找死!”
大师兄冷笑,抓住床上女子衣领慢慢拉开,道:“你偷偷埋起来的引魂匣已经被我挖出来了,现在你愿力用一分就少一分。还想杀我?你尽管试试!可惜老鬼藏私,又死得太快,否则我要是得了那本《七星转世身》,把你这道元神也做成实体,还能多出不少玩法!”
到了这个时候,卫渊终于看不下去了,咳嗽一声,道:“你们几个,当我不存在吗?”
大师兄和小师弟一齐转头,如同见鬼一样的盯着卫渊,齐声道:“你是谁?什么时候进来的?”
卫渊顿时无语,这两个原来真当他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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