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答汗还没动,东线的明军开始动起来。
徐渭押解着近十万察哈尔王帐部众,回到了辽河河套地区。
戚继光带着一支骑兵师在通辽城外三十里迎接他。
“元敬兄!”
“文长兄!”
戚继光上前拱手见礼,不想徐渭猛地上前几步,狠狠抱住了他,还在他后背热情地拍了几下。
猝不及防的戚继光先是有点懵,随即笑着也抱住了徐渭,在他的后背拍了几下。
两人相抱了近一分钟,这才分开。
两人站在山岗上,朝阳从东边斜斜地照过来,把天照得更蓝,草原照得更绿。
在明军骑兵押解下,近十万察哈尔部众,赶着牛羊,用高轮车载着帐篷等物,蜿蜒成十余条长龙,缓缓由北向南,渡过土河。
现在春节,雪水融化,汇入河流中,潢河、土河等各条河流河水猛涨。明军在土河上架设了多座木桥,方便他们通行。
“路上都好吧?”戚继光问道。
徐渭知道他问什么,笑着答道:“都好。这些部众很听话。草原的百姓都是这样,跟着强者走,他们看着是察哈尔部众,是图们汗王帐直属牧民,其实很多都是图们汗从朵颜、泰宁、福全、喀尔喀等部抢来的。”
“那好。先把他们安置在辽河河套地区,西边滦河向东延伸的城堡,北边潢河、西辽河一线的城堡,今年能够完工,辽河河套地区的两条铁链将铸成。
不管是图们汗卷土重来,还是俺答汗向东驰援,都必须先来称一称这两条铁链的斤两。”
“好!有了辽河河套这块根基,我们经略漠南,就游刃有余了。”徐渭转头看向戚继光,“元敬,春季反攻的军略定下了。”
“定下来了,也拿到了督理处廷寄的太子批准。各路兵马不日出发。左路,我给李成梁再增派一万五千骑兵,从兀鲁胥河向北,过拉克诺尔戈壁,向西北方直插胪驹河,切断图们汗退向喀尔喀部的去路。
中路以辽西总兵萧文奎为主将,率三万步军、两万马军,以厢车为依托,从通辽城出发,过兀鲁胥河,沿着黑山以西,向北进发,清剿察哈尔部残部,搜寻图们汗踪迹,兵峰直指捕鱼儿湖和玄冥池。”
戚继光手指又向右边的东北方向一指。
“右路以周国泰为主将,我给他增派了一万骑兵,加上他的本部一万五千骑兵,一万五千肃慎营,合计四万兵马。从开原城出发,先北至松花江,再逆江而上,沿着黑山以东的脑温江北上,搜寻察哈尔兵马残余,清剿海西女真部。
他们会一直北进至黑龙江,再伺机而动。
如果图们汗率察哈尔残部西奔喀尔喀部,周国泰所部就不去管了,交由萧文奎和李成梁去追剿。周部调头向东,沿着黑龙江向东,直至海滨,彻底清剿江南海西女真各部!
趁他病要他命!海西女真主力自作孽不可活,跟着图们汗偷袭辽东,在抚顺城下死伤惨重,现在再犁一遍,海西就真正是大明的疆域了。
奴儿干都司,太子说太难听,要换个好听的名字。哈哈!”
徐渭静静地听着,忍不住问道:“元敬,你呢?你为何不率军北上,却把机会让给光义和汝契?”
“文长,现在我军主力尽出,辽河河套地区兵力有些窘迫,左支右拙。可是辽河河套地区长上千里,接壤漠北以及蒙古左右翼。它的左边是滦河,滦河的后面是京畿。
我军大败图们汗,消息有传到俺答汗那里,据督理处廷寄的军情通报,学甫公已经做好备战准备,以防俺答汗翻脸,率兵南下。
俺答汗有可能从滦河破边,也有可能从宣府破边,无论从这两处的哪一处破边,都需要有人坐镇,拱卫京畿。或者防止俺答汗向东进军,抢夺察哈尔部的牧场人口。
文长,我当仁不让,必须留在这里。”
徐渭看着戚继光,知道他身为主帅,肩负远超一般人的重任,十分不易。
也知道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劝是很难再劝的。
他仰起头,双眼噙着光,轻轻叹了一口气,挤出一丝笑意,转移话题。
“现在各边镇通过督理处,互通军情,及时有效,真的如殿下所言,全局一盘棋。比起以前的各边镇天聋地哑强多了。”
戚继光也看出徐渭在为自己惋惜,顺着他的话说道:“是啊,我跟边镇诸多宿将聊起过,不要说大同镇的军情我们能及时得知,就是同一镇的不同兵马的军情,都很难知道。
此前那些领军的文官,防自己人,比防北虏还要严密。”
春意昂然,可吹过来的北风还有些刺寒,徐渭脖子一缩,鼻子吸了吸,双手笼进袖子里,看着苍茫无边无际的草原,不由感叹道。
“大明边事,就是坏在那些不识实务却自以为是的文官手里。要么贪鄙,克扣侵吞粮饷;要么自以为是,宁可边事败坏,也不想让边将立功。
幸好,这一切都改变了,才有这一场又一场的大捷啊。”
戚继光眯着眼睛,远远眺望看向北方,仿佛看到了捕鱼儿海和玄冥池,看到了胪驹河,看到了狼居胥山,看到了燕然山,看到了北海。
突然间,戚继光想起一件事,“文长,听说董狐狸有消息了?”
“是啊,一言难尽,等回城了我向你详细述说。此事我还要向太子禀告,请殿下定夺。”
“好。对了,三天后,我们在厶砬子山英烈园举行祭奠仪式,文长先生一起参加吧。”
“祭奠仪式?”
戚继光点点头:“太子通过督理处传来廷寄,叫我们在厶砬子山英烈园举行祭奠暨出征仪式,让英烈们跟着将士出征,踏上远征北虏的征途。”
徐渭狠狠地点了点头,“好!”
三天后,厶砬子山英烈园,在厶砬子山遇伏战阵亡,以及追剿残部时战死的李成武等将士们,都安葬这里。
上万明军将士身披戎装甲胄,面向英烈墓地,单膝半跪在地上。戚继光、徐渭、萧本奎等人跪在最前面。
戚继光带边全军将士,端着一碗酒水,高高举起。
“同袍在天之灵,吾等今日祭拜,告慰英烈,请诸位同袍,跟随出征将士,再踏虏土。佑我大明,煌煌如日月!”
上万将士,齐声高喊:“佑我大明,煌煌如日月!”
戚继光把碗中酒倒在地上,高声唱起,身后将士齐声和唱。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歌声慷慨激昂,响彻天地。
唱罢许久,歌声还萦绕在众人的耳边。
身穿甲胄的萧文奎在扈从帮助下翻身上马,拱手对戚继光和徐渭道:“戚帅,徐参军,萧某与将士们出征了!且待吾等捷报!”
萧文奎一甩缰绳,坐骑呲溜叫了一声,启动小跑,身后的扈从扛着硕大的“明”字大旗,以及“萧”字大旗,紧跟其后,很快就汇入到上万将士、数百旗帜组成的人海旗林。
戚继光和徐渭弯腰行长揖,一直等萧文奎等人的身影弥散在天地之间,这才直身。
他们看着滚滚向前的数万大明将士,耳边有个声音一直在回响着:“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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