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矩把其余的急报放到书案上,匆匆返回司礼监。
朱翊钧把手头上的奏章看完,顺手拿起陈矩放在桌面上的,看完后对祁言说道。
“把曹兵部请来。”
“是。”
十几分钟后,朱翊钧起身,在屋里空地上活动肩颈,以及腰腿。
上一世资深公务员的经历告诉他,事业是大家的,身体是自己的。伏案很容易出现颈椎、腰椎、肩周等疾病,自己年纪轻轻,可不要这么快就养成坏习惯。
于是就叫钦天监和太仆寺制造了一个定时器,上好发条,一个小时会响铃,起身离开书案,做十分钟的运动。
刚做了一组扩胸运动,曹邦辅匆匆赶来。
行了礼后,朱翊钧请曹邦辅坐下,叫人上茶,坚持把最后一组肩部运动做完。
“曹公,现在鄂尔多斯大乱,俺答汗调集兵马西移,以防乱事蔓延右翼的其它诸部,这是件大好事。”
曹邦辅身为兵部尚书,兼督理处协理戎政,知道内情,拱手说道:“全是太子殿下运筹帷幄,汪道昆和王崇古全力以赴,才有此好结果。”
“目前看是好结果,但是我们不能掉以轻心。经验告诉我们,两伙人打架,打到最后受伤最严重的往往是旁边看热闹的。
鄂尔多斯大乱,俺答汗全力应对,我们在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但我们要记住,俺答汗是草原的狼王,他会不会为了转移内部矛盾,向我大明开战?”
曹邦辅一愣,捋着胡须沉吟一会,觉得很有可能。
“殿下英明,从大好局势中看到了危机所在。即如此,督理处当廷寄山西宣大、陕西、甘宁三督,命他们加强戒备,随时待命。
同时抽调两到三个战略机动师,进至榆林、靖边一带,随时待命。”
朱翊钧点点头,“曹公应对得当。只是战略机动师西调,京营就空虚了。幸好戚继光留在了滦河,离京师不过三天三夜的路程,万一事急,还能赶得回来。”
曹邦辅听出朱翊钧话里的意思,连忙应道:“戚元敬识大体,做事稳重,殿下以他为帅,英明无比。”
“戚继光把建功立业、封侯进爵的机会让别人,自己留在滦河,北守辽河河套,南为京畿看住大门,孤心甚慰。
行事论心。曹公,朝廷不能让此等忠君爱国之士心寒。”
曹邦辅心领神会,“臣会把戚元敬等事记录在案,功成总结之时,优先叙功,请殿下定夺。”
“好。”
祁言在一旁禀告道:“殿下,鸿胪卿王之诰递牌子求见。”
朱翊钧转头看了一眼曹邦辅。
曹邦辅连忙起身拱手道:“殿下,臣无事禀告了,恳请告退。”
“好,西北三边的事,曹公帮忙多看顾。而今西北风起云涌,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是如何。谁也不知道抡起的拳头,最后会落到谁的脸上。但是无论如何,大明的铁拳,必须蓄势待发。”
曹邦辅连忙应道:“臣铭记在心,臣告退!”
过了一会,鸿胪寺卿王之诰被祁言带了进来。
方逢时调任甘宁总督后,王之诰被举荐接任鸿胪卿。这位也是位能臣干吏,曾经巡抚过辽东。
行礼后朱翊钧请他坐下。
“告若先生,有什么事?”
“殿下,臣奉命会见朝鲜使者郑仁弘,他向臣恳请,觐见殿下,说是有要事亲禀。”
“要事,什么要事?”
“臣问了,郑仁弘不肯全说,但言语间应该是朝鲜国主,愿意答应我大明的条件。”
“朝鲜国主愿意答应我们的条件?”朱翊钧想了想,“也该答应了。谍报侦查局那边的工作富有成效。
祁言,这几日孤的行程可有空闲?”
祁言查了一下答道:“殿下,四日后午休后有一个小时空余。”
“那就四日后,告若先生带这位郑仁弘来。”
“遵令旨。”
“日本使节团,到了哪里?”
“回殿下的话,上月到了登州,正好在外岛隔离十五天期满,无虞后已经送往大沽,正在进京的路上。”
“日本使节团的目的,鸿胪寺都查清楚了吗?”
王之诰连忙答道:“鸿胪寺拿到了谍报侦查局的通报,大明封锁日本海域四年,民生凋零,各领主忍无可忍。
去年在幕府将军足利义辉的支持下,副管领细川藤孝出面,暗地里联络了武田、织田、北条、六角、三好、浅井、毛利、朝仓、上杉、大友、龙造寺、德川等地方实力领主,达成了共识。
这种局面不能再持续下去,必须要与我大明议和。议定后,这才以幕府将军的名义,派出近卫前久、细川藤孝、明智光秀出使我大明。”
由于大明水师的兴起,每年两次对日本国海岸线定期不定点的清理,使得日本局势发生了变化,所谓的永禄大逆不复存在。
各地领主正在为领内的民生经济焦头烂额,没有多少余力发动“合战”,互相之间的攻伐密度和力度都降低了许多。
三好长庆死后,“剑豪”将军足利义辉失去最大的牵制,利用当前局势,纵横捭阖,活得好好的。
朱翊钧不置可否地说道:“跟我大明和谈,知道我大明的条件吗?”
“使节团知道。”
“第一条,日本国主以藩属逾称天皇,大不敬。大不敬是什么罪名,他们清楚吗?”
王之诰答道:“使节团明确表示,他们清楚。”
“清楚就好。看样子他们是要把天皇抛出来当替罪羊,平息我大明的怒火。不愧是素有以下克上传统的日本国。
既然如此识趣,那就跟他们和谈。李超所率的青龙水师,即将沿着西班牙人的路向东而去,揣他们的老窝,抢他们的地方。
日本就在必经之路上,以后要成为一处重要的中转站,确实到了可以和谈的时候。”
“臣遵令旨。”
“还有葡萄牙人的使节团,正在北上,鸿胪寺也要安排好。以后大明外交政策要变,朝贺是朝贺,贸易是贸易,一个是面子,一个是里子。面子是荣光,里子是真金白银。
两者都重要,但还是真金白银更重要。没有真金白银,大明如何组建强大的海军?如何宣慰南海?如何击败不服王化的东倭西夷?
打不赢,那就什么面子都没有了!”
朱翊钧在屋子里转着圈,声音掷地有声。
王之诰连忙应道:“太子英明。”
“满剌加龙头港,南海水师左营占住就占住了。孤看过俞大猷他们献上的舆图,那个地方是一个至关重要的海上关隘,像一张嘴巴,南海已成大明湖,那里是咽喉,北上东海是腹地。
以后我大明海军扬帆西洋,西边海商入我大明,都要从那里进入,就叫龙口县,设三宝府,暂辖龙口、万生等县。暂时由海军局代管,你们鸿胪寺协管。”
“臣遵令旨。”
王之诰离开后,朱翊钧坐下来继续翻阅奏章。
他拿起一份司礼监拟定的目录,上面列名昨日在京和地方官员通过地方三司、六部五寺两院,以及通政使司上奏了多少奏章,分门别类。
事关吏治的多少份,事关财税的多少份.这就是司礼监每日最重要的工作。
地方和中枢每天上奏那么多奏章,朱翊钧不可能一一过目。
司礼监二三十位小内侍,就是负责阅览这些奏章,然后提取它们的主要内容,分门别类做好统计。
只有事关军事、大案要案等重大事宜,重要大臣们的奏章,以及朱翊钧指定的某些奏章,才会被直呈到案前。
朱翊钧扫了一眼目录,发现事关宗室整饬的最多,昨天就有二百七十二从地方和中枢源源不断地递上来。
他眉头一皱,“去把李春叫来,孤要问问他宗室整饬奏章的事。”
很快,司礼监大档头之一,秉笔太监李春赶到。
“奴婢见过殿下。”
“这些事关宗室整饬的奏章,多是什么内容?”
李春被叫来时已经知道朱翊钧想问什么,已经做好了功课,连忙答道:“回殿下的话。这些奏章八成都是严惩宗室,彻底改革诸藩分封制,有甚者叫嚣着把这些诸藩宗室全部贬为庶民,利国利民。”
“八成?”朱翊钧一拍书桌,祁言等人连忙跪下,“他们这是干什么!没完没了!蹬鼻子上脸啊!”
想了一会,朱翊钧说道:“去把大洲先生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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