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故事性够强,如果能写出来,一定相当的震撼人心。”
王濛完全敢说这个话,是因为江弦的创作技法足够成熟。
哪怕是一个很简单、平淡的故事,如《褐变的荔枝》,就是简单的“一骑红尘妃子笑”,在他笔下居然被描绘的那样跌宕起伏,每一个人物都被命运的大手所操控,生动而有个性。
“我还没想好要不要写。”江弦说。
“写下来!一定要写下来!”王濛眼睛里闪烁着激动,以及拯救一篇的责任感,“你相信我的判断,我有极大的信心,这篇一定能发表。”
听着王濛的话,江弦脸上露出笑容:“既然您这样说了,那我尽快完稿,给你们送过去。”
“这个不必着急,我虽然很想早些看到这篇稿子,但更希望你能慢慢雕琢。”
“您放心吧王老师,我明白。”江弦点点头。
其实他也是说说而已。
他从来都是人间清醒。
王濛连月票都不给一张,还想催他写稿,呸呸呸。
顺利的约到稿子,王濛心满意足,领着刘恒离开北影厂。
江弦给送去北影厂门口,溜溜达达往回走,瞥见钟阿城的身影。
阿城看见他,脸就有些疼。
他已经看过江弦的那篇《荔枝》。
走梅关道,抵达吉州,转向西北,直奔潭州,转到西京道,弃马登船,换水路,从洞庭湖横渡长江,再沿汉水、襄河、丹河辗转至商州,最后陆路,沿商周道,冲入关中,走蓝田,灞桥到长安!
自增城到长安。
仅需11天!
荔枝一日色变,二日香变,三日味变,四日色香味尽去,所以保鲜期只有3天。
江弦用扦插之法,把枝叶带果养植在泥土中,待树叶开始枯萎再摘下来,再用上胡人特有的双层瓮保鲜法,在夹层中更换溪水,以达到降温目的。
保鲜可达11天!
他完全没想到。
江弦竟然真的琢磨出一条从岭南送荔枝往长安的方案!
他还特地找资料,试着验证这套方案。
但至少从他寻来的资料里,没办法找到这套方案的明显纰漏。
想想那天,在巴金面前,他还断言否定,大言不惭说,这篇完全就是错的
贻笑大方!贻笑大方!
悔不当初!悔不当初!
这可真是在巴金他老人家面前丢尽了脸。
“伱那篇文章我看过了。”为了避免尴尬,阿城主动提起《荔枝》。
“哦?感觉怎么样?”
“可以可以,一纸荔枝令,废了忠臣,苦了黎民,惊扰天下。”他服气的说,“你很有一套,你懂唐代。”
俩人一边聊,一边往招待所的房间回。
“江老师!”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一声唤,江弦一抬头,瞥见刘小庆在门口候着,辫子斜斜搭在胸前,还真是有几分姿色。
“江弦,我先回去了。”阿城打算告辞。
江弦赶紧给他拽住。
“你要上哪儿啊,我还有事儿和你说呢,老实待着。”
你走了,万一出点事儿,我可就说不清了!
业内皆知,这位演员是个狠人。
对她的来意,江弦也略微能猜到几分。
万一她想耍些手段,他还真不好应对。
可别步了军哥后尘。
“刘奶.小庆同志,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情么?”他转过身问。
刘小庆盈盈道。
“您是《车水马龙》的编剧,我当然要来拜访一下。”
“噢,请进。”江弦把门儿开开。
这寒冬腊月的,他自然不能给人家冷呵呵的晾在外面儿。
要敏感,不必过度敏感。
“您不用麻烦、不用麻烦。”刘小庆看江弦还给她倒水,连忙摆手,“我坐坐就走。”
那江弦也不跟她客气,自个儿端着喝上一口。
“江老师,试镜那天我觉得我没表现好,我想来给您谈谈,我对艾京华这个角色的理解。”刘小庆从包里抽出个本子,看着是真下了一番功夫,“我觉得艾京华她是一个积极.”
江弦说:“停、停。”
“小庆同志,这个角色主要是导演来决定,你来找我也没什么用啊。”
“我知道,我真的特别喜欢艾京华这个角色,我觉得她就是我.”
“???”
江弦莫名其妙,语重心长道:“好了,小庆同志,你不要跟我闹,你还是回去等通知,不管最后结果怎么样,都请你尊重剧组的决定,而且也不一定非要演主角嘛,一部电影,里面的每一个角色都很重要。”
“.”刘小庆无奈走了。
阿城瞥了几眼她的背影,江弦伸手去他眼前晃晃。
“别看了,人家结婚了,有老公。”
阿城直呼冤枉,“我看她,是因为之前我看过她演的电影,我没那心思,我有对象。”
刘小庆去年刚刚结婚,对方是总政歌剧团小提琴手,这算是一段带有目的性的婚姻,因为当时刘小庆想调去京城工作,最好的办法就是结婚。
后来刘小庆跟张金玲一样怀孕了,不过两人的选择截然相反,刘小庆私自决定不要孩子,结果对身体造成了伤害,她老公也没办法接受她的选择,俩人就此离婚。
几天后,章德宁来找了江弦一趟。
她给他带来一则好消息:《动物凶猛》参与了今年的全国优秀中篇评选,虽然仅入选为二等奖,但已经是很不错的好成绩了。
很快,《收获》那边也打来电话,告诉他《褐变的荔枝》报上去参评,同样入选二等奖。
也就是说,今年首办的中篇评选,江弦一个人便有两篇入选,虽然都是二等奖。
冯骥才准备回天津了,江弦和王卫国一块儿来车站送他。
冯骥才的《啊!》以及王卫国《惊心动魄的一幕》,也都入选优秀中篇,分获一等奖和二等奖。
面对江弦这个只拿到二等奖的家伙,冯骥才终于在他面前找回一丝自信,生出一丝优越,身体的每个毛孔都透着一股得意。
“可惜、可惜,老江,国内要是有长篇奖项评选,今年你指定拿个一等奖。”
“.”
江弦没理会这家伙的阴阳怪气。
国内长篇环境确实不好,作家们为了一部长篇,辛苦耕耘好几年,到头来,却只能看着那些写短篇、中篇的作家,志满意得踏上红地毯,步入大会堂,领取最高奖项。
如果不是茅盾一直在主张写长篇这件事情,并开办茅盾文学奖这项长篇奖项,国内写长篇的作者的积极性,恐怕早消失殆尽了。
“今年的蒋子龙可真是如日中天!”
王卫国忍不住感慨,“他不光有一篇《乔厂长上任记》入选了今年全国优秀短篇的一等奖,还有一篇《开拓者》入选了今年的全国优秀中篇,虽然仅仅是二等奖,但这成绩也足够吓人了,恐怕是今年最受关注的作家了。”
“可惜了江弦,你就差了个一等奖,稍逊一筹,不然也能跟蒋子龙齐名。”冯骥才在旁边嘚瑟的咧咧。
“评选还没结束吧?”江弦问。
他记得评选还在继续,应该是截止到明年2月以前。
因为谌容的《人到中年》,就是在1980年第一期《收获》上发表的,一作成名,夺下这届全国优秀中篇评选一等奖。
喇叭里传来播报,冯骥才和二人道别。
“明年颁奖的时候,我再回京城看你们。”
江弦和他拥抱作别。
“到时候可千万别怪哥们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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