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四号凌晨三点,崇文门鬼市。
因为提前跟一个大客户约好了交易,已经不经常亲自来市场的朱永扬今天出现在这里。
跟市场上一些相熟的贩子打过招呼,等约好的那个大客户过来交易完之后,这一趟就赚了小三百块钱的他心里美不滋的刚走出市场准备离开回家呢,就看到大路上不远处正有个人风风火火的蹬着自行车往这边赶来。
定睛一看,咦?小九?
看清楚是谁后,朱永扬皱了皱眉头,心中不住的嘀咕这怕不是遇见什么事儿了吧?
因为小九今天有点不舒服,说是晚上不出来了,这又慌里慌张的赶来,指定是有问题的。
他将自行车撑好,给自己点上一根烟,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那家伙过来。
“呼……呼……”
很快,小九就蹬着车子满头大汗的过来了,看到朱永扬还没离开,非常明显的松了口气。
“怎么了赶这么急?被狗追啊?”
“不……不是……呼……呼……哥,往……往那边……走……走几步,我跟您……跟您说点事儿。”
“你先缓缓气,赶这么急干嘛?我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朱永扬一边说着,一边打起自行车撑子,推上车子往刚才小九过来的方向走去。
他站的地方正好是市场的一个大门,这个点正是上人的时候,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
“呵呵”小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憨憨一笑,调转车头追了上去。
二人往前走了二百来米来到了一个小路口,这里路边立着有一个宣传牌,路灯还是坏的,把自行车往宣传牌后边一放,人往路边阴影处一蹲,只要别弄出动静,过来过去的人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这里还有人。
“怎么回事儿你赶这么急?”
蹲到路边后,朱永扬掏出烟给小九丢了一根过去,疑惑的问道。
“哥,你还记得我一号跟伱说的,跟我住一个院子的那个宋永安吧?”
“记得啊,头两天才买的茅台和华子,结果转天你不是说就被公安上门把家给封了,还把家里的东西在区府和街道办工作人员的见证下,都打包带走了。”
“不是公安,是社会局的。”
这个单位的名字,让朱永扬刚抬起手准备将手中烟送到嘴边的动作微微一顿。
“被社会局封的?啧啧,这老小子摊上大事儿了。”
他也算是进过社会局的人了,比以前更清楚这个单位究竟是做什么的。
他当时的情况那么危急,人家也没直接把他家给封了,这老小子准是已经板上钉钉了,难怪买好烟好酒加那么钱连眼都不眨一下,唉,还是赚的少了啊。
不过好端端的小九大晚上跑过来又说这个干嘛?
“你风风火火的跑过来就为跟我说这个?”
“不是”小九摇摇头,先是转着脑袋四处仔细瞅了瞅。
见他这么谨慎,朱永扬脑门子上的问号更多了,这……这是怎么了?
转圈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定附近没人后,小九又往跟前凑了凑,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哥,社会局的人那天封宋永安家的时候,不是从他家打包带走了很多东西么。
不止是原本屋里的东西,还从地上铺的砖下面起出来不少,具体是什么那天我没看见。”
小九的话让朱永扬挑了挑眉头,这老小子看样子弄了不少好东西,要不然也不能埋到地砖下面去,他没插话,认真的听着。
“今天我不舒服在家睡觉,睡到刚才快十二点起来上厕所,从厕所回来刚进我们院儿,我就看到已经被封的宋永安家屋里似乎有一道光闪过。
当时吓我一跳,我悄悄摸过去趴窗户上看了下,屋里的人是我们胡同里那个被公安打击处理过多次的佛爷梅老黑。”
“你不是说那屋都被搬空了么,地砖下面也被挖了,他在里边做什么?”
“哥,这就是我今晚过来找您说这个的重点,梅老黑还真就在那屋里挖出来东西了。”
“哈?你的意思是,那地下面还有东西,社会局的人当时没挖到?”
“对”小九点了点头:“宋永安不知道是故意没交代完还是怎么着,我刚才注意看了,梅老黑挖出来东西的地方,看那深度,上边应该还有个东西,社会局的人当时可能是只把上边的东西挖出来了,没想到下边还有。”
“就像是……电影地雷战里边那个子母雷那样埋的?上边一个,下边还有一个?”朱永扬伸手比划了一下。
“对对对,哥您说的没错,就是哪个。”
“嘿……埋这么隐蔽,梅老黑那老小子是怎么知道那里还有东西的?”朱永扬双眼瞪的溜圆,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他琢磨了一下又问道:“小九,你看他是把整个房子又挖了一遍还是……”
“没有没有,他应该是知道那个地方有东西,我借着他在屋里时不时打开的手电筒光看了下,其他地方都没变,还是社会局挖的那样。”
“着了!”朱永扬狠狠地拍了下自己的大腿,结果手重了,给自己拍的是呲牙咧嘴。
“梅老黑肯定知道什么,搞不好他跟宋永安还是一伙的,走小九,过去跟我那个老同学说一下去。你小子,又让你捞到了。”
他说的捞到了,是上次小九举报潘有志那件事儿。
虽然潘有志最终还是比他们到的早死了一步,但小九的举报可是实打实的。
但他的举动也没办法公开表扬,主要还是担心给他带来祸事,最终还是由市公安那边出面,通过市府再到区府,又到街道办,给小九安排了个工作。
也不是什么太好的工作,就是他家附近那个小红门市场的市场管理员,属于街道办。
虽然这个工作还是属于临时工性质,每个月的工资也仅有十九块五毛钱,但对于小九来说,却足以使他的身份地位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最起码的一点,他现在想找对象简单了。
之前虽然他挣钱不少,但普通人家没人愿意女儿嫁过去,跟他过那种不稳定的日子。
现在的人想法就是这么简单,有份稳定的工作,比什么都强。
小九本来是打算把这个工作让给朱永扬的,算是吃水不忘挖井人。
可老朱怎么可能要自己手下小弟的工作,他如果想要工作,凭借这些年积累下来的人脉关系,再花点钱,多好的工作不说了,进个区办工厂还是肯定没问题的。
他是这十几年早就跑野了,真让他每天乖乖的进厂上班,那才呆不住呢。
对他来说,弟弟妹妹才是最重要的,现在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了工作,再等等想办法给他们一人弄间房子,然后再说门亲,看着他们结婚过上自己的小日子,他就能向爹娘的在天之灵交差了。
至于他自己的未来,他还真没考虑过。
不是没有人给老朱介绍对象,他虽然没工作,但这些年也没少挣钱,街坊邻居的都看在眼里,给他介绍对象的人也不少。
但他都没同意,他现在重心在自己弟弟妹妹身上,挣来的钱也都是给他们攒着呢,现在可以这样,要是结婚了总不能还这样吧,那对人家女的也不公平啊。
所以,与其麻烦,还不如暂时保持原样,对大家都好。
摊上老朱这样的哥哥,多少爹娘都做不到,晓民和晓婷上辈子也是烧了高香的。
眼见他拉着自己就要走,小九急忙拽住了老朱的胳膊。
“哥哥哥,您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人家这会儿可都休息呢,没几个人跟咱一样黑白颠倒的。”
“他们休息个屁,这种事儿宜早不宜迟,万一梅老黑取出来的是特别重要的东西,他连夜跑了呢?
现在距离他挖出来东西都过去几个小时了,可不敢再耽误了,赶紧走,做好事儿咱就做到底。”
“呃……那成,那咱去哪儿?”
“先去我那个老同学家,煤山东胡同。”
“好嘞”
二人一人蹬着一辆自行车,二半夜的在京市街头飙起了车。
煤山东胡同白跑一趟,费劲吧啦的把门敲开,被过来开门的老赵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后他们才知道,李言诚晚上根本就没回来,八成是在单位住着呢,又急忙骑着车子往什刹海那边赶去。
……
建国二十年四月四日星期五,农历己酉年二月十八,凌晨四点,已经在卫生室里屋小床上睡得呼呼的李言诚,又被敲门叫醒了。
被吵醒后他心中升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以后无论多晚,要睡觉一定回家去睡,老是半夜被叫起来,这谁受得了啊。
披上衣服过去打开门一看,是今晚在大门口值班的二队队员瞿先锋。
“先锋……”
“李大夫,大门口来俩人,就是上次给咱们举报潘有志那俩,说是找你有特别要紧的事情。”
一听是朱永扬和张九福找他,这大半夜的肯定是有事情,李言诚一下就精神了起来。
一边往出走一边将披在身上的衣服穿好。
“还在外边?”
“我让在值班室里坐着给倒的水,俩人满头汗,累的呼哧呼哧的。”
老朱和小九算是一处的熟人了,又有上次的举报立功,待遇都不一样了。
小跑着来到值班室,撩开门帘一看,还真是,两个人都是满头大汗,外套在身上都穿不住了。
“大诚”
“大诚哥”
“什么事儿你俩赶这么急?”走进值班室,李言诚先给一人发了根烟,给自己也点上了一根提提神。
“大诚,让小九跟你说,还是他发现的问题。”
“小九”
“大诚哥”小九抿了抿嘴唇:“您知道宋永安这个人不?”
他虽然知道宋永安家被封是社会局的人做的,但具体是哪个部门就不清楚了。
“知道,宋永安好像就跟你在一个院子住着呢是不是?”
“对对对”见李言诚知道这个人,小九高兴的点点头:“他家不是被封了么,还把家里的东西都搬走了,地砖下面也挖了。
但不知道是他没交代完,还是去搬东西的人没注意,地砖下面你们的人挖走的那一层再下面还有东西呢。”
小九的话让李言诚和值班室内的值班员都愣住了。
宋永安家的东西是被当做证物搬回来的,明面上的东西都很正常,地砖下他平铺了一层“大黄鱼”,可谓是名副其实的金砖。
这些都是一号,宋永安中午从监视人员视线中消失后,下午就有人去他家弄的。
二号晚上把他押解回来后,他的交代也说了地砖下面藏的有东西,可已经被他们起回来了,就没再派人过去,怎么现在……
“你怎么知道下边还有东西?”李言诚眼神一凝,紧盯着小九问道。
“是这样的大诚哥,我半夜十二点多起来上厕所,回院子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宋永安家闪过了一道光,就好奇的凑过去看了下……”
“梅老黑家在哪儿?”
“就在我们那条胡同,跟我们院子隔了三个院子。”
“现在就带我们过去,先锋,你快去中院找你们队长,让他派人。”
“好”
……
二十来分钟后,三台吉普车就悄无声息的停在了小九家所在的胡同口。
问清具体位置,和搞清楚院子里的布局后,让小九和朱永扬二人先行离开,今天的值班队长二队王茂飞就带着他的队员朝着目的地扑了过去。
李言诚又叮嘱了一下小九和老朱,让他们别在这儿呆了,也跟了上去。
他还没亲眼见过行动队队员们的现场抓捕,到底是什么样的,好奇得紧。
可惜,就是耽误了这么不到一分钟时间,等他再赶到地方,人家行动都结束了。
要说梅老黑这老小子的精神头还真不小,都这个点了,还趴在女人肚皮上呢。
二队的队员们踹开他家门冲进去的时候,正好把两只大白羊堵在了被窝里。
就是那个女人的尖叫声有点刺耳,她那一嗓子惊醒了不少人。
李言诚赶到的时候,王茂飞刚好抓住床上男人的头发提溜起来。
“梅老黑?”
“是……我是……我说哥们,不就是找了个暗门子么,至于……至于这么大阵仗吗?”
这老小子见进来的人都是穿的警服,还以为是有人举报他找暗门子,一脸的不在乎,这些年看守所和劳改所他进进出出好几趟,早就不在乎这些了。
找个暗门子而已,大不了进看守所里呆几天就会放出来。
“大名叫什么?”
听到抓住他头发的人问他的大名,梅老黑愣了一下,紧跟着咧着嘴笑了笑:“感情是新来的啊,我说怎么没见过呢,记好喽兄弟,我叫梅全喜。”
“刚才十二点的时候你干嘛呢?”
听到这个,梅老黑的脸色终于变了,他这下才明白过来,这些人根本不是派出所的,也不是来抓他乱搞的。
“我……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我一直在……在家啊。”
“……”
话音还未落,他脑袋上就被拍了一巴掌,这一巴掌打的他眼睛直冒金星。
“梅老黑,想清楚了再回答我的问题,我们不是派出所的,你找不找暗门子的我们也没兴趣管。
你嘴里要是再没老实话,我先给你醒醒皮,好好说,十二点那会儿在哪儿?”
“在……在……真的就在家啊,不相信你问她,她和我在一起呢,小萍,小萍,你说话啊,你告诉公安同志,我们是不是在一起呢。”
见他还嘴硬,王茂飞松开拽着他头发的手,用手电照着找到灯绳,打开了屋里的灯,然后走上前直接拿块破布塞进了梅老黑的嘴里,这才让缩在被子里的女人先穿上衣服。
被眼前这阵仗吓的早已不知所措的女人缩在被窝里,衣服丢到她眼前了也哆哆嗦嗦的连动都不敢动。
“要么你穿上衣服跟我们走,要么你裹着被子跟我们走,自己选,只有一分钟时间。
红兵,让梅老黑也把衣服穿上,不想在这里说,咱就给他换个地方说。
全洲,带人让把屋里搜一遍,所有看上去不应该属于这个屋里的东西全部带走。”
说完这些后,王茂飞掏出工作证在梅老黑和那个女人眼前亮了一下。
“社会局的,怀疑你们跟某些敌对分子有勾结,现在带你们回去配合调查,如果反抗,我们将会采取必要的措施。”
“呜……呜……呜……”
他的话让梅老黑开始剧烈挣扎起来,双眼瞪的感觉眼珠子都快凸出来了,如果不是有四个壮汉一起压着他,可能都压不住。
那边刚打算在被窝里穿衣服的女人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唰一下就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一脸的着急之色。
“政府,政府,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梅老黑过去找我过来的时候都已经两点多了,他之前做没做过什么我真的不知道啊。”
瞧,都不用问,主动就说了。
女人的话一出嘴,挣扎中的梅老黑也安静了下来。
王茂飞皱着眉头拿起床边那女人的衣服丢到了她身上。
“先穿上衣服再说。”
“政府,我……”
“听不懂我说的话?”
安静了,屋里只剩下了被堵住嘴的梅老黑的沉重的呼吸声。
在四个壮汉的控制下,他那小鸡仔似的身板也翻不起什么浪花,很快就被套上裤子和衣服。
这时穿好衣服的女人已经被带出去了,王茂飞这才上前拿掉了梅老黑嘴里的破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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