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泉山并不知道自己的结发妻子也是一名潜伏者,而且级别还比他要高的多。
如果不是这次孟兰要见他,可能到死他都以为当初被举报是妻子的大义灭亲之举。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举报,让王泉山留了一条命。
站在现在再回头看的话,很难说孟兰当年的举报,到底是想要他的命还是想保他的命。
见面后王泉山也问了,可惜,他得到的答案只是孟兰淡淡的一笑,并没有给他解释什么。
那天是时隔二十年后二人的第一次见面,情景充满了唏嘘。
王泉山早在十年前就已经被释放了,目前是阳朝那边被命名为中古友好人民公社的一名农场职工。
他过去的经历让他这几年没少吃苦,但也因为释放后一直都是在公社的农场种地,相对于那些进了工厂的或者从事其他工作的人要好的多。
那天见面后二人是老泪纵横,面对孟兰这个曾经举报了他的前妻,王泉山的心里还是比较复杂的。
得知她目前的处境后,也是一个劲的帮着劝她投降,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
当时决定让王泉山过来,社会局的人就商量出来了一个比较模糊的对策,那就是说服他让他配合装腿骨折没法走路,必须有人搀扶才行。
本来是打算让一个行动好手扶着进去,但孟兰根本不吃那一套,坚持让李言诚扶进来,如果换人就松手。
也许在她的眼中,这个看上去有些瘦的年轻人就真的只是一个大夫吧,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年轻的大夫竟然是一头吃人的老虎。
尽管她当时已经让李言诚将上衣脱的只剩下了一件跨栏背心,可她还是在和王泉山见面后,在情不自禁的想和这位曾经的爱人握下手时。
被李言诚那不知道藏到哪里的针灸针给暂时控制住了她的手,使得她舍身成仁的想法彻底落了空。
走到生命最后时刻的孟兰是真的已经都疯狂了,她有要拉着一帮子人给她陪葬的想法。
她握在手中的起爆器确实是真的,但堆放在她屋里的爆炸物可不止是被起爆器控制着,同时还被一个定时器也控制着。
当李言诚那会儿按住她抢过起爆器后,早就准备好的爆破专家第一时间就冲进她屋里。
刚一进屋子,映入两位专家眼帘的就是那个距离爆炸仅剩不到一分钟的定时器。
也就是说,与其说她当时是想和王泉山握手做最后的告别,还不如说她是想拉着这个前夫的手陪她一起下地狱。
至于其他人,按照她的计划都是给她陪葬的。
控制住孟兰后就一直死死的握着起爆器不敢松劲的李言诚,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当时是真的差点没憋住尿一裤裆。
别说他了,守在院子附近的那些人没一个不害怕的,董主任更是后来站在那里的时候都得人扶着,实在是腿软的站不住。
可没人笑话他,当时院子里传出李言诚大喊的声音后,老许和苏孝同是紧跟在两位爆破专家身后往进冲的,接下来就是钟局,而跟在钟局身边的就是董主任。
他也是豁出去了,想在此次事件中能露把脸,毕竟能找到孟兰就有他的功劳在,如果抓捕的时候他还能冲锋在前,那以后在社会局的地位好歹也能有个质的提升。
他的目的这次确实是达到了。
但董主任却没想到,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就这么措不及防的降临了。
应该感谢这年头没有那么复杂的电路,不管是连接在爆炸物上的起爆器还是定时器,只要把线扯掉就没事儿了。
否则,那天的后果难以想象。
话题转移回病房,听到钟副局长问她最后的条件是不是还想见王泉山,孟兰有些费劲的摇了摇头。
见他干什么?
那天要求见他是想拉着他陪自己共赴黄泉,现在明显已经不可能了,那再见他也就失去了意义。
“那你的条件是什么,我还是那句话,只要不过分,能满足的我们尽量都会满足你。”
见她摇头,钟局追问道。
孟兰转头将视线再度落在了李言诚的身上,她这一看,让病房内的几人都挑起了眉头,以为这个老女人是不是就要死了所以有些昏头,打算提一个任何人都不可能答应的要求呢。
也不怪大家会这样想,她的计划失败,说是把一半责任归结到李言诚身上都不为过。
毕竟没有他那闪电般的出手,爆炸物是真的会响。
钟局皱了皱眉头,刚想说话的时候孟兰开口了。
“我就一个条件,那就是我这段时间一直百思不得其解,那天抓我时,这位李科长手中的针究竟是藏在哪里的?
如果李科长愿意为我这个将死之人解惑,不至于让我死不瞑目,那我自会将藏在心中的秘密都讲出来。
当然啦,我现在还能活多久你们估计比我自己还要清楚,如果我还没说完就死了,那你们可不能怪我不讲信誉。”
听到孟兰提出来的竟然是这个要求,其他几人都愕然的转头看向了李言诚。
李言诚也被她的这个要求弄得是有些哭笑不得,这算要求吗?
都不等钟局说什么,他就稍微向前走了一步,开口说道:“孟兰,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告诉你我是怎么藏针的,你就会主动说出我们想知道的那些秘密?”
“没……错,不过我能说多少就要看李科长你能让我再活几天了。”
“好,那你可要看清楚了啊。”
随着李言诚的这句话一出口,他就抬起自己的右手伸到了孟兰的面前。
钟局他们几人的目光也都被吸引了过去,说实话,他们也不知道李言诚到底是怎么藏针的。
当他们几个人的视线都落在那只手上的时候,就看到那只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已经捻着一根长针了。
看到那根长针其他人的反应还不强烈,可那位还没退出病房的曹护士却差点没惊叫出声。
她可是清楚的记得,十分钟前唤醒孟兰的时候她给李科长递了两根长针一根大针。
后来这三根针用完后又全部还给了她,此刻就在她身旁桌上的托盘里放着还没消毒呢,也就是说这位李科长手中时时刻刻都藏着最少一根针?
可那玩意又不是绣花针,长针的长度约二十公分,虽然非常细,但拿在手中也还是比较好发现的,普通人的手从中指手指头梢到手腕都没这根长,想在手中藏起来简直就是不可能。
可是……
就当曹护士震惊的时候其他几人也反应过来不对了,眼中都冒出了惊讶的光芒,本来就站在旁边的苏孝同更是就差将脑袋担在李言诚的肩膀上看了。
将针藏在手中,李言诚用的可不止是那个仓库,他确实能将这些针在手中玩出花来。
就比如现在,他的手伸在孟兰的眼前,那根明晃晃的长针明明就在她眼前,可也没见那只手有多大的动作,呼一下针就不见了。
五根手指一开一合的针就又出现在手中。
这次站在李言诚身后的几人看了个清楚,在正面看不到针的时候,那根针其实就在他手背处被手指头挡着呢,只不过因为他的动作很快,向你展示手背的时候针又转到了手掌那边。
所以在正面看的人眼中,那根针就是一下出现一下又消失的,就像是变戏法一般。
一直都没走的那位总院中医科的刘主任此时轻轻的吐出了一口气。
一根长针在手中藏来藏去的戏法玩的好,并不代表医术水平就会有多高,但最起码能说明这个年轻人是针不离手,有下功夫去玩针。
他的针灸水平高,由此也可窥见一斑。
刚才趁着煎药时他和李言诚讨论了不少中医方面的知识,基础知识这些略过不谈,在怎样通过针刺穴位治病这方面,听的这位刘主任是瞠目结舌。
什么辨证治疗,什么开药时需注意的君臣佐使,什么调理身体,通通都不管,就是简单粗暴的通过脉象了解清楚身体情况后,然后使用针刺给病人疏通经脉。
一次不行?那就两次,再不行就三次,还不行?那不好意思,在下学艺不精,您最好还是另找高明。
二人在讨论时刘主任提了几种病,有中医的有西医的,李言诚都能讲出需要针刺哪些穴位,通过疏通哪些经脉来达到治病的目的。
到底对不对因为没有实际上手刘主任虽说不敢轻信,但也最少信了八成。
他虽然只是将针灸当成一种治病的辅助手段,但穴位和经脉他还是了解的,针刺那些穴位到底能不能起到疏通经脉的效果,他还是知道的。
可两种几乎完全不同的中医理念上的碰撞,让刘主任这位六十多岁的老人一时之间都有些迷茫。
现在看到李言诚将一根针灸针中的长针都能玩出花来,这让他不由得更为感慨,没有简简单单的成功,这话真不是随便说的。
这一刻,刘主任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念头,是不是应该请这个年轻人为那位治治病?
在长达四个月,天天都坚持采集尿样做化验的情况下,他们终于搞清楚了那位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虽然病情搞清楚了,可这并没有让他们感到轻松一点,反而是更加的紧张。
癌症,在这个时代的人们眼中那就是不治之症,哪怕刘主任他们都是保健组的成员,在国内的医学界算是最顶尖的那波人了,他们也是束手无策。
尽管今天和李言诚聊的并不是那么深入,但此刻这个念头在刘主任脑海中冒出来后,就是挥之不去。
当然啦,请谁给那位治病,他这个保健组的副组长说了可不算。
可建议权还是有的,深深的看了眼在李言诚手中上下翻飞的长针,他做出了一个自己都感觉万分诧异的决定。
而躺在病床上的孟兰看着一会儿出现在自己眼前,一会儿又消失的长针,目光中充满了惊讶,看了一会儿后她有些费劲的点点头。
“谢谢李科长愿意为我解惑,钟副局长,让你的人准备记录吧,我要开始讲了,在我讲述期间不要提问,更不要打断我的话。”
说实话,李言诚这一刻是有点想骂人的。
这老女人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愿意主动交代为什么不早说,非要在已经被他灌了虎狼之药后才说。
之所以给她选择灌这个药,就是因为她不愿意配合的无奈之举,只为了能在最后一次特殊审讯时多获得几分钟的时间。
而如果不灌的话他有把握让她就这样半死不活的再吊两天,可现在……
酿的,这不是折腾劳资吗!
没办法,他只能伸手又问曹护士要过来几根针在孟兰的身上刺了几下,争取能将那个药的药劲泄去一部分,还好只喝了一种,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如果中午抓的那两种药都灌了,那她百分之百是挺不过今晚的。
因为孟兰要交代的缘故,无关人等就必须离开,和钟副局长还有管副局长打了个招呼后,刘主任就先一步退了出去,紧跟着曹护士也走出了病房。
这边苏孝同和唐爱军俩人已经准备好了纸笔,他们要记下孟兰说出来的每一个字。
一桩桩陈年旧事从她口中娓娓道来,跃然纸上。
李言诚在取下针后也走出了病房,他出去并不是不能听,而是要送一下刘主任。
“李科长,刚才给孟兰灌的那个药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
刘主任也想到了那个药,见李言诚出来就询问道。
“我刚才给她扎针就是要将那个药的药劲泄掉。”李言诚有些无奈的说道:“这个老女人害人不浅,她早说要配合就不用这么费劲了。”
“呵呵”刘主任笑了笑:“将死之人的情绪和想法都会比较古怪,行啦,老头子我在这里打扰了半天,今天我先过去,这几天如果没什么事儿我可能还会叨扰,希望李科长不吝赐教。”
“刘主任您这话就说的严重了,跟您的交谈,真的是让我受益匪浅。”
“哈哈哈”刘主任笑着摇摇头,没再多说什么。
李言诚吊命的本事通过孟兰他是窥见了冰山一角,目前来看确实是厉害,但因为病例太少,要说究竟是厉害到了哪个地步,这还不敢讲。
他对这个年轻人最佩服的是利用针灸做了很多实用性很强的延申,相当于是开创了一个新的分支。
对于利用针灸来治疗各种各样的病效果到底怎么样,也因为病例数太少不好做判断,可从理论上看的话是说的通的,现在欠缺的就是实际操作。
如果说这个年轻人现在还是医院大夫,那他肯定会马上就将其调到总院去,然后每天给安排大量的病人,来观察这个针灸治病法到底怎么样。
李言诚的针灸治病法说是中医的一种吧,其实跟中医还不太像。
中医讲究的是调理,将人体内的阴阳气血通过药物辅以针灸之术来调理到一个极佳的状态,这样一来病人不管得了什么病都会自愈。
也就是很多人说的除根。
但这只是一个理想状态,事实上是没有哪个中医大夫敢说能把人体调理到极佳,哪怕是这些保健组的专家们。
更多的中医都是那种半瓶子晃荡,熟悉一点脉象,记上几个药方子就敢给病人开药。
运气好了治好几个病人,运气不好就说你没有谨遵医嘱。
这也是为什么那么多人诟病中医的一个原因。
而西医虽然也要追溯病因,但总的来说还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吃药治不好?没关系,割了它,实在不行换了它。
几十年以后连脑袋都敢尝试着换,还有什么是不能换的。
至于实在是查不出病因的病,统统丢到基因里边去,基因就是一个口袋,啥玩意都能往里边扔,说出去让人听着还高大上。
李言诚的针灸治病法介乎于中西医之间,用的是中医的理念,行的却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之法。
这种方法到底行不行,现在也看不出来,不过刘主任在心底已经有了计较。
对于刘主任他们这个级别的大医来说,西医、中医根本没有争得必要,只要能解除病人的病痛,那就是好医。
他打算回头找几个病人让这个年轻人先看看,唯一有点麻烦的是李言诚不是专职大夫,社会局一处的大门也不是那么好进的。
只能通过正常流程先报到社会局总部,如果能得到批准那才能进行展开下一步的工作。
借着现在送他出去的工夫,刘主任讲了一下自己的打算。
李言诚对此自然是无可无不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当然也希望能将自己脑海里的那个传承发扬光大,哪怕多治好一个病人,就不算浪费。
公安医院大门口,刘主任带着些许遗憾离开了。
他今天最想看到的那种特殊审讯方法没看到,可这也没办法,罪犯愿意主动配合交代问题了,总不能还要强行给人家来几针吧。
就算他愿意人家社会局的领导也不能同意。
刘主任乘坐的车才刚驶离,另一辆吉普车就停到了距李言诚不远的路边,转头看去,他抬脚就走了过去伸手把后排车门给拉开了。
“妈,您来了。”
丈母娘来了。
“大诚你站这儿干吗?”老太太笑呵呵的走下了车。
对李言诚这个女婿,罗老和老太太内心里是充满了感激的。
老两口非常清楚他们能在短短一年之内就又重返京市是因为什么。
如果没有这个女婿去年六月份的惊人之举,罗老身上被陈志元所构陷的问题根本就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得以澄清。
更不可能仅仅一年不但官复原职还稳中有升。
现在有人想找这个女婿的麻烦,就不说此举是不是没把罗家往眼里放,单只是为了这个女婿,老太太也要过来看看,帮他撑撑腰。
该说不说的,老太太来的这个时间是刚刚好。
刚才公安局的同志看到李言诚出来了,接受到命令的他们正打算过来找他谈话呢。
让他们直接去社会局那栋楼上门去找,他们还真不敢,毕竟在一起案件中你要找人谈话,好歹这个人也得能跟这个案子挨上边才行。
可现在的情况是,除了严家业是李言诚亲手送进去的,二人之间确实有矛盾之外,今天的失踪案他们查了半天没有找到任何一点跟人家相关的线索。
就因为这个犯人是李言诚送进去的,然后现在人失踪了就要找人家谈话?
换成他们这些人他们自己也不愿意啊。
更何况他们可是知道社会局的领导也在这里呢,就这样什么线索都没有的情况下就要找人家的人谈话,完全不按照正规程序来,借给他们个胆他们也不敢这样乱来。
可现在人出来了,那么挡住问一下总还是可以的吧?
抱着这种心态,接到通知的刑侦一处处长马上就带着人过来了。
刚走出医院大门就看到李言诚正在跟一个老太太说话,那位处长才想上前呢,看清楚车牌后,马上就又停下脚步,挥挥手转身往医院里走去。
他这样一搞,弄得几个跟着一起过来的手下是满头雾水。
“处长,怎么了?”
“走走走,我去跟局领导汇报一下,没法问。”
手下回头看了眼那辆吉普车和站在车边上的人,他明白,问题一定是出在这辆车和那个老太太身上了。
“处长,那个老太太是?”
“是那位李科长的丈母娘。”
得,蒋处长的手下立马就闭嘴不言了。
李言诚娶了罗家的小女儿,够资格知道的都已经非常清楚了。
他们如果非要找人家询问,不是不行,得走正规手续,否则随便两顶帽子压下来就能把他们压死。
“大诚,这是协和妇产科的白贵芬副主任,你叫声白姨就可以。”
“白姨好!”
“李科长,实在是不好意思,打扰了。”
“您客气啦!”
“大诚,扬子昨天给你说了吧?”
“说了,妈,咱们进去了再谈吧。”
“不打扰吗?”
“没事儿,小敏也在休息室呢,白姨,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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