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来晚一步

  “对对对”

  罗老抬手轻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是说过,我把那个重要犯人都给忘了。”

  末了老爷子又似自言自语的轻声嘀咕道:“走读都能拿到好几期都没出现过的优秀学员称号,这小子真是要得。”

  总干校的干训班每期都会评选出来一个优秀学员,这是会记入档案的,对获得这个称号的参训干部来说是一项莫大的荣誉。

  这项荣誉会伴随获得人一生,在今后的工作中如果遇到要被提拔,将会起到决定性的作用。

  对于自己男人获得荣誉,罗敏也是与有荣焉。

  李言诚之前获得的一等功和两次二等功,虽然提起来她也会为丈夫感到骄傲,但毕竟她没亲身参与在其中。

  哪怕那个一等功是他们婚后才拿到的,可针对的事迹却是婚前的。

  这次这个优秀学员不同,这是真正意义上他们结婚后的第一项荣誉,而且是特安全的那种。

  在罗敏的心中,她宁愿自己男人以后拿不到任何奖章,也不想看着他再去面对危险。

  如果说之前的感触还没那么深的话,去年九月她从大姐孙艺娟那里听说自己丈夫抓捕那个罪犯,定时器再剩不到一分钟就会起爆时,尽管那时候事情已经过去两个多月了,她还是差点没晕倒。

  也正是那次,让李言诚发现自己老婆怀孕了。

  “爸您嘀咕什么呢?什么真是要得?”

  恰好罗扬和孙艺晴小两口走了进来,听到了老爷子嘀咕的后半句话。

  “我说言诚……”

  老爷子才开口,只见刚起身和嫂子打了个招呼的罗敏忽然转身就快步向着门的方向走去,屋里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儿呢,她已经撩开棉门帘走了出去。

  “这丫头,外边那么冷,她怎么外套都不穿就跑出去啦,干什么啊她这是?”

  坐在另一个沙发上戴着老花镜正缝小孩子衣服的老太太,撩起眼皮看向大门那边,见小女儿就那样跑出去了,忍不住的嘟囔道。

  罗扬侧耳倾听了一下,嘿嘿一笑说道:“我听前边有动静,可能是大诚回来了。”

  确实是李言诚回来了,一直都注意前院动静的罗敏隐约听到好像有人敲门,也不管前院有工作人员在,着急忙慌的就跑了出去。

  罗家住的是一座标准的两进四合院,前院是罗老身边的工作人员住的地方,后院正房是个二层,楼上是卧室,楼下分别是客厅、老爷子的会客室以及书房。

  罗扬和孙艺晴住在东厢房,西厢房的两间屋子是给两个女儿准备的。

  提到李言诚,罗家老二的心里浮现出一股怪异的感觉来。

  昨天早上他下夜班后过去说的严家业的事情,今天不上班,早上送走老婆去上班后回来睡了个回笼觉,结果等他中午睡起来就听说那家伙已经失踪了。

  很快他就通过各种关系打听清楚了事情的具体情况,并且让一些以前的老关系帮着找失踪的严家业。

  可是越清楚,反而他心中那股异样感越明显。

  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下意识的就觉得严家业的失踪跟这个妹夫脱不了干系。

  但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罗扬能肯定,自己去之前李言诚并不知道严家业进了公安医院,当时他脸上那错愕的表情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也就是说,如果这件事儿真的是这个妹夫做的,仅仅二十来个小时就做出如此近乎天衣无缝的案子,这……

  这让他觉得有些难以想象。

  他打算等会儿一定要问问清楚,虽然他明白这个妹夫就算真的做了也肯定会一问三不知。

  严家业敢预谋绑架他妹妹,对于罗扬来说确实是死不足惜,可李言诚现在也是自家人,无论如何不能因为那个混账出事儿。

  略过李言诚回老丈杆子家吃饭不提,让我们的视线暂时转移到金智海这边。

  在黄家询问完后,他带着陈自林匆忙赶回了处里,将了解到的情况跟组长陆方阳汇报了一下。

  为了尽快将连环盗窃案的案犯黄阳抓捕归案,也为了避免黄父所说的被他儿子偷的那家人正在寻找,继而发生更加恶性的案件,陆组长指示金智海马上带两个人开着处里的车赶去义顺。

  同时他带人去上个月底被黄阳偷的最后那一户,看看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在已经报案了的情况下还要自己想办法去找那个小偷。

  正常来说,他报案时上报的家里丢的东西还不至于让他这么干。

  难道说他还丢了其他东西,只是那东西有点见不得人,所以才没跟接警的派出所民警说?

  怀着浓浓的疑惑,陆组长带人在李言诚刚进罗家时赶到了系列盗窃案目前已知的最后一案,那个叫何光的阳朝档案馆职工家。

  陆组长到何光家时,他正和妻子姜彩云一起才吃饭呢,当听到陆组长的来意后,这两口子都懵了。

  “陆组长,我没听错吧,您说我找那个偷我们家的小偷的麻烦?可我连那个小偷是谁都不知道啊!”

  何光一脸茫然的扭头看了眼身旁的妻子,姜彩云的脸上也满是茫然之色。

  看着这对夫妻那不似作伪的神情,陆组长微微皱了皱眉头。

  刚才在处里听到金智海时他就感觉有些奇怪,案子由他们二处接手后,被偷的这四家受害者他们都重新找上门又做了一次笔录。

  从谈吐上就能看出来都是些老实人。

  这几家去主动找那个小偷的可能性委实是不大的。

  “何光同志你平时去鬼市不?”

  “鬼市?我不去。”听到陆方阳的询问,何光摇了摇头。

  “我听人说过我们路口那个市场凌晨会有人聚在那里淘换些东西,但我还真没去过。

  我和我爱人都有正式工作,家里也什么都不缺,我父母和我岳父母也都有退休工资,我们没必要去鬼市淘换什么啊。”

  何光这倒不是瞎说,实际上确实有很多人根本就不去鬼市,尤其是有正式工作的人。

  说到底鬼市交易也是非法的,万一运气不好被抓了,又是罚款又是通报单位,都不够丢人的,所以有正式工作,家庭条件又不错的人基本都不会去那个地方。

  “你认识黄阳吗?”

  “黄阳?不认识,彩云你认识吗?”

  “我也不认识。”

  该不会被黄阳偷的不止四家,而是还有其他受害者?

  可为什么没人报案呢?

  近几个月城内几区发生的所有盗窃案除了已经被破案的,还未破的那几起前些天陆方阳从各分局都将案卷要过去仔细看了。

  除了这四起之外,其他几起案件的现场都有非常明显的区别,能制造出系列案的犯罪分子,在没被抓住之前,轻易是不会主动变换自己的作案风格的。

  这样看来,如果何光跟他妻子没说谎,那就表示黄阳偷的不止是四家,最少应该还有一家。

  按照他给他父亲说的找他麻烦的人是他偷的阳朝的最后一家,看样子黄阳在偷完何光家之后很有可能有偷了一家。

  被偷的那家因为某些不为人知的原因没有选择报警,而是用自己的手段查那个小偷。

  那么他被偷的东西有很大可能见不得光。

  想到这里,陆方阳一下就来了精神,搞不好通过盗窃案还能查到一个案中案呢。

  他有些后悔让金智海只带了两个人就去义顺了。

  此时陆组长已经没心思跟何光继续聊下去了,又问了几个问题后便告辞离开,急忙赶回处里给义顺县局值班室打去了一个电话。

  所以等金智海他们三人驾车赶到黄阳姥姥家所在的村子时,看到的就是尽管天寒地冻的,但村里人却已经把黄阳姥姥家大门口给团团围住了。

  而那里还停了两辆吉普车。

  等金智海上前询问后才知道,原来是组长给义顺县局打电话请求协助了。

  义顺县局在接到市局刑侦二处的请求协助电话后就派人先一步过来,打算将人控制起来。

  可等过来后才发现,黄阳姥姥家被翻的乱七八糟,堂屋地上还躺着一个死人,经村里人辨认,死者正是黄阳。

  本来是准备帮市局刑侦处先抓人的义顺县局刑侦科的三位同志马上就开始分工,回去汇报的开车先回去请求支援,剩下俩人直接就对隔壁邻居展开了询问。

  等金智海他们赶到的时候,义顺县局刑侦科的同志对现场情况已经有了个基本的了解。

  首先就是死亡时间,中午十二点。

  之所以能这么准确,是根据左右邻居的讲述断定的时间。

  两家都说听到过这边中午的时候有搪瓷盆掉到地上发出的叮铃咣铛的声音,但也都没在意,谁家还没有过不小心摔盆的事情发生了,而且也就那一声,后边就再没听到其他的什么奇怪动静了。

  具体时间是西边邻居提供的,他说他听到搪瓷盆掉到地上的声音时,他家的钟正好敲中午十二点那十二声呢。

  根据现场掉落在砖地上的搪瓷盆可以判断出,黄阳姥姥家的左右邻居并没有听错,凶杀案应该就是那时候发生的。

  黄阳是被人抹了脖子,凶手下刀快准狠,这一刀不但割断了气管使其不能发出声音,还继续向后割断了颈部左侧的颈动脉。

  由此可以判断出,凶手最起码应该具备一定的医学知识,知道仅仅割断气管并不能使人快速死亡,甚至有可能过几个小时都死不了,最后还被救回来。

  而割断了颈动脉就不一样了,这种情况只要不是发生在手术台上,可以说就是死定了。

  从颈动脉被割破后血迹喷洒的情况来看,凶手应该是从黄阳身后发起的突袭。

  而伤口在左侧,那就说明凶手应该是左手持刀,左撇子?

  黄阳的尸体还没被拉走,听完义顺县局刑侦科同志对现场情况的简单讲述后,金智海走到尸体旁默默的叹了口气。

  就黄文峰那身体状况,知道他儿子死了,搞不好一激动也能一命呜呼。

  这家伙到底偷了什么?

  怀着这个疑惑,金智海转头问道:“王科长,现场有其他什么发现没?这小子是个贼,现在被人杀死了很可能是他偷到了什么不该偷的东西,被人家找上门来了。”

  刚说到这里,他的脑海中忽然一亮,也不等义顺县局刑侦科的科长说话,就又急忙说道:“王科长,麻烦您赶紧派人回局里给我们处打电话通知一下,让他们马上派人去保护黄阳的父亲和姐姐一家。”

  凶手连这里都能打听到,想必肯定也打听到了黄家的地址。

  他能把黄阳杀了,应该就是不想到底被偷的是什么东西被别人知道。

  那么说不定他为了防范黄阳将偷到的什么东西说给家人,从而将黄家其他人也杀掉。

  王科长微微一怔,他对这整个案件并不是很清楚,但现在不是问的时候,见市局刑侦二处一组这位副组长这么紧张,就知道这事儿很重要,急忙转身叫过来一个下属,按照金智海的吩咐布置了下去。

  等布置完后,他才又叫过来一个下属,从他手中接过一样东西。

  “金组长,您刚才问我们在现场还有没有什么发现,这就是我们在屋里发现的。”

  接过那样东西,金智海就着院儿里的灯光看向手中。

  这是一颗如同花生米般大小的黄灿灿的金属物品,东西看着不大,拿在手中感觉还有些分量。

  看着手中这玩意,他有些迟疑的说道:“这是……黄金的?金豆豆?”

  “应该是,等回去让化验一下就知道了,我们找来这家现在的房主,在县木材厂工作的张海洋问过,也是死者的舅舅,他说这东西肯定不是他家的。

  既然不是他家的,那应该就是死者带来的,我们发现这东西是在地上的砖缝里,另外……”

  说到这里,王科长抬起胳膊指了下正房继续说道:“现场虽然看上去一片狼藉,但经过勘察我们发现,无论是柜子里还是箱子里,都没有被翻过的痕迹。

  那些家具之所以看上去乱糟糟,被从原本的地方搬开,很可能就是为了找这东西。

  也就是说,如果那些家具不是死者搬开的话,那凶手说不定就是在找这些东西,很有可能他就是冲着这些东西来的。

  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洒落在地上了滚的到处都是,不得已才搬开家具匆忙寻找,可还是不小心留下了一个。

  按照金组长您的说法,这些疑似黄金的豆子,可能就是死者从凶手家偷出来的东西,具体有多少就不好说了。”

  看着手中可能是黄金的花生豆,金智海缓缓的吐出了一口气。

  他也感觉不来这玩意到底有多重,能值多少钱,反正只要牵扯到这东西那肯定就是大案。

  解放后国家对黄金实施严格的管控,黄金作为重要的战略资源,被主要用于外汇储备和紧急国际支付。

  五零年颁布的金银管理办法草案中明确规定,我国的金银买卖统一由人行经营管理,个人不得购买和交易黄金,整个市场基本处于封闭状态。

  并且还鼓励个人持有的金银卖给国家。

  鬼市偶尔也会有人偷偷的买卖黄金,但这玩意跟其他东西不同,一旦被发现是肯定要没收,并且买卖双方都要被罚。

  没想到,一个看似简单的系列盗窃案件现在不但偷东西的人被杀了,还牵扯出了黄金这么贵重的东西。

  想到这里,金智海的目光又落到了黄阳的尸体上。

  这家伙死了个干脆,却给他们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

  查吧,阳朝被偷的最后一家,何光。

  难道这是他做的?

  金智海微微摇了摇头,他觉得不像,凶手应该没有那么蠢。

  “王科长,凶手在现场留下其他痕迹了吗?脚印、指纹这些。”

  这话才刚问完,他就反应过来自己问了句废话,很明显义顺县局的同志正打着手电筒在院子里和屋里寻找痕迹呢。

  看着这些人在现场就那样走来走去的找痕迹,他忽然就想起来李言诚跟他说过的现场保护以及证据污染。

  现在对于现场保护可以说是基本没有,发现了案发现场后大家都是一拥而上。

  根本没有什么痕检的人先进入现场,拍照固定,寻找可疑线索,等将一切可疑痕迹提取完毕后其他侦查人员再进入现场,比如法医进行初步的尸体检查。

  就现在这样这么多人走来走去的,就算凶手当时留有脚印也被覆盖完了。

  这是时代的局限性,刑事勘查过程中的不足之处只能是在实践中一点一点慢慢的去调整,各项规章制度逐步全面,毕竟没有什么东西能一蹴而就,都是不停的在发展中去完善。

  当天夜里九点多,安排好人员去盯紧黄文峰和黄婷一家人后,陆方阳带着组里剩下的几个人以及法医赶了过来。

  看到那颗掉落在现场的疑似金豆豆,陆组长感觉自己的脑袋瞬间就涨大了一圈。

  好吧,连环盗窃案现在变成了杀人案不说,还牵扯到了重要的战略资源,更关键的是这些黄金具体有多少,又是从哪里来的。

  一个个问题出现在陆方阳的脑海中,让他感觉到自己心头沉甸甸的。

  “对了智海,何光跟他妻子姜彩云应该是没什么问题,最起码黄阳不是他们杀的,刚才过来前我专门去找图书馆和书店的领导询问过,这两口子今天白天一直都在单位。

  如果这个案子真跟他们有关,杀人凶手也是另有其人。”

  果然如此!

  听到组长的话,金智海在心中暗自嘀咕了一句。

  他之前就觉得何光两口子应该没什么问题,现在看来是基本能排除了。

  “黄阳从家里躲出来前亲口告诉他父亲,是他在阳朝偷的最后一家的失主找他,但并没有说清他到底偷了几家。

  那就是说,他在偷完何家之后还最少又偷了一家,而这家并没有报案,原因应该就是因为这个金豆豆。

  看来这个金豆豆来历不正,也是赃物的可能性非常大,否则如果是祖传之物他根本就不至于搞这么大。”

  国家禁止民间交易金银,以及鼓励家里有金银的卖给国家,但并不会对祖传之物进行强行收缴。

  所以凶手的这个东西如果来历合法,应该也不至于走到这么极端的路上来。

  更何况光从杀人手法上看就能看出来凶手的不一般。

  大夫?

  亦或者是经过专业训练的?

  当专业训练这个词从陆方阳嘴里说出来时,他自己和金智海还有义顺县局的王科长都愣住了。

  不……会吧?

  要说谁跟社会局打交道最多,那必然是他们这些刑侦上的人。

  社会局的绝大部分案子都是他们给移交过去的。

  所以对那些潜伏者的作案手段他们也是知之甚深。

  眼前这个干净利落的杀人现场,还真像是那些人的作风。

  最起码这个凶手肯定不是第一次这样动手了。

  “陆组长”

  就在三人沉默的时候,市局法医室的法医对尸体已经做完了初步的检查。

  法医过来讲了一下自己对尸体的一个基本判断,都是些老生常谈,末了他终于说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我建议你回去查一个未结案的卷宗,大概是三四年前通县的一个案子,我如果没记错的话,那个案子凶手的作案手法跟这个案子十分相像。”

  法医一边说着,一边还抬起左手在自己的脖颈处那里比划了一下。

  说完,他也没管陆方阳的反应,转身指挥着让几个人帮他把尸体抬到了外边殡仪馆的运尸车上。

  至于什么时候能解剖这可不一定了,他手头还有其他工作没做完呢,这趟过来都是刚才硬被拉过来的。

  不过对于陆方阳来说这就已经够了。

  “报告”

  又有好消息传来。

  “说”

  “凶手作案的时候戴着线手套,被挪开的柜子背面能看到比较清晰的痕迹。

  另外可能是凶手在地上拾什么东西的时候戴着手套不方便,就将手套摘了,我们在墙边的砖上发现了半枚大拇指的指纹,非常新鲜,经过比对确定不是死者的。”

  呼……

  终于有点痕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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