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晏看向桌案上的泥炉。
“谢崇海的妻室,被传去了刘家。”
贺檀不禁奇怪:“是刘家女眷插手了?”
王晏道:“是刘知府的嫡女刘二娘。”
还以为刘家和谢家不会再有来往,没想到女眷这边倒是打开了一条通路。
刘家肯给谢家这个颜面,定然是有所吩咐。
贺檀道:“刘二娘想要谢家做什么?”
泥炉上的水刚好烧开,王晏伸手拿起提壶倒水。
贺檀目光一凝,有所明悟:“泥炉?”
他靠在椅背上,半晌一笑:“你说这是巧合,还是谢大娘子从一开始就针对刘家设下了局?”
王晏重新看向手中的文书:“谢玉琰说过,她会将大名府的水搅浑,这样你我才能寻到机会行事。”
如何才能搅浑水?自然是改一改大名府的规矩和局面。
“从前大名府有什么好东西,都会送去达官显贵家中,刘府算是其中一个。”
“如果有一日,好东西他们不是第一个得到,会如何?”
“本来不关切,也要在意几分。”
“刘家便是如此。谢玉琰一早就将泥炉送到刘二娘面前,她倒未必放在心上。现在她在别人家中发现,自己却对此物一无所知,只会觉得没了颜面。”
“大名府的事都掌控不了,如何能说在大名府有地位?”
“刘二娘使人去谢家,又被谢玉琰赶了出来,她更没法咽下这口气。”
“谢小娘子赶走了刘府的人?”贺檀倒不知这一桩,片刻后他就笑起来,“这是她能做出来的。在杨家还没站稳脚的时候,就敢状告杨家二房和谢家,现在对上刘家也不奇怪。”
贺檀道:“所以现在这件事,已经与泥炉无关了,而是在于刘家的名望和地位,至少刘二娘是这样认为。”
“不止是刘二娘这样想,”王晏道,“在大名府为所欲为这么久,就算是一件小事不如意,也变得难以忍受,许多高门大户都是如此。”
“欺压百姓,以公谋私都变成了寻常事。”
“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他们偏要事事顺心,至少在他们手能够得着的地方,不准有忤逆他们的人和道理。”
现在谢玉琰算是以牙还牙,压他们一头,好好说说她的道理。
王晏想到这里不禁一笑,若非曾身居高位,哪来的这般做派?也不会如此了解这些人。
说完话,王晏又拿起手中的纸笺来看。
“你这是在忙什么?”
王晏道:“让盐铁司将石炭炼制焦炭,以及高炉炼铁的法子,在元日后就呈给朝廷。”
贺檀道:“怎么这般着急?你这样……盐铁司恐怕连正旦都过不上了。”
王晏仍觉不够:“最好早点打造出一批兵器,一并送入京中。”
做的太慢,恐会遭人嫌弃。
他不方便出面,只能从朝廷借势,借来的多,他们这只船就行得稳,就算遇到再大的风浪也不会倾覆。
贺檀离开之后,王晏依旧瞧着手中的纸笺,看过三河村炼铁炉后,他让工匠画图样,将炼铁炉尽量做高做大。不过图样画了几次都觉得不够好。
正思量着,身后窗子上传来碰撞声。
自从狸奴跑去了杨家,王晏就没再听到这样的动静。
王晏看过去,窗子外果然立着一个毛茸茸的影子。
本不想去理会……
跑了出去,怎么还能想着回来?这些年他待它太好,让它都不认主了。
既然另有了家,也不必再寻他。
王晏这般想着,窗口传来“喵”地一声叫,不过很快就被风声埋没。
王晏依旧没动。
守在院子里的桑典看着被关在窗外的狸奴,有意嗤笑:“看看,我就说,你跑了就回不来了吧?”
“等过阵子我去再抓只狸奴,让它用你的碗、睡你的窝,还吃你的肉干。”
桑典看着狸奴的皮毛被风吹得飘散,继续小声嘟囔:“不然你再叫两声,对天发誓以后都不逃了,我就向郎君求……”
桑典话还没说完,就瞧见窗子被推开了个缝隙,狸奴有意看了他一眼,然后顺着缝隙钻入屋中。
桑典不禁叹息,外面人都说郎君不近人情,哪知他家郎中其实心比谁都软。就算没良心的跑掉了,郎君却还记得给它做肉干,这样惯着……它还不是想跑就跑?
若是换成旁人,定要将它锁起来。
屋子里。
狸奴跳上了桌子,用毛茸茸的大头蹭向王晏的袖口。爪子在他的公文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痕迹。
这熟悉的爪印……
一晃过去了这些年,就因为这个,不知废了他多少笔墨。
王晏伸手摸了摸狸奴冰凉的鼻子,然后瞥了一眼它鼓鼓的肚子。
“吃饱了,回来做什么?”
狸奴叫一声,从王晏怀中钻进去,跳到了他腿上。
一人一狸,就这样相伴,一切仿佛还似从前。
不知过了多久,王晏的腿都开始暖和时,狸奴伸了个懒腰,重新站起身,仰头用一双大大的猫眼瞧着王晏,然后它伸出一只爪子,够了够他的手臂,似是在安抚,又似是在催促。
“做什么?”王晏低声道,“莫不是还想让我送你回去?”
狸奴叫一声。
王晏垂下眼睛,总觉得狸奴胖了一圈,皮毛也光亮许多,可见在她身边有多么的欢喜。
“我说错你了,”王晏道,“你不是不认主。”
不是不认,而是心底里只有她一个,即便过了这么多年,找到了她,就要回到她身边。
“还记得她是怎么丢下你的?”王晏道,“一转眼就不见了。”
狸奴闭起了眼睛,仿佛睡着了。
王晏不禁失笑,他也是奇怪,居然背地里与一只狸奴说谢玉琰的坏话。
狸奴看了看窗外,打了个哈欠,然后又瞧着王晏。
王晏会意,狸奴这是急着要回去杨家。
“来一趟总得带点什么,”王晏道,“你干脆帮我转交一样东西给她。”
推开窗子,王晏看着狸奴离开的背影,狸奴一步三回头,向他叫了一声,仿佛要他跟过去。
今时不同往日。
从前我们相伴,家中哪里都去得。
如今不同了,你能去,而我不能去。
……
永安坊杨家。
谢玉琰坐在堂屋里,身边坐着于妈妈、杨氏、程琦。
谢玉琰吩咐程琦:“与七爷说,还像买石炭矿一样去收附近的陶窑,不愿意卖窑的,可以租给我们,价钱好商量。”
程琦知晓谢大娘子又在算计谢家,但是用过一次的手段,再用一次,谢家还能上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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