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三通一次次剖析,有理有据。
于东不认可张一谋厌恶姜闻,最多是,因为个人经历,张一谋肯定和李铵有共同话题,不一定偏向姜闻。
电影节的倾向,也说的很清楚。
再加上《色,戒》已经不是讨好西方,而是主动把脖子抹了。
相比之下,《太阳》必输无疑。
姜闻脸色难看。
信仰问题上被沈三通深深挑衅。
换个人他早就教训了,但沈三通是有分量的,也都是事实分析。
也无心关注什么信仰问题,眼下有更大的问题。
《太阳》这部戏他五年磨一剑,张一谋要做电影节评委团主席,手拿把掐的大奖,眼看要没了。
尴尬啊!
上个月底,十来天前,《太阳》电影英文海报揭幕仪式兼官网启动式。
主持人问了一个问题,如何看待老谋子做评委对自己影片的作用?
姜闻考虑良久,憋出这么一句话:谋事在我,成事在‘谋’。
现在回想,好一个尴尬了得!
姜闻有些意兴阑珊,不想和沈三通探讨电影了,没心情。
匆匆说了声:“你们先聊,我走了。”
于东送走姜闻,回来后,给沈三通倒了杯茶。
他哀求的望向沈三通:“那票房呢?”
奖项没有他接受,只要票房高。
宣发已经撒出去了,都是钱。
沈三通不忍心打击于东:“票房取决于宣发,不过依我看,宣发的再好,也很难过亿,甚至能有个四五千万已经算好了。”
于东苦笑,没了姜闻,他有话直说:“六百个拷贝,要砸手里了?”
沈三通同情的点了点头。
既然承诺了六百拷贝,于东就很难反悔。
沈三通甚至觉得姜闻提前走人,也是知道要讨论票房,不想听。
也不想知道于东的难处。
姜闻不是一般人,有跟脚,有师承。
别说六百个,于东承诺了一千个,票房前景不理想,也要兑现。
人和人是不同的。
《太阳》这样的文艺片,花了五六千万。
沈三通这个层次,很多消息不由自主的往他耳边飞,知道很多细节。
05年拍摄,最早是太合影视投入3000万。
用掉1800万后,电影还拍不到三分之一。
太合撤资,剩下的1200万到不了账,电影停拍了一段时间。
韩三瓶拉来了港岛杨老板,同意投资但他要求票房分成要先于太合,投了2200万。
英煌投入2200万以后钱还是不够花,姜武和周韵分别补了7、8百万和400万。
姜闻做演员有奖项,做导演也有戛纳大奖,圈子地位高。
一般人觉得姜闻不跪着,在圈里会格格不入。
想多了。
其实,姜闻这种,类似八旗子弟去国外留学,回来写了几首反诗,宗人府会觉得是自己孩子,在外面学了新思想,闹着玩。
换个人试试?
人与人也是不同。
姜闻的话,再cosplay前三十年,也会觉得只是自己孩子有个性。
而且姜闻是谢晋的弟子,谢晋是第三代导演,人脉海了去。
哪怕《太阳》赔了,姜闻也不缺投资。
估计杨老板还会投下一部。
与其说想赚钱,不如说为了一些方便。
于东不死心:“你觉得票房能有多少?”
沈三通思考了两秒:“两三千万吧,毕竟是姜闻的电影,还是有人看的。”
于东当场戴上了痛苦面具,可怜巴巴的望向沈三通:“救救我,你说取决于发行,给我指一条路吧!光是发行要花我小一千万啊!怎么可能回本!”
心都在滴血,这都是钱啊!
沈三通叹了口气:“这部戏你觉得受众群体是谁,或者说这是一部什么样的电影?”
于东坦然承认:“我不道!看不懂!”
沈三通告诉他:“《太阳》电影的受众其实很狭窄,这部戏是讲前三十年的历史,是姜闻自己的落差感。”
有些事,不好明说。
姜闻很多电影,都是关于他所在的群体,边缘化的痛苦。
中国历史有一个重要特征,对利益团体动刀。
一般而言,大一统的开国帝王,以及王朝前中期都可以做到。
大怂是个例外。
不是说它要和士大夫共治天下,而是得国不正,没有合法性。
朱熹呈上蜀汉正统论,江南某个群体,迅速垄断了朝堂话语权。
大明也有类似的标志性事件,名为南北榜案。
准确的说是江南士绅徇私舞弊案。
江南舞弊案本质是江南某个群体再次想垄断科举,继而垄断朝堂。
想重现大怂时无法无天的权势,甚至更进一步元的包税制。
可惜,朱元璋只是老了,不是死了。
而且大明得国之正,可以说唐虞三代之后,以大明为最。
唐虞三代,是指,唐尧、虞舜、夏、商、周。
大秦、大汉、大唐、小宋、元的开国帝王,在开局一个碗的朱元璋面前,什么都不是。
所以朱元璋提刀嘎嘎砍。
朱允炆上来蠢了吧唧的信了,所以他没了。
朱棣靖难继续嘎嘎的砍。
到了东林党,不能对利益团体动刀,明朝就走到了终结。
而老中六七十年走过西方四五百年的工业历史。
前三十年,和后三十年,既是工业史,也是不断的向利益群体挥刀的历史。
工业化的第一桶金,不是剪刀差。
有这个想法的人太幼稚,被障眼法迷惑了。
清朝不收农业税吗?
民国不收吗?
都收啊。
关键不在于剪刀差,而是削峰填谷。
能斩断掌握权力之人的伸手。
为什么前三十年很多精英回来?
放弃外国好生活,来过苦日子。
这些精英不傻的,他们看到了工业化的可能性。
在其他列强已经发展起来之后,这是唯一的途径。
强调剪刀差,是为了掩饰削峰填谷。
后三十年,利益群体也是一茬一茬的边缘化,一车一车的送走。
而后三十年开启的时候,第一刀其实是姜闻这个群体。
当时还没意识到,和很多利益群体一样,都觉得自己能稳住。
然而老中聪明人太多,前仆后继,根本不给机会。
姜闻这个群体个体上有很多人因此得利,但是群体而言跌落了。
生活依然很好,地位降低了。
就像后三十年刚开始时候,一些作家、经济学家,能够参与制定规则。
解决之后,东大继续往前,不断克服存在的问题,这套体系越用越好。
当时的经济学家却跟不上了,直接精神崩溃,整天骂骂咧咧。
他们其实生活很好,但是接受不了落差。
不断怀念当年制定规则的辉煌岁月。
本质上,姜闻也是如此。
就说沈三通,在前三十年,是没法进城的。
他根本没法做导演,没有选择这个职业的资格。
望着姜闻这群大院子弟,只能眼巴巴羡慕。
还要小心翼翼不断强调规矩,希望对方守规矩,不要欺负人。
往前拍电影是特权,就算是现在,最多加个考学这个途径。
成为学院派才有资格。
徐光头拍电影,都要10年往后,外部力量入场才有机会。
等到互联网入场,那个时候才是谁都能做导演。
所以姜闻精英主义很正常。
不说农村,就算二三线普通城市的孩子,都接触不到他从小接触的东西。
别人谈的东西,会进去,他们随便谈。
生活在这种环境之中,很难不有高人一等的看法。
后世姜闻电影那么多解读,实际上是一个美妙的认知错位。
姜闻怀念是他们中心化的地位。
有些东西,只有他们能玩,有些职业,只有他们能从事。
后世代入是因为不满意现状,所以怀念过去。
再加上随着经济发展,工业化水平提高,九年义务教育普及,大学扩招。
很多普通家庭的孩子,也有了自己也是精英的错觉。
这就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姜闻怀念前三十年,是因为他能做主角。
普通人也误认为自己也是主角。
对于沈三通来说,他都不怀念八十、九十年代,更不会怀念前三十年。
生产力局限,通俗的说法是家贫百事哀。
对于八十、九十年代,他感谢爸爸妈妈吃得苦。
对于前三十年他感谢爷爷奶奶吃的苦,而他,不断向前就可以了。
这些东西,沈三通不会说出来。
姜闻自己也许都没想过这些。
沈三通习惯从利益出发思考问题。
姜闻可能就是做电影,他的出身决定了他的思考方式。
沈三通进一步说明《太阳》电影受众:“这部戏的受众太少,主要针对前三十年有落差感的大院子弟。”
“最多再加一些文艺片爱好者。”
于东绝望了:“这才多少人,文艺片能卖什么票房.”
沈三通道:“宣发上最好主打真实历史,不能云里雾里,本身电影就很意识流。”
“票房想要高一点,就看能否动员大学生群体,或者白领,自诩为精英,不满现状的群体。”
“当然,还要注意媒体,媒体往往不会喜欢这部电影,他们不喜欢前三十年。”
传媒也是有落差的群体,但他们不喜欢前三十年。
不说美化,任何回忆的都是打压态度。
于东想一头撞死!
无论是色,戒,还是姜闻。我只是给出自己的分析,一家之言。
又发烧了,大家保重身体,最近两次发烧,估计都是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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