渭城朝雨浥轻尘,客舍青青柳色新。
旅人多半喜欢陌生环境带来的新鲜感。
蒋庆之也不例外。
他正在看着周围的屋宇建筑,当二楼有人飞扑下来时,蒋庆之看了一眼。
没动。
陈集厉喝,“杀!”
两个军士举起长枪,交叉刺杀。
刺客手中长刀劈砍,斩断了两支长枪的枪杆子。
他觉得没问题了。
可没想到的是夜不收的操练之法不同。
空头的枪杆子依旧笔直刺杀而来。
刺客却没法再度挥刀。
但却长笑一声,竟然不躲避,直扑蒋庆之。
空头长枪刺在他的身上,刺客却死死地盯着蒋庆之。
蒋庆之吸了一口药烟,很是心旷神怡。
身边有刀光闪过。
刺客中刀,扑倒在他的右侧。
窦珈蓝收刀,目光锐利的盯着周围。
宛若一头母老虎。
“狗贼!去死!”
人群中突然冲出一人,接着,陈集喊道:“屋顶!”
屋顶出现了十余男子。
他们手持长刀,甚至有两张长弓。
“盾牌!”
窦珈蓝厉喝。
几个军士竖起的盾牌,但十余男子却扑了下来。
“阵仗不小啊!”蒋庆之抖抖烟灰。
此刻街上乱作一团,那些旅人慌不择路的乱跑。
“放箭!”陈集的厉喝传来。
一波箭雨,扑下来的十余男子倒下了三成。
剩下的落地后,就和军士们拼杀在一起。
两个男子却身手了得,竟然飞扑到了蒋庆之上空。
宛若苍鹰般的落了下来。
“结阵!”
孙不同喊道。
十五个护卫结阵,用蒋庆之教导的法子,长刀交叉劈砍。
只听兵器格挡的声音,接着有鲜血飞溅下来。
噗通声不绝于耳。
最后一个刺客尖叫着,拼着挨一刀,竟然接近了蒋庆之。
他狞笑着,“狗贼,受死!”
孙不同就像是泥鳅般的,从刺客右侧人群中钻了出来。
飞身一刀。
刺客中刀扑倒。
孙不同起身,“惊扰了伯爷,小人该死。”
“这一路操练的看来不错。”蒋庆之赞了一句。
这一路不只是操练虎贲左卫,蒋庆之把更多精力放在了操练孙不同等护卫的身上。
孙不同心中一喜,谄笑,“都是伯爷……”
他的瞳孔突然一缩。
“伯爷小心……”
一个老妪看似慌不择路的跑过来,就在众人注意力放在两侧的刺客身上时,老妪猛地摸出短刀,飞身扑向蒋庆之身后。
眼看着就要得手了。
人群中有人喊道:“黄二娘果然了得,大事成了!”
蒋庆之吸了一口烟,没动。
蒋庆之身边刀光突然闪耀。
老妪身体急速闪避,可刀光如跗骨之蛆,追身而来。
当距离蒋庆之不到两步的距离时,老妪被一刀枭首。
动手的那人止步回身。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是蒋庆之身侧一直没动的少年护卫。
现场一片血腥。
蒋庆之看着左右人群,“还有谁?”
人群中有人红着眼睛,“这狗贼竟然这般犀利,可怜那些教中好手。”
“我的二娘子啊!”
慌乱的人群渐渐平静了下来,但都下意识的避开蒋庆之一行。
前方集结的虎贲左卫一千将士没动。
无军令不得擅自行动。
哪怕看到蒋庆之遭遇刺客,他们依旧不动如山。
驿丞连滚带爬冲出来,被外围夜不收拦住后,仔细看着蒋庆之,“伯爷,此事和小人无关呐!”
他担心事儿闹大了,京城震怒,一个小小的驿丞会成为炮灰。
蒋庆之看了他一眼,“昨夜的饭菜不错。”
驿丞心中一松,腿软了,情不自禁跪下,“多谢伯爷!”
……
廖江正在书房里看京城来信。
来信中提及了蒋庆之和太子之间的矛盾,以及当下夺嫡的局势。
“站队裕王于景王,蒋庆之好胆!”
廖江冷笑,“你去哪避祸不好,偏生来了山西。白莲教的那群疯子正等着拿你的头颅来激怒陛下。”
他听到了脚步声,抬头见是陈灿。
陈灿走到门口,止步,缓了几下呼吸。
“侯爷,今日清晨白莲教在驿站之外刺杀蒋庆之。”
廖江霍然起身,“如何?可死了?”
他和陈灿商议过,唯有蒋庆之身死,才能衬托出他廖江在太原的艰难。
你看蒋庆之这位名将都死于白莲教之手,我廖江遇刺还能保住性命……
可见蒋庆之的本事还不及本侯。
顺带还能为自己推广一波。
陈灿摇头,“十余刺客尽数死在蒋庆之随行护卫手中。”
巨大的失落感让廖江一拍桌子,怒道:“他就没受伤?”
陈灿摇头,“据说蒋庆之从头到尾就如同在看热闹。毫发无伤。”
而廖江那日遇刺格外狼狈,还来了几个滚翻,这才避过了一劫。
廖江颓然坐下,“这厮!这厮……好运道!”
但他心中清楚,这不是什么好运道,而是实力!
……
王猛和秦进今日去了城外。
廖江遇刺后,晋王大怒,令人去府衙施压,随即府衙震动,令人大索城中。
于是白莲教也只得转为地下活动。
他们在田间地头和农人谈话,给些吃食,说些对朝中不满的话,说些当下百姓的困境……
“陛下昏聩,任用严嵩这个老贼为首辅,严嵩一伙人贪婪搜刮,太原城的地皮都为此矮了三分。”
王猛叹道。
十余农人坐在田埂上,听的聚精会神,有人甚至咬牙切齿的道:“就该推翻昏君!”
王猛摇头,“太原城中有晋王呢!”
“都是一丘之貉!”有人骂道:“哪日活不下去了,定然要一把火烧了太原城。”
种子已经播下了,剩下的就是天时。
王猛起身,看到秦进正打马而来。
近前,秦进下马,低声道:“失手了。”
“什么?”王猛不敢置信的道:“刺杀之事布置的如此周密,出手的那十余人比之上次刺杀廖江的更为出色,怎会失手?”
秦进面色难看,“他们说蒋庆之身边的护卫神勇。”
“放屁!”王猛怒不可遏,“定然是他们轻敌了。”
“你却忘记了,蒋庆之两败俺答麾下大将,更是能让严党吃瘪的存在。”秦进轻声道:“他要来了。”
“那么就在这太原城,我们和他好生周旋一番。”王猛冷笑,“可惜那十余好手,本是准备用来起事时刺杀晋王等人,可惜死于蒋庆之之手!”
……
晋王府。
晋王朱新手握书卷,一个少女坐在斜对面,轻声念诵着,二人在核对书籍。
“殿下。”
一个内侍进来。
晋王抬眸,不悦的道:“何事?”
这位晋王承袭了晋藩喜爱文学的传统,对刊印书籍更是热衷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少女抬眸,眸色灵动,看了内侍一眼。
内侍说道:“府衙那边派人来,说今晨长威伯在城外驿站遇袭。”
“长威伯?”
晋王一怔,少女说道:“此次竟是长威伯来太原镇压白莲教,可见陛下重视。”
“那群疯子!”
晋王想起来了,“那可是陛下的表弟,若是出事,我晋藩难逃罪责!”
少女笑道:“若是出了事,此刻大概知府就该亲至了。”
晋王捂额,“是了,皇亲在太原城外出事,孙焕难逃罪责。”
随即晋王指指少女,“昌宁顽皮,也不知提醒本王。”
少女叫做朱怡,封号昌宁县主,是晋王的堂妹。
朱怡放下书卷,秀眉微蹙,“殿下,长威伯在大同可是杀出来的威名。”
晋王点头,“此人在大同两战告捷,更是筑京观于大同城之外。”
“京观?”朱怡一怔。“多少年没听闻了。”
“有些野蛮。”晋王唏嘘,“此人来了太原,怕是安静的日子就没了。”
朱怡起身,哪怕是有裙子遮挡,依旧能依稀感受到那修长的双腿。
“殿下,那我去看看此人如何。”
“也好,昌宁你眼光独到,去看看这位长威伯是何等人。”
……
朱怡赶到城门处时,刚想和守城军士交涉,就听到城头有人惊呼,“敌袭!”
“袭你娘!”一个将领骂道,然后面色铁青抛下朱怡,冲上了城头。
朱怡顺势上去,身后侍女和护卫紧跟着。
众人上了城头。
只见远方官道上涌出了一条黑线。
噗噗噗!
脚步声整齐划一,震动着大地。
那林立的长枪,笔直的大旗,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这是……
朱怡从未见过这等场面,便问将领,“这是哪里的大军?”
将领呆呆看着,突然转身就跑。
“无礼!”侍女喝道。
将领跑到城下喊道:“速速去禀告,那个煞神来了,他回来了。”
朱怡愕然,“什么煞神?”
一个老卒哆嗦了一下,“是他,是他,是长威伯来了!”
一队骑兵超越了步卒,直达城下。
为首的百户抬眸,“虎贲左卫百户陈集在此,今日是哪位将军值守?”
将领从城门中走出来,行礼,“太原卫千户,郎电。”
陈集说道:“长威伯随后就到。”
一千虎贲左卫的将士整齐划一的到了城下。
轰隆!
雷声中,朱怡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乌云密布。
“县主,你看那人!”侍女指着前方。
一个少年被人簇拥着策马而来。
唇红齿白,面色苍白,双眸幽深,不经意抬头看了城头一眼,和朱怡正好对视。
“太原卫千户郎电,见过伯爷!”
蒋庆之颔首,说道:
“进城!”
“进城!”颜旭厉喝。
城中,百姓早已闻讯而至,在两侧围观。
“听闻是在大同击败了俺答汗的那位伯爷来了。”
“今日算是开眼界了!”
“你要去大同才敢说开眼界。”
“为何?”
“听闻过京观吗?”
“那不是前朝才有的事吗?那什么……沈安?”
“这位伯爷在大同击败俺答麾下大将,就在大同城外用那些蒙人的尸骸堆积为尸山。”
“我的天!”
人群中,秦进低声道:“人未至,威名先来。”
“下马威可准备好了?”王猛问道。
秦进摸出一块饼子,咬了一口,“准备好了。”
“进城!”
外面一声厉喝,接着,那雄壮的阵列,鱼贯而入。
噗噗噗!
整齐的脚步声中,王猛眼中多了狠意,“告诉他们,为圣教献身,前往西方极乐世界的时机到了,多死几个人,我要让蒋庆之折戟太原城!”
一队队军士昂首进城。
两侧的百姓被这威武雄壮的阵列所慑,竟鸦雀无声。
蒋庆之进城了。
朱怡正在走下城头的半途,突然抬头,就见那少年权贵正好进城。
四目相对。
朱怡在台阶上蹲身。
“朱怡,见过长威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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