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以旂那个蠢货,竟请了蒋庆之去兵部授课。”
崔元三角眼中多了讥诮之意,“他也不想想,蒋庆之在太原说太原卫两度被白莲教妖人掌控,可见兵部尸位素餐。兵部那些官员早就在等着这个机会给他没脸。”
“今日的兵部,想来很是热闹。”锦衣卫官衙中,陆炳把玩着一柄拂尘,轻声说道。
……
“王尚书请我来给你等说说大明边情。”蒋庆之看着那些怒目而视的官员,仿佛是看着一群猴儿。
不对,我特么的怎么有些道爷化了……蒋庆之赶紧把那种古怪的感觉驱散。
“河套一带边衅不断。曾铣想复套,便是想斩草除根,平定一方。如此大明才能集中兵力……你等可知集中兵力作甚?”
这时有人拿着舆图过来。
“挂起来!”蒋庆之吩咐道。
小吏目视王以旂,王以旂点头,小吏这才弄了架子,把舆图挂在上面。
蒋庆之弄了一根树枝,先看了众人一眼。
一群蠢货!
众人仿佛听到了他在嘲讽自己,不禁面红耳赤。
“等他说不出个道道,咱们再出手!”有人嘀咕。
王以旂心中叹息,想着今日兵部大概是消停不了了。
吴华在外面看似从容,实则在等着看笑话。
“把消息透出去。”他叫来自己的心腹,让他出去散播消息。
蒋庆之是嘉靖帝的表弟,可以说仇敌遍天下。
打落水狗,自然人越多越好。
大堂内。
蒋庆之用树枝指着大同,又缓缓移动到了蓟州。
“俺答以一部攻打蓟州。”
有人说道:“蓟州坚固,一时难以攻下。”
这是反击。
众人心中冷笑,等着看蒋庆之如何应对。
蒋庆之看着那人,“说话要举手。”
那人下意识的举起手,蒋庆之说道:“另外,听完再说。”
树枝缓缓滑动,到了一个地方。
“这里叫做黄榆沟,在座的谁知晓?”蒋庆之问道。
没人回答。
“那么就是无人知晓。”
蒋庆之微笑着,“可我知晓。”
“那里有城墙。”那人举手得到同意后,再度反驳。
“是啊!可你知晓那城墙多高吗?好拆吗?拆除城墙后,可能通过大队人马吗?”
蒋庆之的一连串问题问的众人哑口无言。
“空口谈兵,误国误人。”蒋庆之再度敲打了这些蠢货一下,“我知,俺答也知,黄榆沟城墙低矮,轻松就能拆除。拆除之后便是一路坦途。”
树枝沿着黄榆沟延伸进来……
密云、怀柔、顺义……
这一路,竟然毫无遮挡!
王以旂的脊背有些湿热。
树枝最终停留在通州。
“谁来告诉本伯,这一路,大明可有雄兵能挡住俺答铁骑南下的步伐?”
蒋庆之叼着药烟,目光扫过这群文官。
“说话!”他不耐烦的道,“方才咄咄逼人的气势哪去了?”
那个官员第三次举手,“密云等地驻军……”
“看门狗都不如。”蒋庆之嘲讽的道:“你可要去问问,密云等地驻军有多少空额?多少将领在吃空饷?兵部漂没了多少钱粮?”
“就这么一点钱粮,辅以一众老弱病残,你等竟然奢望靠着他们来抵御俺答大军?”
众人默然,有人说道:“黄榆沟那么远,你如何知晓城墙老旧?”
“知己知彼,我会问往来商人,我会去查找相关书籍。”蒋庆之指指那人,“而你却只会狡辩。所以我能两度击败俺答麾下大将,而你只能在兵部侃侃而谈。”
那人羞红了脸。“我还真不信,去个人问问,寻个知情人问问。”
蒋庆之坐下。
吸了一口药烟。
“长威伯这番话……”王以旂试探道。
你别是在忽悠我兵部上下吧?
“拭目以待。”蒋庆之淡淡的道。
历史上俺答就是走的这条路线,最终大军兵临京城城下。
而这群棒槌却连黄榆沟在哪都不知道。
甚至还对密云等地驻军抱着希望。
“很傻很天真!”蒋庆之摇头。
若非后续的计划需要兵部支持,他今日压根就不会来。
一个老吏颤颤巍巍的进来,惶然行礼。
王以旂温和道:“你可知黄榆沟?”
老吏点头,“小人当年曾去过。”
“那里如何?”
蒋庆之起身,看了舆图一眼,心想回头寻王以旂要一份,不知道老王会不会和自己拼命。
他走出大堂,深吸一口新鲜空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吴华就在不远处,看到他出来,冷笑不已。
“被赶出来了。”有人笑道。
“不,是被轰出来了。”
大堂里,老吏的声音在回荡着。
“……黄榆沟那里城墙……老旧不堪,小人当初巡查回来,还禀告过上官,建言……修缮。”
“可曾修缮?”王以旂问道。
“没人回应。”老吏低头,担心被呵斥,可大堂内却死一般寂静。
有好似在孕育着什么。
有人问道:“黄榆沟……若是无城墙遮挡,大队人马可能通过?”
老吏回想了一下,“就算是十万大军,也能轻松通过。”
说完老吏觉得气氛越发不对了。
好似燥热。
有好似惧怕着什么。
良久,只听到尚书王以旂幽幽叹道:“俺答既然知晓黄榆沟这个地儿,若是出兵南下,他岂会放过此等捷径?
拆除城墙,大军长驱直入,以密云等地的驻军……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俺答大军扬长而去。”
王以旂起身,身体有些颤颤巍巍的,“过了密云等地,通州……通州可能抵御”
没人回答!
通州距离京城近,大伙儿都知晓,而通州驻军,那真是个笑话。
凭着那些笑话,如何能挡住俺答大军?
那么。
京师就近在眼前。
“俺答大军一旦穿过黄榆沟,便能直扑京师,偌大的漏洞,竟无人发现。今日若非长威伯……”
王以旂看着众人,“长威伯并未说出后续,这是给我兵部上下留了面子,你等却兀自咄咄逼人。如今谁还质疑长威伯的话?”
无人回答。
“长威伯这是要去哪?”吴华笑吟吟过来。
蒋庆之目光古怪的看了他一眼,“透个气,看个笑话。”
“谁的笑话?”吴华故作亲切。
脚步声传来,吴华抬头,见王以旂带着官员们走出大堂。
他退了一步。
等着看双方冲突。
蒋庆之回身。
王以旂拱手。
身后官员们拱手。
“多谢长威伯指教。”
蒋庆之出大堂,便是要给这群人留颜面,也是拉拢兵部的意思。
把自己人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可道爷的敌人太多了,蒋庆之觉得自己是池鱼之殃。既然敌人多,那么就发展朋友吧!
但拉拢兵部的同时,必须要先立威。
蒋庆之回身看着吴华。
“你要看谁的笑话?”
……
“陛下,长威伯在太原毒打数百士子,更是除了他们的功名,山西一地士林群情激昂。”
小朝会上,崔元拿出了一封书信念诵,念的百感交集,感同身受。
“地方敢怒不敢言……”
“知府孙焕不敢置喙。”
“晋王颇为同情,却因藩王不可干政而只能束手……”
良久,崔元念诵完毕,“陛下,西北荒凉,若是任由士林积怨,臣以为终究不妥。”
“念完了?”
“是。”
嘉靖帝睁开眼睛,平静看着崔元,“为谁张目?”
四个字。
你等去猜!
严嵩等人绞尽脑汁在猜测着。
崔元心想难到陛下是在问我在为谁张目?
他心中不安,“陛下,这只是地方实情,臣万万不敢为谁张目。”
朱希忠却有了答案,“陛下,彼时白莲教妖人虎视眈眈,蓄势待发,俺答麾下大将率军在外游弋待机,长威伯处境艰难,说是内外交困也不为过。在这等时候闹事……臣以为,那些士子是在为白莲教妖人张目,在为俺答张目!”
老纨绔一边说,一边偷瞥嘉靖帝的神色,当看到嘉靖帝微微挑眉时,心中大喜。
老子果然猜对了……朱希忠暗自得意,冷笑看着崔元,“若是让那些士子得手,白莲教妖人顺势起事,俺答大军南下……崔驸马,那时候谁来阻挡?谁来御敌?是你吗?”
崔元愕然,“陛下,那些士子忠君之心天日可鉴呐!再有,兵部说了,此次俺答只派遣偏师,可见对南下并无谋划。成国公这话却是夸大了俺答的野心。”
“呵呵!”朱希忠冷笑,“我的名字中为何带着个忠字?便是家父希望我为国尽忠,为陛下尽忠。而那些士子盘剥地方不遗余力,高谈阔论肆无忌惮……忠心?怕是私心吧!”
这时有内侍禀告。
“陛下,兵部尚书王以旂求见,说是十万火急。”
众人心中一凛。
“莫非是边衅?”严嵩在琢磨何处有可能发生边情。
嘉靖帝也在猜测。
王以旂急匆匆进殿。
“陛下,边墙有误,边墙有误啊!”
严嵩一听不是边情,心中一松,就呵斥道:“什么有误?”
王以旂说道:“元辅,黄榆沟一带边墙年久失修,轻易就能通过大军。”
“黄榆沟?”君臣都不知这个地方。
王以旂跺脚,“黄榆沟一过便是密云,俺答知晓此处,若是他领大军从黄榆沟南下,密云等地守军哪里是对手。”
“过来便是通州。”朱希忠一个哆嗦,“娘的!通州那些守军早就成了乞丐。”
而通州一过……
京城就像是个刺果果的娘们,就等着俺答宠幸。
嘉靖帝只觉得脊背一寒。
“王卿果然不负朕望。”
这是他第一次给王以旂好脸色。
必须的!
连严嵩都后怕不已,“王尚书果然是老成谋国。”
崔元抚须微笑赞许。
王以旂却老脸一红,“臣不敢……这是长威伯的发现。”
……
第四更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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