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成祖朝开始,历代成国公大多都是帝王的心腹。
朱希忠如此,小国公朱时泰自然也会如此。
年底贵人事儿多,且应酬也多。
“庆之,一起?”朱希忠今夜去白云楼,“那个宁玉……话说上次之后你就再没去见过她?”
“没。”蒋庆之搓搓手,身体弱了,气血就差。一到冬季不是手脚生冻疮,便是耳朵红肿。
“食髓知味啊!少年!”朱希忠怪笑一声,“对了,你嫂子准备了些东西,明日让老大送来。顺带你给我开导开导他一番。”
“那孩子怎么了?”
“哎!别提了。”朱希忠头痛,“那孩子这几日蹬鼻子上脸,对我和他娘的话爱理不理。我想抽他,又下不去手。要不……庆之你帮我抽他一巴掌?”
“好说。”
朱希忠去了白云楼,当即有人禀告给宁玉。
“小姐,朱希忠来了。”鸳鸯进了房间。
“蒋庆之呢?”宁玉盘坐在床上,手中拿着一卷书在看。
“没来。”
宁玉蹙眉,“此人竟不贪色?”
鸳鸯嘀咕,“兴许是别的原因。”
“什么缘故?”
“我听有的人说,有男人不行呢!”
宁玉冷着脸,鸳鸯讪讪告退。
门关上后,屋里慢慢暖和了起来。
宁玉放下书卷,到了书桌前坐下,自己研墨。
玉手拿着笔,一挥而就。
“浩荡离愁白日斜,吟鞭东指即天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宁玉仔细看着这首诗,“此诗多情。”
她再度一挥而就。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宁玉搁笔,轻声道:“多情又坚韧,此人倒是多才,不过,当如何接近为好呢?”
“小姐。”
鸳鸯和老鸨一起进来。
老鸨说道:“刚得了消息,礼部派人往大同那边去了,据闻是去放风。”
“这是准备和俺答部沟通?”宁玉问道。
“是。”老鸨说道:“赵全他们和俺答勾结,一旦放开口子,他们不知该如何自处。小姐,此举对咱们大好啊!”
宁玉轻轻摇头,“该有的野心依旧会有。赵全一心想颠覆江山,他会不断撺掇俺答南下。”
“对了,此事乃是蒋庆之力主,据闻也是他在主持此事。”
宁玉想了想,“要想法子和他接触。”
老鸨说道:“可蒋庆之竟不来了。”
她偷瞥了宁玉一眼,心想这等美人儿我见犹怜,那位长威伯竟然不动心?
宁玉眸色冷清的看着她,“那就在朱希忠那里下功夫。”
“是。”
晚些,白云楼名妓苍玉竟主动去了朱希忠那里,让老纨绔在朋友面前出了一番风头。
回到家中后,妻子见他醺醺然,便说了几句。
“你知道什么?应酬罢了。”朱希忠坐在床沿,接过妻子递来的解酒茶喝了一口。
“庆之可没去。”
朱希忠乐了,“那老鸨竟然派了人来试探我,问庆之之事,哈哈哈哈!”
“可见洁身自好者,女妓也爱。”妻子突然问道:“庆之要十六了吧?”
“翻年就是十六了。”朱希忠躺下,觉得疲惫,昏昏沉沉的道:“到时候咱们作为兄嫂都得去帮衬,不可让他的及冠礼冷冷清清的。”
“那是。”妻子躺下,突然用肩头撞撞他,“哎!”
朱希忠此刻浑身酥软,被撞一下不禁胆寒,心想再来一次老子怕是要成人干,赶紧装睡。
“庆之的娘子可有眉目了?”
“哎!问你呢?”
“没。”
“那要不,回头我给他看看?”
“你是他嫂子应当的,不过,莫要带着私心杂念。”
“我能有什么私心杂念?”
“那你家那表妹为何最近老往咱们家跑?”
“这不是……我表妹也不错不是。”
“就那蒜头鼻的模样,能配得上庆之?”
“蒜头鼻怎么了?”
“没怎么。”
“回头我给庆之寻个贤惠的。”
“你记着就好,睡了。”
“睡什么,我堂叔家有个小娘子……哎!哎!”
“你这娘们要作甚?”
“不做甚,与其让你被那些女人榨干,不如我来。”
“老子……哎哟!”
“别叫唤!”
“……”
……
第二日,朱时泰来了。
“二叔。”
挺乖的孩子。
“这是娘让我带来的礼物,说是年底了,没事儿让二叔也去国公府走走,看中什么,缺什么只管拿就是。”
“嗯!”
蒋庆之想到昨日朱希忠的话,见朱时泰神色还算是正常,便问道:“最近可觉得不对劲?”
朱时泰挠挠头,“没呢!”
“觉着哪不舒服?”老纨绔两口子对蒋庆之真心不错,看着那礼单的丰厚程度,蒋庆之就忍不住想象了一番国公府的富庶。
“都舒服,就是……偶尔晚上会觉着胸口发闷。”
历代成国公多是帝王近臣,赏赐丰厚的令人眼红,加之家业庞大,每年的收益多的让人不敢相信。
“等等!”蒋庆之突然举起手,朱时泰不知是哪说错了,低着头,看着有些不安。
“你说,夜里会觉着胸口发闷?”
“是。”朱时泰看似恭谨。
“还有什么症状?”蒋庆之问道。
“是病?”
“你只管说。”
“胸口会觉着烦闷,焦躁不安。”
“可有发热?”
“有,烦闷之极,冬季都不能盖被子,否则会焦躁不安,无法入睡。”
“就这么只盖半截被子?”
“是。”
“还有呢?”
“有时候会……生气发怒。”
“是什么缘由?”
“……”
朱时泰不答。
蒋庆之也不问,正好裕王兄弟来了,便开始上课。
“粮食安全问题这个题目,你二人还得要去做。”下课后,蒋庆之提醒道。
“表叔,年底了宫中要宴请在京的亲戚,你可会去?”裕王眼巴巴的看着他。
“大概会的吧!”蒋庆之说道。
“寿媖念叨着呢!说表叔不来就没意思了。”景王说道。
“哈!”想到小姑娘,蒋庆之不禁乐了。
“二叔,我回去了。”朱时泰告辞。
“其实,父母许多时候是急切了些,不过你要谅解,虽说他们教导的法子对你这等年纪的来说有些难以接受,不过也是一番好意不是。”
朱时泰抬头,讶然看着蒋庆之,“二叔……”
“谁不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呢!”蒋庆之莞尔。
“是。”
朱时泰应了,却没看到蒋庆之眼中的一抹探究之色。
年底了,宫中送来了赏赐,这是道爷给的。竟然有道书三卷,送礼的内侍说道:“陛下说了,让伯爷没事儿看看道书,修身养性。”
呵呵!
蒋庆之打个哈哈,我特么就是个凡夫俗子,最喜人间烟火气。修道,还是免了吧!
接着是卢靖妃给的,颇多一些精巧之物。
“娘娘说了,让伯爷没事了也进宫说说话,至于什么外男,都是一家子,没得那么多忌讳。”陈燕瞥了一眼蒋庆之,发现这位伯爷长高了一些,越发玉树临风了。
蒋庆之愉快的接受了邀请。
“咱们家该回礼了。”富城说道。
如今蒋家虽说条件改善了,但还是没法和那些老牌权贵比,在礼物的准备上有些为难。
“送些自家做的。”蒋庆之吩咐道。
“会不会有些寒碜?”富城犹豫了一下。
“对于他们来说,诚心比什么都重要。若是不行,就把东家的礼送西家,西家的礼送东家……”
“还是送自家的吧!”富城一听赶紧跑了,再待下去,看自家伯爷的模样,弄不好真会这么干。
蒋庆之哈哈一笑。
厨房这几日都在准备过年的食材,油炸丸子,以及各种美食弄了许多。蒋庆之亲自督促,甚至上手指导厨子。完毕后,每家都准备了一车,外加自己弄的一坛子霉豆腐,算是齐活了。
“好吃!”
孙重楼这货最近在厨房扎根了,说是帮厨,实则是不停的偷吃。
礼物送到国公府,正好有人来走亲戚,见状就笑道:“这是谁家的礼,竟然都是吃的。”
朱希忠的妻子含笑不语,令人在午饭时拿了些蒋家送的吃食上桌。
只是一口,那妇人就赞道:“府上何时弄的新菜品?这味道,绝了。”
朱希忠的妻子淡淡的道:“他二叔没事喜欢弄些吃食,不过不是自家人,想吃还得看缘分。”
妇人讪讪的,但忍不住又夹了几筷子。
晚上朱希忠回来时,妻子把这事儿当做是笑话说了。
“那等妇人眼皮子浅。老大回来都说了,庆之亲自在厨房上手做的吃食,说难听些,宫中那些人都吃不上。对了,这几日若是有人上门送礼,但凡问提及庆之之事,小心些。”
“怎么了?”
“娘的,今日遇到了仇鸾,那厮竟然破天荒的讥讽我。他正和那谁,秦源勾搭在一起,这是准备让庆之好看,顺带下我的脸子。”
“大过年的,难道他们还敢弄出什么动静来?”
“过完年,大朝会之后就是好机会。整顿京卫也有些时日了,兵部和五军都督府不得交差?趁着校阅的机会出手,若是能击败虎贲左卫,不但能让庆之灰头土脸,仇鸾那狗东西还能顺势起复……这事儿明日记得提醒我,要告知庆之。”
“那仇鸾为何不自己出手?”
朱希忠讥笑道:“他上次被庆之收拾,结仇颇深。此人睚眦必报,老早就放话要庆之好看。可等庆之在大同两度击败俺答麾下大将的捷报传来,这厮竟然缩了。”
“昨日还有人上门,提及仇鸾时说是名将。这名将竟怕了庆之?”
“名将?”朱希忠双手枕着后脑,“你且等着看,再过些年,我敢说,再无人敢在庆之面前说自己是名将。”
“那……那庆之是什么?”
“帅!”
朱希忠悠悠的道:“大明名帅!”
半夜,朱希忠被妻子推醒。
“何事?”朱希忠喝问。
“大郎那边闹起来了。”
“这大半夜的!”朱希忠一边起床穿衣,一边问道:“谁惹到大郎了?”
“说是没人,半夜突然就发作了。”夫妻二人穿好衣裳,赶紧过去。
呯!
还未到朱时泰的小院,就听到了砸东西的声音。
“哈哈哈哈!”
朱时泰的狂笑声在深夜里传出老远。
“都是假的!假的!”
嘭!
有重物被推倒。
“大郎!”
“儿啊!你这是闹什么呢?”
两口子进了院子,就见朱时泰举着一个墩子,用力砸向窗户。
呯!
“逆子,你要作甚?”朱希忠喝道。
朱时泰回身,看着父母,突然狂笑,“都是假的!都是假的!哈哈哈哈!”
他跌跌撞撞的往前跑,身手矫健的爬上了屋顶。
“逆子!”朱希忠骂道,“被御史参一本,你此后还如何做人?堂堂国公府嫡长子,是特娘的一个疯子,你让老子如何做人?”
“下来!”妻子也忍不住呵斥,“被人看到了,你此后还如何继承国公府!”
“假的,都是假的啊!”朱时泰咆哮道。
朱时泰突然走到了屋顶边缘,伸开双手……
“你……你要作甚?大郎,下来!”
两口子被吓住了,可无论怎么劝说,朱时泰都站在那里不动。
跟着朱时泰的小厮大胆过来,“国公,小人有个法子。”
“说。”
这时候只要有法子,就算是去宫中请道爷出手,朱希忠都敢去。
“上次小国公也是发作了,是二老爷治好的。”
咦!
朱希忠一怔。
“速去,快马去二老爷那里,请了他来。”
……
蒋庆之被叫醒。
“伯爷,说是国公府那边小国公有些不适,请伯爷去一趟。”
侍女说道。
艹!
这是朱时泰那娃犯病了!
蒋庆之眯着眼,等片刻后,脑子彻底清醒了。
“准备马,另外,准备棍子!”
“啥?”
“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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