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下真型露无疑

  真不可思议!

  张巡和李让终于明白那个所谓的蛟龙吐珠的说法,是怎么一回事了。有时候想想,或许许多神话传说,未必是传说。

  就在刚刚,对着满月,原本平静的湖面突然掠过几缕波纹。众人全无反应之际,隔着大概三四十米的距离,一只巨大的鳄鱼,从水中一跃而出,几乎是笔直的冲向月光所在的方向。

  不仅跃出水面,其下颚和腹部的皮肤肌肉似乎也在不停地震颤,仿佛是这鳄鱼要挣脱这身旧皮囊,修成龙体一般。

  为了跃出水面,鳄鱼的四足完全并拢在身周,难怪那人说这鳄鱼已经化去了四足,龙体成型,只差长角。

  鳄鱼四周的水面,被震颤的如同沸腾。不知道是不是震颤的频率太高,大量的水被溅射上天,又化作珍珠般的水滴,不断地砸落到湖面上。仿佛真有什么满月的菁华,被这只鳄鱼所吸收,正在吐纳。

  至于这鳄鱼,真是惊奇,绝非什么扬子鳄。不是湾鳄,就是韩愈鳄。如此大的鳄鱼,是怎么遗留在江东地方,并存活至今的。

  周处除三害的时代是西晋,距离现在已经有千年之久,韩愈除鳄鱼,那也是中晚唐的事了。气候愈寒,完全不应该啊。

  倒是这里距离大海确实不远,唐代扬州江口就是事实上入海口,现在南宋,长江淤积,海口已经到了江阴。等到明初,海口已然淤积到苏州太仓浏家港了。

  其实张巡李让等人不知道的是,眼前这鳄鱼确实是在求偶。通过自身跃出水面,皮肤和水面形成共振,发出人类听不到的频率的鸣叫声,借此吸引方圆数公里内的雌性鳄鱼。

  这在许多鳄鱼求偶时,都是最普通的求偶方式。江东这边常见的扬子鳄,不需要进行如此高难度的求偶动作,毕竟此时其种群很大,只需要伏在水边嘶吼,即有可能遇上雌性。之后追逐交配,或者争夺交配权,都是轻易。

  没有系统的生物学知识,倒教满场的愚夫愚妇们惊为天人。

  不过很显然,曾经广泛分布在长江海口地区的鳄鱼种群,在日益寒冷的气候下,已经凋零到只剩下眼前一只而已。

  或许前人修筑陂池,既帮了这鳄鱼,也害了这鳄鱼。帮是说为他营造了一个小范围的温暖潮湿领域,食物还很多。害是令他失去了潜游入海,到福建广东找寻同类的机会。

  如今这鳄鱼,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跃出水面,努力的颤动起自己的皮肤,呼唤着根本就不存在的同类。

  嗐……

  已经回过神来的张巡立刻拍李大的肩膀,几乎看呆了的李大根本没有反应过来,马上恶蛟就要化龙,这种事十辈子也未必看得到一次嘛。

  等到张巡轻声喊他,李大才回过头来,从无限的惊奇中转醒。略略定了定,他便扬起弓来,示意张巡怎么办?

  看他的意思,这要是恶蛟化了龙,他一个凡人,那是绝对不敢射龙的。要射就趁它现在还没化龙,大伙儿心里也没有抵触情绪。毕竟这畜生可是有吃人记录的,杀了也是为民除害。

  还等什么?这鳄鱼神出鬼没的,陂池又这么大,失去了这次机会,难道真的等下一个月圆之夜来候着嘛。

  你有那个闲时间,张巡还没有呢。

  脚尖一点,长弓立刻跳到张巡手中,三十米的距离而已。这么大的鳄鱼要是都射不中,出门创死得了。

  李大回头从张巡的箭筒里取了一支箭,反正不管是谁射中的,都是张巡射中的。一阵牙紧的拉弦声,两支箭飞也似的射向那鳄鱼。

  已经苦求多年配偶而不得的鳄鱼,不知是完全没有感觉到危险来临,还是已经放弃了生欲,只求早点解脱。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这么歪着身子砸向水面。

  一箭正中其下颚,一箭中其下腹。

  等到这时候,四下里才惊呼大叫,回过神来。包括李让也大呼,快射快射,快射呀。这时候再射有什么用,鳄鱼早就坠进水中。数十支箭噼里啪啦的掉落进水中,连个鳄鱼皮都没碰着。

  “那个谁,撑船,快追!”这时候李让反倒是最急的了,候了一天一夜,好容易要成功,可不就是着急嘛。

  船尾的两个船工,刚刚也偏着头看戏呢,这会儿将将反应过来,立刻摇橹。其余船上的弓手,有的还在射箭,有的则是大吼大叫,自壮胆气。

  毕竟刚刚“化龙”的事,是他们亲眼瞧见的。没瞧见,还对神神鬼鬼不在意。这瞧见了,那肯定满腹的狐疑。

  东北那嘎达到建国后都能信灰黄狐柳白,说明民间的精怪信仰,是源远流长,经久不息的。

  摇到近前,水面上只有一滩血,和不少沫子,哪里有什么鳄鱼的踪影。李让也是急,当下就说赏五匹绢,谁跳下去看看鳄鱼是不是死里面了。

  这谁敢跳啊,还是大晚上的。根本没人能确定那鳄鱼是不是死了,这要是潜伏在水里面,等着人下水,一口吞了呢。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是真的,可是有命挣没命花的钱,大伙儿不乐意挣也是真的。

  倒是张巡,立刻叫船夫们把撑杆都拿来,对着池水乱捅。捅着泥巴和捅着鳄鱼肯定不一样的感觉,或许能把鳄鱼给惊起来。

  众人纷纷点起火把,开始对着水面乱捅。果不其然,立刻将那鳄鱼惊起,猛窜向池水深处。这畜生在水中真如游龙一般,即便已经中箭,仍旧迅捷。李大就着灯火又射了一箭,同样落空。

  毕竟鳄鱼在水里左摇右摆,即便是神射,也难以把握住。

  前前后后追逐了至少半个时辰,人困马乏,才将那鳄鱼活活耗死在荡里。此时还是夜间,无人敢于下船捞捕。只得套上七八张渔网,众船都侯在旁边守夜,直到天亮再做计较。

  “你说会不会有龙珠?”李让蹲在船头,凝视着稍远处的鳄鱼。

  “我怎么知道?”张巡内心翻着白眼,只想回舱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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