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见自己大哥,张巡下意识的缩头。原主的少年青年期,基本上都是在这位大自己差不多十五岁的大哥羽翼下度过的。虽然不是亲爹,但长兄如父的概念,深植在张巡的心中。
面貌方正而有威严,态度从容而有节制,举手投足都是行端坐正的架势。瞧见张巡和一众乡党亲朋,却又显露出天然的喜悦。
一面挽着张巡的手,说张巡近来行事好极,不堕晋陵张氏之名。一面又问张母是在城内椿桂坊,还是在城外朱夏墅。
在城内椿桂坊,近得很。
言罢,张逞向诸位来接的父老官绅告罪,说自己要先回去探望母亲,明日再同父老们会饮三百杯。
父老们自无不可,但都“依依不舍”的引着张逞的小船进城,直抵椿桂坊下。
与此同时,张逞的发妻真氏,以及一儿两女,也都被接上了岸。张母瞧见大儿子一家,自然是欢喜,更欢喜的是大孙子,抱在怀里就喊心肝肉的。
挺好,张巡侍立在侧,看张逞同张母叙话。等张母带着孩子去安置之后,张逞才收敛起面容,正肃着同张巡谈起话来。
朝廷命他出知扬州,他很清楚自己军事才能欠缺,且没有充足的兵力。所以朝命将他赴任的时间拖长了十天,就是给他在常州募兵用的。
另外朝廷还下令,调原本的浙西添差兵马都监王效节一部七千人,进驻扬州,担任扬州统制,协助他镇守扬州。
多少?
七千啊。
七个毛千啊,张巡就差站起来骂街了。不过想到这年头宋军吃空饷是司空常见的事,不单单是将官吃,将官上头的朝廷官吏,也合起伙来吃。侍卫亲军马步军里面的空饷尤为多,据称一度达到四万员。
四万人的空饷,骇人听闻啊。
王效节就在城外的军营内,你不妨直接叫来拜见。他手底下只有从常州一郡抓来的游民,以及应募的饥民三千多人。
其中真正能战的正兵,不会超过一千。剩下一千多屯兵正在为常州修筑城墙,还有几百剩军,纯打杂的。
“什么!”也怪张逞没有管过兵,得知王效节一将人马,居然缺额四千,完全是不可思议的样子。
就算带上马雍那一将的三千来人,距离七千还差点数字呢。况且马雍那支兵,是浙西转运安抚使赵淮的兵,兵籍不会轻易转去淮南的。
“虽说骇人听闻,却是如今常事。”张巡算是见到自己哥哥的另一面了。
“可了不得了,这叫怎么一个办法。”张逞外头看着仪度端正,办理一般的公事也确实是好手,可聊起军队来,纯纯抓瞎。
“朝命只留哥哥在常十日,如何再募四千人?”
“本郡的弓手有多少?乡兵土团保甲之兵呢?两班厢军,巡检人马?”不懂军事是一回事,但是数据张逞还是心里面有点概念的。
“不可不可不可……”张巡连忙出言阻拦。
李株去四川重庆赴任,都只带走二三百骨干,没肯在本郡本县大规模的拉壮丁。就是知道这一去,基本上十有八九是回不来的。
扬州虽然比重庆近,可重庆那边连年拉锯,人口决定了战争规模的大小,不会爆发几十万人的大会战。扬州却马上就要开仗的啊,刘整一来,必定猛攻淮南,以求淮南防线和荆湖防线同时突破,令南宋朝廷顾此失彼,到时候一战灭国。
你把常州同郡的人马都拉走了,草集成军,未加操练,上去就是个死啊。
家家为你戴孝,户户为你披麻,同宗的子弟都要死绝。
“啊……”张逞叹了一口气,张巡说的哪里不是实话,可王命在身,他需要七千人去守卫扬州。
“还是请王都监和马副将过来议一议吧。”张巡也没有办法,自己也基本不通军事的。
没多久王效节和马雍被请了过来,王效节已经接到军令,调他任扬州统制,也有些莫名。他还以为自己招募到了添差兵马,要去支援自己的哥哥王安节呢。
聊起七千兵这个事,两人默然。
他们两个的兵,事实上都是张巡帮着募集来的,如果说练兵带兵,他们还有各自的心得,那募兵真就只能两手一摊。
王效节还劝了劝,国朝建立以来,往往一个五百人的指挥,就只有三百八到四百二,几乎看不到满编五百人的指挥。
他这里有三千多,沿途再招募一些运河上的桨夫梢手。等到了润州,行文给润州的守令,抓上一二千游民。凑到差不多五千人,对得起官家啦。
瞧瞧官家,给的就不是七千人的饷,就算招募到了七千人,也养不活七千人。
没想到的是张逞不许,他这人是真有点死板的,说七千就要七千。不过他的想法和王效节不同,转头就问张巡,最近两年多他不在家,家里孳息有多少?账目拿过来他看。
另外现从库里提十万贯出来,五万贯在常州、润州和苏州募集勇敢,五万贯他带着去扬州。当年李庭芝能够招募到武锐军,他自信自己也能招募到忠勇军。
不就是钱的问题嘛,我自费为国家办差,我爱这个大宋国。
“嘶……”张巡无话可说,这个家说到底一大半都是张逞的。
因为张母还在,所以本着父母在,不分家的孝道,家里的钱都在一起。一俟张母去世,兄弟两个析产,张巡最多拿到十分之三,然后自己就成为小宗分支,让出去另外过活。
所以说,张逞现在花的其实就是他自己的钱。说破天去,张巡也没有拦他的理由。家里的钱,张巡不过是代为管理罢了。
“就这么办吧,我现在就命官属,分取一万贯,往苏州、润州去。”张逞当下决断。
“……”左右三人无话可说,只得应命。
钱的效果肯定是好的,只要买命钱给到位,自然有勇敢效用愿意来挣这份血汗钱。说好十天就十天,募来了二千多人。
就是那个成色,张巡看着许多人身上沾匪气,大抵是太湖的水匪,或者江口的海盗,也不知道张逞能不能弹压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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