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的这几通电话,已经透露出了足够的消息。
若是都这样了。
还不能引起家乡的父母官的重视。
那这昭县,就真的没法再待了。
小商品批发市场的几十张摊位,上槐村的制衣厂,村后茶山煤矿百分之二十六的股权。
陆阳在昭县的投资一共也就这些。
茶山煤矿的股权,这一部分属于优质的重资产,每年保底分红不低于数十万,若发展起来,将来肯定还会更高,所以陆阳若是肯脱手的话,肯定也会有的是人想接手。
但陆阳不会这么做。
这是手里的最后一步棋,他宁愿放烂了,这一部分股权,谁也休想从他手里拿走。
态度,对,刚才之所以拿出煤矿的股权来说事,就是在表明自己的一个态度,这昭县,自己不是离不开它,要走的话,谁也拦不住。
上槐村的制衣厂,美丝特服饰总部公司所在。
前年。
去年。
今年上半年。
这两年半,它完美的扮演了陆阳的现金奶牛,出色的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
再说一个紧要的。
制衣厂的规模,用一句话来形容,那是很复杂。
它因为生产模式,厂里正经来上班的工人,包括打杂工,裁料工,车队司机,销售,驻扎县城人员,摊位管理人员,合计一共大约也就不到百来人。
但这里面,是不包括生产环节里最重要的做衣服踩缝纫机的女工的。
根据堂哥陆有仁的统计,经过这两年的发展,与厂里面签订有外包合同,住家做衣服,踩缝纫机的女工,已经有统计超过了1500人。
这1500人,也就约等于是1500个农村家庭。
这里有个“约”,也需要解释一下,因为有些家庭,已经不止拥有一台缝纫机,一个跟厂里签订了合同的制衣工,挣了钱以后,有多余的劳动力,有些家庭是会选择再添置一台缝纫机的,而这样也就形成了婆婆和媳妇,或者两娘女,一起给制衣厂打工挣钱的优秀例子。
能羡慕死周围一大片的人。
可是即使如此,1000多个家庭,以每个家庭平均五口人来计算,若制衣厂继续再放假下去,或者干脆宣布倒闭,这得关系到多少人的生计?
不是陆阳吹牛,若逼着他,真这么搞的话,肯定会出大事情。
当然,陆阳也不傻,不会去这么瞎搞,真这么瞎搞出了问题,姑且这届领导会脸上很难堪,他陆阳也同样要承担一部分的责任。
所以,先就这样吧,放个假,也给大家提个醒。
这里有人可能就要说:你不是说卖吗?你若卖了,别人买走了,不是也一样能继续生产衣服,继续让工人们有工作,工人们有工资拿?
是,没错,若光看表面,确实也是这样。
可是,谁又能保证,这个接手的新老板,他能继续把制衣厂办好,办下去呢?
说个最简单的。
订单谁来维持?
1500名以上的工友,加上内部管理层,合计不低于1600名工人,以每个月的最低平均工资150元来计算,一个月光只是发工资,就得发出去大二十来万多人民币。
有人可以去问问李主任吗?
问问他敢不敢接手?
有这个实力吗?
对了,李主任大概应该是买不起的,这位惯会的伎俩,是玩借鸡生蛋的那一出,可这一套伎俩,在陆阳这里肯定行不通。
没有真金白银。
若真的在昭县待不下去,陆阳肯定是宁愿把厂子关门,最后1分钱不挣,也不会便宜了某些人。
至于后果嘛。
“我都这么惨了,被逼的血本无归,最后一分钱也没拿走,这口锅,不应该是那些逼走我的人来背?”
惨就惨点。
亏就亏点。
只要能把锅甩出去。
到时候若被逼急了,陆阳肯定会这样做,也会选择这样说。
只是但愿用不上它。
最后,小商品批发市场的摊位,这几十张摊位,当初买它的时候特便宜,现在也本就是是时候出手了,即使没有这档子事,陆阳也会找准机会在摊位的市场价格高峰期把他手里的绝大部分摊位都出手卖掉,只留下几张摊位来自用。
所以,也不必再劝,这个时候就正好合适用它来探探路。
嘿,看看各方面的反应。
到了陆阳这个地位,认识的县领导当然不少,但是真正关系相处的好而又融洽的,之前也就一个杜玲玲,一个杜玲玲手下的贾科长,现在杜玲玲高升去了市里,还好贾科长也已经接了她的班。
这里多说半句题外话。
之前几年,内地因为普遍不够重视招商引资这一块,在县一级的配置上,普遍也都只配置一个招商科而已,最大一级的也就只是个科长,享正科级待遇的都不多,普遍还都只享受副科级待遇。
改革开放进入十年后,这一股风也终于刮进了内地。
像杜玲玲被借调下来时,县里就已经在筹备县招商局,中间只不过有了一个过渡的单位,也就是招商办公室主任这个位置。
杜玲玲下来时,主持兴建小商品批发市场,坐的就这个主任的位置,手底下的贾科长,之前也正是招商科的科长。
整个县招商科,可以说是直接并入了新的招商办公室,然后为筹备接下来的招商局做准备。
杜玲玲在任上做的很不错,立了功,在主任这个位置上,可以说是出色的完成了她的历史使命。
而接她班的贾科长,也就很顺利的先是坐上了这个主任的位置,然后顺势又在办公室升格为招商局的时候,又借着这股风升了半级,成为了现在的招商局局长。
就冲这一点,这位贾科长,现在的贾局长,那就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新的县招商局办公室。
等挂完陆阳的电话,贾局长的脸上可以说很精彩。
他完全可以猜的到。
电话对面的陆老板这样做的目的。
但他却不能说不,而且还得按照对方的意思来,不只是冲两人的交情,冲前任老领导对他的交代以及对对方的关照,这事情发展下来,已经不只是在打这位陆老板的脸了,同时也在打他这位刚刚才升上来,担任县招商局局长的贾某人的脸。
谁?
到底是谁?
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找出这背后的人,然后给予对方沉重的一击。
在昭县,还有不清楚,这位陆老板是我贾某人罩的吗?
不对。
重来。
在昭县,还有不清楚,这位陆老板是我贾某人的财神爷吗?
我能有今天,全是仰仗的陆老板的大气,跟陆老板作对,那就是跟我贾某人做对。
想断我贾某人的仕途?
哼,那别怪我贾某人要下死手了。
“来人,通知下去,下周一,不,就明天,县里将有一批小商品批发市场的摊位紧急出售,欲购者从速,可于今天下午5点前完成登记,明天上午11点,准时进行现场投标,价高者得。”
“等等。”
“放出风声去,就说这批摊位都是美丝特服饰的陆老板的,有人不喜欢他在昭县再待着,欲挤走这位陆老板,咱们作为陆老板的长期合作方,这些年来一直合作的很愉快,在陆老板找上门来了以后,不得不想办法,替这位陆老板回笼资金。”
“对,一个字都不用改,也不必忌讳,咱们就是要表明态度,支持这位受了委屈的陆老板,明白吗?”
“得罪人?”
“哈哈哈哈,我现在就是要得罪人,这位陆老板和咱们县招商局的关系,本来就人尽皆知,当初第一个找他来回乡投资的可就是我本人,要是连这个时候,咱们都不支持他,外人会怎么想咱们?放心,这样做是有好处的,至少若是这位陆老板真被挤走了,他的厂子黄了也好,生意败了也好,最后所造成的影响,也就都跟咱们无关。”
在属下面前,贾局长也总算是说了一句真话。
他布置这么多,做这些的目的,也不只是在帮陆阳,同时也是在为他自己撇清关系,做最坏打算,陆阳若被挤走了,工厂黄了,工人没工作了,社会上有了些许动乱,这都与他这个已经努力过的人无关。
甚至。
他跟属下说的这些话,他都很希望这个属下是个聪明人,把这句话给带出去,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去。
干什么?
当然是表明心迹啊!
“县里出这么大的事,这么大的老板被针对,我一个刚刚上任的县招商局局长,岂能装聋作哑?些许作为,不针对任何人,完全只是出于自保,淡定,大家都不要紧张,千万不要紧张。”
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
我做出反击了,但我这反击不是针对任何人,若是有无意中伤害到了某些人,你们要报复,也请找正主去,别找我,千万别找我。
要不怎么说贾局长是个聪明人?
时间一转。
于是转眼又是三天。
陆阳在这三天里,除了又约了牟其忠,还叫上了杜玲玲这位市经开区的主任,签下了一份3000万的合同,简单的接受了市报的采访以及上了当晚的市电视台以外,稳坐钓鱼台,也接了不少电话。
首先,县领导的电话,这是必不可少的,但都被陆阳用太极功给应付过去了。
简而言之:别来虚的,来点实际的,不是你们这些做领导的说几句好话,而我就回去了,就既往不咎了,而是你们得拿出你们的态度来,让我们投资人看到昭县营商环境还是一如既往的优待投资人,能让人安心继续经营现有的产业,而不是带头跑路。
瞧瞧,如果不是出了这档的事,说不定这笔3000万的订单合同,它就是家乡昭县的总厂的,而不是市里的分厂的。
与我而言,它虽然都一样,但与家乡与昭县而言,它不一样啊,得能为家乡提供多少劳动力机会?提供多少税收?唉,可惜了可惜了!!!
陆阳说的话,没有这么直白,有些绕,但意思就是这么个意思,相信县领导们肯定也明白。
接下来,贾局长的电话,除了跟陆阳汇报了出售小商品批发市场的摊位所得,资金已经打入了他陆阳的账户上。
同时间还透露一个消息:县里开常委会,听说书记亲自拍桌子,还发了火,亲自过问了他这个县优秀企业家,堂弟被敲诈勒索的案子,是的,这件案子它已经定了性,就是敲诈勒索,根据会议上的表决,县里已经组成了调查组,相信很快就会有个结果出来。
“查!”
“一查到底!”
“如此恶劣的事件,它出在我们昭县,是我们昭县所有领导干部的耻辱,我这里表个态,不管查到谁,这个谁,就是有通天的关系也不好使,依法严办,明白吗?”
“那个谁,贾局长,你留一下。”
这天,县打虎专项行动,扫黑除恶会议上书记下了会议以后,特意叫住了贾局长。
“陆阳这个人你熟吗?”
“熟?”
“那就好。”
“今天的会议内容已经达成了共识,相信在扫黑除恶这一条道路上,县委领导的态度一向是坚决的,是毫不留情的,也务必一定会给受了委屈的小陆同志一个交代。”
“就这些。”
“另外,你也替我转达他,下次要再受了委屈,让他直接可以找我,千万别再这样使小性子,说撂挑子不干就不干了,你看看多可惜,3000万的订单,转眼就丢给市里分厂,这不是乱弹琴吗?”
“记住了,让他来找我,以后有麻烦我来替他解决,但是下次再有这种订单,也请他务必一定放在咱们县里来,明白?”
“明白。”
“明白就好。”
“唉,可惜了,昨天我去市里开会,另外还听到了一个消息,你的这位陆小友,那当真是了不得,除了上了新闻的这3000万订单,据说还又准备投资数千万,分做三期,先期投资好几百万,在市里的经开区兴建一家电子科技方面的企业,已经圈下了好大一块地,在建设新厂房。”
说到这里,书记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小贾啊,你得好好和你的这位陆小友处好关系,我不求别的,已经投资在市里的项目也肯定拿不回来了,但将来如果还有这种机会,你可得尽量让他投资在咱们昭县,这里毕竟是他的家乡,家乡人民需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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