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阳上车中间一共行驶了13天,李维最终到达了位于东大区腹地的学院。
只是刚走下车站,他就能感受到这座城市和太阳以及竹兰截然不同的气氛。
这里到处都是播放着视频的led屏幕,地面干净整洁,几乎每片区域都能见到广播,电子信息技术也被应用的十分广泛,下车验票,登记身份,几乎全都能实现自动化。
比起太阳和竹兰,那种高科技低生活相对赛博朋克的现象,学院整座城市都显得将技术应用到了生活的方方面面。
甚至以前李维在另外两个城市见过却并不多见的监控探头,在学院也变得相当普遍起来。
并且行走在路上的行人看不到年长者,几乎都穿着学院各个学区不同的制服,显得格外年轻个性,且彰显着活力。
在来之前,李维就通过一些公开的数据了解到,这座城市接近百分之90的居民都是来自东西两个大区的年轻学生,只有百分之10左右,是教职工及其家属,始终生活在这里的本地人员不到总人口的百分之3。
所以即使和中央相比,学院也是更加的前卫,先进与自由。
东大区许多知名乐队,舞蹈剧团以及歌手都出自学院,由学生组建,
而那些到处都是的led屏幕中,播放的大部分都是这些团体最近举行的演出、学院新闻部发布的最新报道、学生会的近期政令、优秀学生表彰等等。
同时遍布城市的广播中还有机械女音,在时不时播报着一些针对团体或个人的通知及讯息。
总之和其他城市相比,学院所展现出来的风貌就像是一线大城市和乡下村镇进行对比。
那些和李维乘坐同一辆列车到达了学院,也一起下车想要来报名特招生的青年们,在刚来到这样令人眼花缭乱到不真实的世界,表现的都有些手足无措。
直到有一名穿着白色制服,袖子上别着写有【管理】两个字袖章的青年带人靠近了他们。
“想要报名特招生的跟我走,不要乱跑!如果误入不允许进入的禁令区,将会被强制扭送入风纪部!”
他的声音很冷淡,但口吻中说不上什么鄙夷或歧视,在面对这些新来的青年时,表现的更多是一种公事公办的漠视与平淡。
那些衣着简朴,面对周围一切未知先进的东西都显得十分紧张小心的新生们,听话的跟在了他的身后,在他的带领下走出了车站,并一起踏进了一辆专门等候在旁边的有轨电车上。
李维也跟在队伍当中,从下车后,他就在饶有兴趣的打量这座城市。
和太阳以及竹兰相比,这里显然才是这个世界最尖端且具有代表性的地下城。
那些资源型城市为了更好的管理民众压榨底层,反而会刻意限制一些技术与设备的引进。
但李维也没表现的太过分,在周围一群畏畏缩缩的同龄人中,如果他显得太过轻松,那无疑会让他变得显眼。
即使杀穿了竹兰,李维却也还没自大到真以为自己已经到了天下无敌的程度。
学院就是培养科学家的摇篮,这里的规则掌控者,甚至要超过中央。
像是竹兰的那个植物局局长,二阶生物学家的程度,在学院最多只能算是成绩稍微优秀一些的学生。
在太阳的时候,李维就听风姿讲述过,她在一场失败的实验中身体出问题之前,就是三阶!
在20岁左右的年纪就到达这种程度,当然能称得上天才中的天才。
而在学院中,像是风姿这样的天才虽说是凤毛麟角,但也不至于一个没有。
至于二阶的优秀学生那更是多如牛毛了。
在其他资源型地下城,已经可以当上上流人物的一阶科学家更是随处可见。
就像去车站接到他们的这位学生会管理部的学生,他刚刚在倒水的时候,就是让壶里的水自己流进了杯子里,这显然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
所以李维清楚自己得先收敛,他得先搞点小动作把等级提一提,等到点数加起来,起码要到了二阶无敌的程度,再去真正想办法搞大事。
电车行驶的速度很快,大概20分钟后,他们就到达了目的地,位于整个学院东区的学生会管理部办公室。
这里有专人负责验明他们的身份,进行登记发放临时学生卡,接着就会进行为期7天的通识教育,通过最后的考核后,才能真正成为这座学院最底层的特招生。
李维领到学生卡,他抬起头,看向了距离管理部不远的一栋办公楼,那里正好也有一个身材挺拔,气质傲然的老人,正在抽着烟瞭望整个学院。
赵明达带着自己已经盖好手续的入职证明走出校长室后,就停在了那干净的走廊上。
他没有第一时间拿着证明去图书馆报道,只是找到了一个吸烟区,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根烟,点燃一阵吞云吐雾后,抬头看向了位于学院最中心的那座高耸钟楼。
从科学管理戒律所调职到学院中心图书馆管理员,在中央的不少同事都觉得他疯了。
但只有他自己以及成澈明白,他宁愿降低职级和薪酬也要来到这里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赵明达望向了学院那些青春靓丽,活力四射的学生们,有些感慨回忆起了自己的学生时代。
他看到了一群舞蹈团的学生刚从大剧场中进行完演出,充满着欢声笑语的走出来。
也看到一群才被带进学院,还满是小心与胆怯的特招生正在领取学生卡。
最终他的目光定格在那条横穿整个学院的知明河河边,那里有一个身穿灰色特招生制服的青年正低着头,愣愣站着。
他像是什么有名气的人物,周围聚集了不少人,都是下午没课的正式生,只是那些学生的行为和动作明显十分冒犯,这让原本还在感怀的赵明达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他掐灭了手中的烟,带着刚办好的手续走下了办公楼,来到了河边。
“你难道就没有一点的廉耻吗!我要是你,我就直接跳进这条河淹死自己算了!”
“真是败坏学院的名声,为了给自己争取一点利益,你们真的是什么事都能干的出来。”
“你的那些同学都已经被卖走了,你为什么还留在这?真该死啊你!你就是想要骗他们和你一起抬高声势,然后让他们去死是吧!”
“这人真是烂透了,也别说骗,他们那一起的38个人,估计都是为了想要把那件事闹大,好从学院那里骗到补偿!”
“没有.他们不是”任凭其他人怎么谩骂都没有还口,就像是个木头人一样的青年,在听到这样一句话后,他蠕动着嘴,终于开口想要辩解一句。
然而他才刚刚开口,声音细微的甚至有很多人都没有听到,却立刻就遭受到了更加剧烈的谩骂和攻击!
“去死吧!你还敢说没有!”
“有没有勇士!快!今天有没有勇士出场!我在风纪部那有熟人,你敢动手揍他我就敢找关系把你保出来!”
“花钱找个特招生来动手!用不了几个钱!”
还有人在一旁用通讯器拍照,打算发到学院论坛上,召集更多的人过来。
然而一道苍老却有力的声音却打断了这里所有人的声音。
“都聚在这里干什么!吵吵闹闹的!”
围在四周的学生转头看向了那声音的来源,赵明达长久在科戒所养成了威严震慑住了很大一部分人。
再加上他的穿着打扮明显属于高级教职人员,这让学生们虽然有些不忿,却还是慢慢开始各自散去。
等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河边只剩下低头沉默的青年一个人后,赵明达也冷硬着脸背着手,并没有去看这名特招生,转身朝着中心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他过来呵斥众人只是觉得学院的风气不该是这样,这是一座获取知识,追求真理的理性殿堂,而不是进行攻讦、充斥谩骂的污秽之地。
被解了围后,即使没有被正眼看上一眼,名叫朱龙,才从禁闭管理部中被放出来没多久的特招生,还是远远的对着那个笔直的背影鞠了一躬作为感谢。
在周围终于没有人围观的情况下,他才缓缓蹲在了知明河边,从怀里掏出了一瓶酒,拧开了瓶盖后,他将酒倒进了河里。
“你们之前说想要尝尝但因为还要补贴家里,始终凑不出来钱.今天我买了.喝吧我能弥补的只有这个了都是我的错.”
他嘴里自言自语着,就这样看着瓶中的酒就这样彻底被倒空后,重新站了起来。
收起了空瓶子,朱龙沿着河边的树荫开始朝着特招生的舍区返回。
他没有坐电车,因为知道只要进去就会被人给轰出来。
足足有20里的路程他就这样避开了所有人多的道路,犹如蟑螂老鼠一般躲在墙边的阴影中,走了两个多小时,天都已经黑了下来,才走回了寝室。
他那间原本已经空了一半的四人寝,今天又搬进来了两个新来报到的特招生。
朱龙沉闷的像个木头,另外一名已经一起同住一年多的室友和他打了声招呼,他也只是无声的点头作为回应。
被分配到这间寝室的李维在他刚进门的时候,就认出了这个看起来相貌平平,沉默寡言,看起来就像是个闷葫芦一样的青年。
他就是那个报纸上报道的,在学院中集结了37名特招生,一起对学生会已经做出的一场判决集会抗议表示不满和污蔑,结果被风纪部给一窝端了的带头人。
李维在列车上看到的那片报纸上的新闻有些延后,在学院这场事件早在五天前就被审判完毕了,另外37人被开除转卖到其他地下城当劳力,以赔偿学贷。
只有这个叫朱龙的青年一个人被留下来,被处罚了两周的禁闭,一个学期的无偿劳动后,就被释放了。
这无疑让他陷入了无尽的指责和谩骂,学院新闻部在这件事报道了很多篇文章,其中大部分都是在进行捕风捉影的猜测,说他是为了自己不被开除,身为组织者却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卸到了其他人身上。
还说这些集会抗议的人,是想要利用那起特招生闯入禁区殴打正式学生的事,来胁迫学生会,给自己争取利益。
总之,朱龙这个名字在学院中已经变得声名狼藉,不管是正式生还是特诏生,都对他没什么好脸色。
而在他拿着洗漱工具,从寝室中离开后,那名帮助李维和另外一名新搬进来的新生热心介绍学院情况的学长,才神情有些落寞的说。
“他们其实只是想一起讨回公道.还是太天真了,来到学院后以为这里和其他城市不一样,有些事也会变得不一样,但其实都一样。”
他看起来只是感叹了一句,还是很小心,并没有要多说这件事的意思,随后严肃的对着李维两人提醒道。
“你们一定要注意,不要觉得特招生也是学生,也是学院的一部分。我们不是学院的一部分,我们只是学院中数量最多的耗材!当学院需要我们的时候,我们才有价值,有进行对话的机会,当不需要我们,一定不要试图和其他人讲所谓的公平和道理!”
“这在其他城市没有,在学院也同样没有!”
那名新来的学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李维的目光却已经看到了朱龙那空荡荡的床铺。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后,正当那名热心的学长打算喊上李维两人去吃晚饭的时,朱龙终于又回来了。
他看起来已经洗漱干净,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和之前变得有些不一样,手中还拎着一瓶果汁和几样小菜。
这样的变化让那位热心的学长看起来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他终于放松的长长舒了一口气,拍了拍朱龙的后背。
“我就说嘛,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我们都这样了,让人骂那就随他们骂去吧。”
朱龙听到了他的话,点了点头笑了笑,他的笑容并不开怀,但总算是见到笑了。
他请李维两个新人吃了这顿晚饭,期间他的话还是很少,但在旁边那位热心的学长给他们介绍着学院的一些事情时,他也会时不时会开口补充两句,看起来像是真的已经从过去的阴影和现实的谩骂中走出来了一样。
只是李维在吃东西的时候,一直在看着他,觉得事情好像并不是这样。
晚饭结束,伴随着夜色渐渐深沉,寝室里的四个人也上床休息。
李维没睡,他就将双臂枕在头下,静静的望着那漆黑的夜。
时间渐渐过去,大概到了午夜,学院中心的那座钟楼响起了沉闷的钟声时,朱龙所在的床铺上,一个人影坐了起来。
他穿好了衣服,动作很轻微没有惊动任何人,接着缓缓走出了寝室。
而就在他慢慢将门从外面带上后,那位白天很热心的招待了李维两人的学长床铺上,则响起了一阵压抑低沉的哭泣声。
朱龙走在了空旷的学院道路上避开了所有的监控探头,他穿的很单薄,晚风吹的他身子忍不住发抖,但他却仍旧一步一步的朝着知明河上的那座大桥走了过去。
他来到了桥的最高点,爬到了护栏上单手抓住一旁的立柱,静静的看着那在两侧路灯的照耀下,若隐若现的河水,就这样站立了很久。
“希望在暮光,真的有人类的乐土。”
喃喃的说完了这句话,他松开了手,纵身跳了出去。
然而,就在他的身体刚刚开始下坠的时候,一条有力的手臂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朱龙惊愕的抬起头,看到了那个今天才来到学院,被划分到和他同寝室的新特招生,正带着笑看和他对视。
“暮光没有乐土,倒是有几十只眼睛的怪物,你还敢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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