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在自驾乘河浪回去的途中,季明见金猊猿怏怏不乐的样子,不禁问道。
金猊猿半蹲在浪头之上,双目中久久的失神,哪怕水汽浪沫打在毛脸上,溅到眼眸内,依旧不能另其回过神来。
季明大约能猜到他的几分心思,那赤意郎君年岁不大,已有一身高超道艺,恰如潜龙在渊,哪怕其是旁门中人,未来成就至少也是金丹之流。
这如果换到妖魔中,便是蜕形大妖。
受到金猊猿的影响,季明回想刚才的温道玉的话,如‘天曹’、‘南斗星君’两个词,暗自感叹道门之中门道实在多。
浪头快至横山北麓,金猊猿才缓缓回神,看了一眼被草草收拾,置于浪头上的大有和尚尸体。
“似我等山川地祇,可俯瞰世俗山河变迁,静看贩夫走卒寿尽,这是何等的快活。
可是我也知道,在南盘江千子洞内我就已经知道,也有人在看着我们,就如我们看待凡人一般高高在上。”
季明知道他指得谁,三天之上的神真,或许还有三宗正道内的道官。
一时间之间,季明倒不知该怎么安慰金猊猿,又回想起了自己的经历,感慨了一声,“以你的出身,已胜过许多人了。”
“是啊!”金猊猿对这句话倒是很赞同,“许多人怕是八辈子都投生不到南盘江河伯的胎腹中。”
季明脸色一僵,刺耳,这句话实在过于刺耳了,让他有种被辱骂的感觉,下意识里就想反驳回去,可又无从反驳。
“不过...”
话头一转,金猊猿表情落寞道:“我们山川地祇的上限就是自身所管辖地界的上限,这样的上限几百年别想着突破了。
除非河流突然改道,山脉骤然升抬,否则...”
话题变得沉重起来,看来赤意郎君给得刺激不小,尤其是金猊猿好于人前显圣,怎么能容忍自己沦为一种配角式的存在。
季明想到一句话‘见我如见高山’。
人在攀登高峰的的时候,实在不宜见到惊艳人物,否则带来不会是被激发的志气,而是深深的挫折感。
季明拍着金猊猿猴的肩膀,开解的道:“送你一句话,见高山,见众生,再去见自己。”
金猊猿蹲在浪头上,眼中似有所悟,拍了拍大有僧的死白光头,“佛家讲轮回,虽然和尚你未至四境,无法真灵不昧,但我希望你下辈子还是当个人。
这人呐!才是天地所钟爱的,才有机会当上故事的主人公,享受世人的膜拜、瞩目等等。”
说罢,他又看向季明,那眼神好似带着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别看我,我下辈子比你有希望当个主人公。”
“哈哈~”
金猊猿欢快的笑了起来,只觉得自己这蜈蚣兄弟实在幽默,“好,那下辈子你一定得像赤意郎君一样出色,不对,得高他一截。”
“当然。”
季明无比认真的道。
他这一股子认真劲倒是让金猊猿不知说些什么,他明白蜈蚣兄弟对于赤意郎君并没有多少认识,不知这是怎样的高峰。
他笑了几声后便降下了浪头,拉着大有和的尚尸体上了河滩。
“咱们暂时在这里别过,我先将和尚送回秃笔峰安葬。”
在分别之前,金猊猿抓了抓头,喊住了季明,颇有几分不好意思的问道:“蜈蚣兄弟,我好像至今还未曾问过你的名讳?”
季明沉默了片刻,说道:“姓王名路,俗名一个。”
“王路!”
金猊猿重复了一遍,似乎要将这个名字牢牢记住一样。
...............
昏暗窟内,打磨光滑的板石上,三位童子正在打坐吐纳。
在他们的身边,散落几本小周天解书,还有些瓶罐,看得出来他们三個都很刻苦,即使季明不在窟内也是行功不辍。
只可惜,在季明这里并无盘岵大山的丹头·五仙丸,这导致他们只能服用窟内余霄珍藏的灵毒,借此汲取其中灵机修行。
一道黑风刮入窟中,一节节的黑壳长身在厅内药鼎外游走,数十对节足爬动着,口器外的毒钩吱嘎扭动着。
季明打断了三位童子的修行,他看得出来三位童子无法解化吞服的灵毒,再这么继续瞎练下去,必然暴毙在这个窟内。
他们需要一份盘岵密功,还需要名师指点,再加上丹头辅助。
他将童子们召集一处,逐一的审视着。
当初留下三童子是为了消遣解闷,同时在窟内打杂,但是相处长了,多少生出些感情。
如今他一步步的接近天人所在,必然无法顾及窟内的童子们,须得帮他们找到一个日后落脚之地,修行之所。
“清风、明月、松鹤,我等有善缘,自当结个善果,待我窟中诸事了结,当送你们一场机缘。”
“老爷,可是我们练功懈怠,惹你不喜。”女童子明月撅着嘴,眼中含泪道。
清风和松鹤均有惶恐之色,早熟如他们,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只隐约知道自己将被遗弃,顿时鼻头一酸,垂泪不已。
“好了!”
季明盘起长身,作凶狠状,“人妖终归殊途,况且我近来要做件大事,无暇顾及你们。”
“老爷要将我们送往何处?”
松鹤第一个稳定情绪,问道。
“秃笔峰,张娘子处。
想来你们在余霄这里许久,也算是他的半个弟子,且那张娘子素来心善,经历曲折坎坷,定然可同你等共情。”
“老爷!”松鹤伏地跪拜,叩首不止道:“您于我们有再造之恩,若有来生,定当...不,今生今世便要报答此等恩情。”
“哈哈~
放心,会给伱们这个机会的。”
三童子不同于鼠四这等精怪,再过个几年,心智便会极大提升。
待到下一世中,季明很难简单的以蜈蚣精的主人、故交、弟子等身份,借使蜈蚣精的恩义来笼络他们。
不过,季明还是期待未来同他们的相遇。
季明说罢,便将童子们屏退,而后自纳袋中取出石凌匣,将其中的血玉蜈蚣给放入鼎内。
该来的,终究还会来,这当是此世自大的价值积累了,也不知能否将飞蜈的血脉完美的遗传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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