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长,晚上好。”
一进门,郑叙植的目光先是投向黑着灯的柜台旁。
确定那里没人之后,他才扫视了一下这间他工作了三年而无比熟悉的咖啡厅,最终把目光定格在落地窗旁的一个座位。
他站在原地,仔细看了看那道背对着自己的身影,同时也确定没有其他不速之客之后才松口气似地微微鞠躬问好。
“抱歉,社长,又麻烦您替我值了班。”
“心里一点歉意都没有的话,嘴上说的对不起又有什么意义?”端着杯茶水的老板回头瞪了他一眼,“快滚过来坐下吧,你也知道,我有事要跟你谈。”
快步走到老板对面坐下,郑叙植也端起面前满满当当的茶杯,啜饮了几口其中香气浓郁的热茶。
在这期间,老板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今日的装扮,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和欣慰的意味。
他的目光在郑叙植脚上那双半新不旧的运动鞋上停留了几秒,然后选择以此作为了话题的切入点。
“难得好好打扮一下自己,干嘛不买双新鞋?你现在也该有些存款了吧?”
闻言,郑叙植放下茶杯回答道:
“没必要。接下来这套衣服可能没什么机会出场,只为这一次而买双搭配的新鞋未免也太奢侈了些。”
“奢侈……哼。”老板意味不明地冷哼一声,一副颇为不屑的样子。
考虑到郑叙植的经济状况,金智秀并没有挑选太贵的衣服,以免将来郑叙植回礼时会觉得负担。
这是细心也很体贴的做法,郑叙植也很好地体会到了这份心意。
在冷哼过后,老板也就说到了正题:
“你是来找我辞行的吧?看来我这间小咖啡厅,终究还是留不住你这位首尔大的高材生。”
郑叙植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并没急着回答,而是仔细看了看与他对坐着的中年男人。
这三年里,他承蒙了对方的照顾,但却在某种默契之下从未询问过对方的名字。
老实说,老板的样貌不算出众,哪怕有着络腮胡子带来的男性魅力加成,评价也只是平凡二字而已。
但在郑叙植的印象里,老板却是个气场强大到隐隐压过李正树的男人。这评价无关外貌,而是来自于某种举手投足间自然散发出的压迫力。
尽管平日里的老板并不显得高高在上,甚至经常能和那些半大的练习生们愉快地交谈到一起。但郑叙植一直很清楚,老板的确是咖啡厅的社长没错,但一定不止如此。
郑叙植并非一直是这样困窘的模样,以往他也接触过不少外人看来高不可攀的人物。所以早在第一次见面时,他就从穿着打扮和行为里直观地判断出,老板的社会地位一定不低,甚至有可能称得上是“高”。
而在阶级分明的高丽,不低两个字的内涵很丰富,但高高在上却专门用来形容一类人群——财阀。
至于在其它国家更受敬重的政府官员,终究只是一时的煊赫而已。毕竟在这个国家有一句脍炙人口的真理:
权力比金钱更显赫,但金钱比权力更加长久。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财阀都能拥有如此的地位。更别提在军政一体的青瓦台面前,再强大的财阀也只能暂时低头,能做的也就只有等待对方下台的那一刻再行报复而已。
实际上,这在整个国家形成了一個诡异的循环——青瓦台知道自己失去权力后会被报复,因此在任时会极力针对和削弱财阀;而财阀们在遭受这一切之后,他们的报复也就变得更加疯狂。
另外,并非是所有豪族都拥有着报复青瓦台的能力。目前来看,真正有底气让政府有所顾忌的,也就只有排名前五的几家巨型财阀。
三星、现代、SK、LG、乐天,这五大财阀控制了整个高丽百分之七十以上的GDP,其中最强大的三星甚至涉足了堪称国家命脉之一的军工制造行业。
而排名第二的现代曾是整个高丽最强大的集团,直到后来因为某些政治上的往事而被拆分成了现代集团、现代汽车和现代重工三个部分,才拱手让出了头把交椅。
至于第三名,SK和LG之间的竞争和对比似乎从未停止,但也永远都分不出绝对意义上的胜负。
从影响力上来看,SK集团占据了整个高丽超过一半的通讯市场,同时还拥有全球规模最大的炼油化工厂。
与之相对的是,LG集团却一向比较低调。国外对LG的印象大多停留在家电行业,但很少有人知道,LG最大的产业其实是化学化工,其规模总量同样占据了整个高丽化工行业的一半有余。
而近十年来,LG集团投资数额最大的行业则是互联网。
只不过,LG旗下的网络平台完全不是NAVER的对手,即时通迅软件也早早胎死腹中,这才让他们在近两年来的综合评价上略逊色于SK一筹。
但比起其他丑闻缠身的财阀们,低调到连各种活动都不愿意出席的LG几乎算得上是一股清流。
最关键的是,十五年来,他们一向远离政治,从来不像其它财阀一样参加进权力的游戏里。
至于排名最后的乐天……这是一家日资企业,在高丽本土备受排挤,偏偏高丽又不敢真的激怒樱花国,只能捏着鼻子祈祷它快点倒闭。
除去这五家之外,其余的财阀实际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无非是钱多一点或者少一点,也就谈不上什么影响力和地位,最多能算是比普通人高出一头。
而郑叙植好奇的是,老板到底出身自哪里呢?
他相信今天晚上,自己一定能得到一个答案。毕竟过了今晚之后,他就要正式辞去咖啡厅的工作,开始为不久后的将来进入JYP公司工作做出些准备。
这是因为他那位导师答应好的报酬已经提前给出,而郑叙植也不打算拖欠自己所应付出的东西。
另外,他也很需要一份更丰厚些的收入,来凑出一份租房保证金。
“租房?”老板嗤笑着,“你小子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难道你对我的身份一点猜测都没有吗?”
既然老板今天这么直白,郑叙植也就不再像往日那样放松。
他揉了揉自己因酒精而突突跳动的太阳穴,低声说:
“猜测当然是有,只不过都太惊世骇俗了些。”
“说出来听听。”老板笑意不变。
“总不会,和我母亲一样姓具吧?”郑叙植垂下眼帘。
他一直不愿意提起自己家人的事。
对于父亲,他只是懒得去想更懒得去提而已,毕竟如今分隔两国,以后八成也不会再扯上什么关系。
至于母亲那边,他则是因为不想招惹到自己处理不了的麻烦。
但其实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很天真,毕竟麻烦可不是把头插进沙子就能规避的东西。
不过过去三年里,他的生活却意料之外地充实和平静,而这种情况和面前的男人绝对脱离不了关系。
毕竟,是老板把在街上流浪的他捡回了咖啡厅,给了他一块狭小但安全的立足之地。
老板看着比三年前那个蜷缩在公交车站的孩子开朗了许多的郑叙植,忍不住摇了摇头。
“你比三年前有趣得多,这一点我很喜欢。”老板从旁边的座椅上扯起一个皮包,随手把它推到了郑叙植面前,“但是,现在不是该展露幽默感的时机。”
刚刚说话时,他的口吻像是某位长辈那样,带着些真切的关心和教育的意味。
“看看吧,我送你的离别礼物。”他站起身说,
“我在门外等你。至于怎么选择,全看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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