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咖啡厅的大门,郑叙植把手揣进兜里,缓步走到了老板身边站定。
老板稍稍低头看了下他的手,脸上便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笑意。
“做好选择了?”
郑叙植微叹口气,带着点无奈地回答道:
“哪有什么选择?我看到的,只有一次简单粗暴的试探而已。”
那包里的文件很多,林林总总包含了一个人一生中的所有痕迹。
出生证明、疫苗接种证明、幼儿园合照、小学入学申请……
一份份文件勾勒出了一个从小生长在大邱,直至近年来才因为考上大学而来到首尔的年轻人的前半生。
那个年轻人的名字同样叫叙植,面容同样年轻而俊朗。只不过,他的姓氏却不再是“郑”,而是“具”,来自于母亲具延淑的具。
“你该清楚那意味着什么。”老板点燃一支雪茄,浓厚的烟雾随着夜风消散,但与他并肩而立的郑叙植仍能嗅到那股醇厚的香气。
“是啊……意味着一段新的人生。”郑叙植用平静的语气阐述着一个简单的事实。
只不过在兜里,他的手指已经悄然攥紧,以此来控制自己的情绪。
“具”姓在高丽不算少见,因此单独提出来可能也没什么特殊的意义。
但结合老板的身份,具叙植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义便呼之欲出。
“LG集团……”郑叙植闭上眼睛,“来到高丽之后,我其实也想办法收集了些有用的信息。”
“比如说,具氏家族一直秉持着长子继承制。但遗憾的是,LG集团现任会长具本茂唯一的儿子,在我出生的前一年不幸遭遇车祸去世了。”
“因此,那位会长收养了亲弟弟具本绫的儿子,将之确立为了集团继承人。”
“另外,具老会长还有两個女儿。”
“她们的名字是……”
“具延京,以及具延淑。”
在他说话的时候,老板的脸色丝毫未变。
尽管LG集团行事一向低调,但这些关于具氏家族的信息都是在网上随便一搜就能找到的新闻,并不值得多在意。
他真正想知道的是,郑叙植应该早就知道了这些,那么为什么要装傻充愣般地一直留在这家小小的咖啡厅里呢?
“我还不想随便把命丢掉。”郑叙植很突兀但又恰到好处地解释了一句,“所以再深的信息我也没有去试图了解。在很久之前,您不是就警告我,不该去做的事情别做吗?”
听到这话,老板怔愣了一下,然后带着点好笑地回答道:
“我那句话的意思明明是,让你不要沾染些太过于……低贱的行业。”
“低贱?”郑叙植笑了笑,“您是指广告模特一类的行业?难道烤肉店服务员会比艺人高贵多少吗?”
“意义不一样。”老板用理所应当的语气解释着,“过去的经历越亲民越是加分项,但成为抛头露面的艺人只会让人在看待你时戴上有色眼镜。”
“听起来……我像是成了某种需要被检验成色的‘货物’啊,老板。”郑叙植的笑容终于褪去了往日的爽朗阳光,变得有些凉薄。
在华夏,有个成语叫做奇货可居。至于它的由来,则是春秋战国时期的著名人物吕不韦和秦异人之间的小故事。
故事的过程无需赘述,但故事的结局算不上美好。身负秦王血脉的秦异人最终靠认了一位新母亲而成功登上王位,但发现这件奇货的吕不韦最终却饮下毒酒自尽。
郑叙植的态度里已经夹杂着些冰冷与敌意,而老板却丝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像平时一样说了句看似很有哲理的话:
“在上面的人眼里,谁不是货物呢?你是,我是,家里那位看似手眼通天的会长,在更上层的人眼里又何尝不是呢?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忍一忍算了。”
这话听起来确实有点道理,但未免过于空泛,其中也带着些毫无意义的对比。
不过郑叙植闻言也就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发问道:
“所以老板你到底是想要把我卖给谁呢?具会长?他的养子具代表?还是……那位我素未蒙面却又久仰大名的‘姨母’?”
从血脉的意义上来说,真正在意郑叙植的人其实也就只有这三位而已。
而从郑叙植发问的内容来看,即便他没得到老板的亲口确认,但却似乎已经笃定了老板背后站着的究竟是谁。
毕竟动动脑子就知道,那位七十岁高龄的老会长绝不会浪费时间跟郑叙植玩什么养成游戏,而那位养子先生巴不得郑叙植早点躺到冠岳山顶。
有理由也有能力找到,并在LG集团眼皮子底下保护郑叙植的,也就只有那位姨母了。
至于老板本人,虽然他的外貌不算有特点,本人也低调到从不在镜头前出现,但在顺藤摸瓜之下,一条简短的婚讯也就被郑叙植从故纸堆里翻找了出来。
婚礼照片上的男主角年纪轻轻就蓄起了络腮胡,女主角的面容则被刻意模糊隐藏。
不过婚讯上已经注明了他们的身份:
【时隔二十年,LG或再涉政治?具氏千金与前社会福祉部部长二公子安庆元宣布联姻!】
在高丽,财阀与高官子女联姻是非常常见的事。比如SK会长崔太元与前总统之女卢素英,再比如LG会长具本茂与前保障部部长之女金英植。
但其中,能真正相伴走过一生的联姻夫妻并不多。尤其是SK会长崔太元,他早在2008年就已经和情人育有一女,并且在报纸上公开宣布了自己另有新欢的消息。
但与负面新闻缠身的其它财阀不同,一向低调的LG似乎成了一股清流,几乎从未有过任何丑闻出现。
就连之前几乎牵扯到半个高丽的张紫妍案里,唯独没有被牵涉进去的财阀也就只有LG一家而已。
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再干净的财阀也是财阀,趴在国家和民众身上敲骨吸髓的他们绝不可能人畜无害。
作为特殊时期和特殊地理环境才形成的扭曲产物,财阀这种存在形式从出现起就注定是要吃人的。
曾有人说,投胎时,财阀家以外的地方都是地狱。
不过现在,因为那所谓的血脉,郑叙植好像有了一个从地狱挣脱的机会。
坦白地说,过去三年的生活确实足够折磨,甚至连出去和朋友约会都要借钱才行。
对于由奢入俭的郑叙植来说,这种落差感足够让他升起对金钱的渴望。
所以……代价是什么呢?
而且现在这种情况算什么,回家的诱惑?
被自己脑海里莫名出现的无稽想法逗笑了一下,郑叙植抬头望向了对面的YG大楼,然后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位和自己愈发亲近的“金汤匙”。
明天天气好像不错,要不然试试约她出门逛逛街?
至于理由……买衣服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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