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吓死人不偿命

  面对奈特突然说出口的称呼,怀特则是双拳紧握,摆出应战姿态作为回应。

  「别一见面就这么杀气腾腾的嘛,我相信我们有很多话题可以聊聊。」

  奈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握住了自己的右肩断肢处。接着像是在拉糖一样,拉出一条与先前一模一样的右手臂。

  「是有很多话题没错。」怀特此时才回答道:「但你会以聊天为名义藉机拖延时间,等到不明所以的守卫前来助阵,到时候你就有更多人质可以当筹码了。更别提你会当众公开我与你有关的事情,离间人心同时拖延我的脚步──虽然你只是觉得给我添乱应该会很好玩。」

  「……有个达地知根的故人,还真是有点讨厌呢。」

  奈特悻悻然说道,双眼直视着奈特。

  ──不,并非是『双眼』。

  在令人反胃的嘎吱声中,奈特的额头从中向左右裂开,露出了隐藏在皮肤之下的第三只瞳孔。

  那瞳孔的外貌与颜色,竟与三精灵在阿尔比昂大陆上,所见到的怀特本体极为类似。

  之所以是类似,是因为两者的气势截然不同。

  相比起怀特的本体,奈特额头上的第三只眼睛,流露着一股让人心惊胆寒的邪气,彷佛不论走到哪里都被紧盯着一般。

  与此同时,圣露蒂亚教堂里的所有人,包括约瑟夫跟维特里奥等人,此时都愕然地望着会议室的方向。

  无法言喻、无法比喻。

  但众人就是能够明白,有个『危险之物』盯上了自己。那并非是直觉,亦非是妄想,纯粹只是……生物的本能反应。

  不论是谁都明白,背对着近在咫尺的危险,只会给自己带来死亡。

  仅仅如此罢了。

  先前奈特那具有高腐蚀性的血液,有一部分正好溅洒在天花板附近。遭到腐蚀的天花板此时开始崩塌,暂时性遮蔽了会议室里的光线。

  昏暗的室内,奈特的三眼竟是散发着足以摄人心魄的赤红邪光,配上因光线不足而显得漆黑的皮肤,一股无法言喻的阴郁鬼氛弥漫在整个会议室内。

  「啊啊,果然无法控制你呢。」

  尘埃落尽,会议室内也恢复光明,而奈特眼中的红光也消散无踪。

  不仅如此,奈特的额头皮肤也缓缓合闭,将那散发着邪气的眼球遮蔽起来。

  就在同一时间,笼罩住圣露蒂亚教堂无形压力也凭空消失,像是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为何不继续睁开?」怀特挑着眉头问道。

  「明知故问。」奈特撇着嘴,比着自己的双眼说道:「既然无法藉此控制你,那么继续使用也没意义。而且你待会绝对会专挑我的要害打,两个破绽就够了,没必要再多一个给你戳。」

  「不过……」说到这里,奈特突然话题一转,「我倒是很好奇,你是怎么从未来个体身上脱离出来的?我可不记得我会的魔法里,有着让一部分肉体永久脱离掌握,并获得自我意识的方法。」

  「百世经纶,火宅佛狱。」

  「暴力金和尚?真糟糕,我记忆只到铡龑计画而已。真不愧是『苦』境,果然是多灾多难。」

  没头没脑的对谈,但对于两人来说,对谈的内容不仅了然于心,更是另类的互相试探。

  即使是不如自己的未来分身,但对方到底掌握了多少新事物?

  虽说是不该存在的过去本尊,但对方到底保有着哪些旧底牌?

  和谈与合作?这两个选项完全不存在于奈特与怀特的脑内。从某方面来说,双方都是各自计画的最大变数。

  「不过未来的我还真是喜欢人类外型呢,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吗?」

  「毕竟这样行事上比较方便,加上这里是莎雅的出生世界,人类外型有什么意义你比我还清楚。」

  「『性格恶劣的奈特为了破坏掉这份意义,待会交战时极高机率会变成其他非人型化身』。你现在心中是这样想的,对吧?」听完怀特的话,奈特眯起眼睛笑说着,「逆反心态利用得不错喔。不过这样想的前提是:『我并不知道九龙炎对于非人型化身的伤害,远比人型化身高上千万倍』。唉,我火焰抗性果然是负数。」

  怀特闻言一愣,随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看来你先前见过才人了。」

  「看来你是计划的共犯呢。」

  「才人目前怎么样了?」

  「只是送他回家而已。」

  「真稀奇,我还以为你会杀了才人呢。」

  「我是很想,但他身上的警报机制有点棘手。先前朱利奥还差点触发,幸好最后被我拦下了。所以快感谢我吧。」

  「警报?我可不记得除了九龙炎之外,尼欧有在才人身上放过什么东西。」

  「别装傻,我比你还清楚影契约的效果,我才不想同时对上醒过来的未来个体跟你这个分身。而且打从一开始,那个叫做才人的纲达鲁乌,就是未来个体计画里不可或缺的关键环节,所以未来个体绝对会不择手段地保住才人的纲达鲁乌身分。」

  「……被看穿的有点多呢,该说不愧是同一人吗?」

  「是够多了,多到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吧,除了你我之外,没有任何『非人类』能够听到我们的对话。」

  对于无关的他人来说,这番对话可说是完全摸不着头绪,甚至可以说是哑谜满天飞。

  然而对谈的两人,却丝毫没有露出过迷惑或疑虑的表情。

  「虽然放在炎白幻瞳里的情报不多,但对我来说足够看穿计画──」

  奈特话还没说完,突变乍起!

  伴随着突如其来的金属撕裂音,如发如丝的漆黑丝线从四面八方凭空冒出,刺穿了空气,更贯穿了声音。

  这种射出在前,碎音随后的情况,表明了这些黑丝是在不引发音障的情况下,突破了音速这一物理限制!

  然而黑丝并未全部刺向怀特,将近五成的黑丝旋绕在怀特的身旁,挡住了怀特的退路。

  仅仅瞄了一眼,怀特便明白了这些黑丝的成分与真面目。

  『诡丝』。

  那是由幻梦境的碎片所编织而成的丝线,也仅有身为管理者的奈特才能够自由使用。

  任何物理力量都不可能破坏这些诡丝,就如同梦境无法被摧毁一样。即使身为梦境载体的人类能够被杀害与破坏,但也无法因此破坏梦境本身,毕竟梦境本来就是超脱于物理常识之外。

  藉由幻梦境的力量,诡丝才能无视掉音障这一物理法则。

  或许魔法能够破坏这些诡丝,但怀特并没有施展魔法的能耐。而且这些诡丝最危险的地方并非是杀伤力,而是在于附带的效果。

  一但被刺伤或是缠上,受害者的意识就会被诡丝强行拖到梦境里头。仅仅只有数条的话还能靠毅力支撑,但在成千上万的诡丝面前,就算是真龙也会昏睡过去。

  若怀特选择正面防御,那在挡下诡丝攻击的同时,怀特全身上下都会被剩余诡丝綑住。

  但是,无坚不摧的诡丝,依旧被切断了。

  「──可要趁机杀了你,这点情报果然还是不太够。」看着被切断的诡丝如同朝露一般消散在空气中,奈特惋惜地说道,「本来还以为能够让你多消耗一点九龙炎这种危险的东西呢。」

  话虽如此,但奈特望着怀特从虚空之中所拿出的武器,脸上也不禁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那是一把约有两米长的镰刀,镰刀杖身并不能算直,彷佛并未经过任何打磨。那略带幅度的双面开锋刀身,却因长达两米而导致重心不稳,进而注定了这把镰刀没有任何实战意义。

  诡异的是,刀身与杖身的连结处彷佛融为一体般,让人分不清是木杖上长出了镰刀,还是镰刀本身被木杖所寄生。

  然而,就是这把看似废物的镰刀,切碎了绝对无法用物理力量破坏的诡丝。

  不光如此,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用这把镰刀切开所有接近自己的诡丝,也从另一方面证实了怀特的实力。

  「这把镰刀叫什么名字?」

  「犹格.索托斯之镰。」

  奈特的笑容当场僵在脸上。

  「……大哥做的?」

  虽然依旧笑容满面,但无论是谁都能看出奈特心中的不安与慌张。

  「不,这是尼欧从名为夜元绫香的小女孩手中抢来的,至于镰刀本身则是异世界的奈亚拉托提普所制造。」(注一)

  「可以告诉我是哪个世界吗?我也想要拿一把玩玩。」

  「不可能,这把镰刀的制造者死得非常彻底,完全没有复活的可能性。」怀特的脸上,露出了微妙的神情,「就算有第二把,我也真心建议别做傻事。尼欧当时虽然抢到了这把镰刀,但却也因此被伊特追杀了好一阵子。」

  「但这还是不能解释那把镰刀是如何切断诡丝,而且身为分身的你不可能控制幻梦境,也没有幻梦境的最高权限……」

  像是想起了什么,奈特先是用着疑惑的表情瞪着镰刀,随后满脸不悦地说道。

  「……原来如此,那把镰刀就是幻梦境的权限钥匙。」

  「本来这把犹格.索托斯之镰是能够切开空间,藉此放出魔界断片的武器,不过也不是所有世界都有『魔界』这种地方。因此尼欧把它改造成能够直接连上幻梦境──我劝你放弃,你现在的行为跟被逼到绝路的须乡伸之没甚么两样。」

  看着奈特的食指对着空气猛点,猜出他在干什么的怀特,表情漠然地说着。

  但是……怀特的左手不知何时藏在身后,并洒下了碧绿色的不明粉尘。

  「……真是够了,未来个体居然给我做得这么绝,连身为管理者的我都无法关掉你的权限。」

  奈特随手一挥,看上去就像是在扫开无形的触控面板一般。

  然而在扫开的同时,空间再度碎开,数股来自幻梦境的庞大能量,有如刀刃一般从七个不同的方位袭向怀特!

  这种利用幻梦境的精神能量强行干涉现实的攻击,连空间都能轻易切裂,在理论上不存在着能够防御的正常方法。然而奈特明白,九龙炎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正常』方法。

  奈特并非没有试过在怀特体内,发动来自幻梦境的攻击,但是在连续失效三次后便打消了这个主意。

  因此,奈特选择了突袭。

  这次的攻击,快到完全不给人反应时间。

  在这连刹那都嫌太长的时间里,这个世界上绝对不可能有人能够对此做出反应。奈特如此确信着。

  理所当然的,怀特背叛了这份确信。

  就在能量冲出的『一秒前』,空气中突然亮起了七道宛如LED灯的绿色冷光,随后以这七道冷光作为基点,怀特身旁出现了由炎碧外影所构成的碧绿炎盾。

  这些圆盾出现的位置,正好拦下了奈特藉由幻梦境发起的所有攻击。

  若是不知底细的旁人见到这一幕,反倒会认为是奈特的攻击主动撞上怀特的防御。

  只有奈特跟怀特心里明白,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负向时间延迟器……」(注二)

  利用预测器会将讯号传到过去的原理,让自身防御永远能够在攻击到来的『一秒前』展开,并且将九龙炎中,具有万能防御能力的炎碧外影融合在里面。

  换言之──偷袭与突击全数无效。

  真要说有什么弱点的话,那大概就是广范围攻击了。一但遭遇到先前诡丝那样数量庞大的攻击,灌输在里面的炎碧外影能量极容易消耗殆尽。

  「也该换我了。」

  然而,怀特不会给奈特这个机会。

  「形成位阶──」怀特猛然将镰刀尖端刺入会议室的地板,「──逆位战车(The_Chariot)!」

  在塔罗牌中,战车这张卡的逆位意义是:匹夫之勇、冲动鲁莽,以及不能控制。

  就在怀特喊完的瞬间,整间会议室里的重力顿时失衡。

  不光是重力失衡,先前从天花板上落下的碎石,此时竟违反万有引力法则,以毫无规律可言的极高速度,在会议室内四散飞溅!

  这些碎石会有如此异变,是因为怀特利用地板作为媒介,将幻梦境的能量以绝对乱数的方式灌入到这些碎石里。

  无定反弹、全角度拐弯、直角上升、多段变速、聚合分裂、急停倒车、叉指球……别说是奈特,就连怀特自己都无法判断这些碎石下一秒的动向。

  若是只有碎石,奈特自然丝毫无惧。

  前提是,碎石上头没有沾染着,那令奈特眼皮直跳的炎紫柔劲……

  【啧!仗着自己有全自动防御就给我来这招!】

  凭藉着自身那远超人类限界的体能与动态视力,奈特轻松闪过朝着自己飞来的碎石。

  下一秒,无须闪躲这些碎石的怀特,手持着镰刀劈向奈特的喉咙!

  奈特立刻仰头,以间不容发的距离避开这一击,同时伸手抓住犹格.索托斯之镰的杖身,试图将其抢夺过来。

  孰料,怀特竟是弃了手中镰刀,瞬间逼近奈特身旁。

  判断失误的奈特弃了镰刀,勉强腾出一手试图逼退怀特,却被怀特反客为主用左手架开攻势,更藉势扫中奈特的下巴;

  怀特左手缠上了奈特的手臂,单脚回身一拉,右手手肘同时轰中了奈特的左太阳穴,影响奈特接下来的判断能力;

  奈特头颅被震开的瞬间,怀特右手化掌扫劈奈特脖间喉结,使其暂时无法呼吸;

  右掌顺势化爪抓住奈特後脑,怀特一记飞膝直击颜面,奈特双脚顿时离地;

  抓着奈特手臂的左手藉机猛然旋拉,奈特整个人竟是在空中转了两圈半,露出了背部空门,随即右掌直落肩头使其落地;

  奈特双脚落地一瞬,怀特狠踹膝盖内侧迫使奈特单膝跪地,同时右手再度抓住奈特後脑,朝着石板地面狠砸下去,整个石板地面有如陨石撞击般凹陷下去;

  怀特飞起左脚猛击腹部,使奈特二度腾空,左手再度将奈特当成抹布般绕圆狂甩;

  最後,怀特左右手凝聚大量炎黄纯钢,在奈特面对自己的刹那,双掌分别印在奈特额头与腹部上。

  「…………算你狠。」

  奈特才刚说完,怀特双掌瞬间发力,面对炎黄纯钢那足以排山倒海的巨力,奈特整个人被轰飞到了墙壁之上。

  先前遭到奈特血液腐蚀的墙壁,哪承受得住如此冲击,只见墙壁应声而碎,奈特也飞到了圣露蒂亚教堂之外。

  见到奈特飞出会议室,怀特默不吭声地拔出刺在身上的数十条诡丝。

  被拔出的诡丝并未带出任何鲜血,但怀特依旧感觉意识开始朦胧不清。

  怀特咬牙强行维持意识,拔起犹格.索托斯之镰後追了出去。

  同一时间。

  不久前联络上卡斯特莫尔的克莉丝朵,此时正全速赶向圣露蒂亚教堂。

  若卡斯特莫尔所传回来的情报无误,那麽约瑟夫所图之事绝非是进攻罗马尼亚如此简单……

  然而就在中途,一道黑影从天而降,砸到了克莉丝朵面前的地面上。

  克莉丝朵急忙停下脚步,同时抽出冰刀戒备。但让克莉丝朵感到不解的是,她感觉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从天而降的人影。

  「痛痛痛痛……COC武术点到99什麽的最讨厌了,而且居然被他看出我在防着他用关节技……」

  奈特歪着嘴站起身来,满脸郁闷神情。

  就在这时候,奈特见到了一旁站立着的克莉丝朵。

  下一秒,奈特瞬间逼近到克莉丝朵面前一米处。见到对方行动如此神速,克莉丝朵反射性地就想出手──

  「你就是记忆里提到的贫乳大婶?」

  ──然後从自我防卫的反射出手,变成杀意冲天的全力斩击。

  「你说谁是贫乳大婶啊!!」

  奈特一记後空翻,躲掉了克莉丝朵的斩击。

  看到克莉丝朵彻底动怒,奈特脸上依然嘻皮笑脸。

  「别生气别生气,我只是确认一下而已。」奈特说到这里,突然用着看珍稀之物的眼神望向克莉丝朵,「不过不对阿,记忆的情报跟当事人好像有点差距呢……欸?等一下,你灵魂里的那个是──」

  瞬间,奈特的脸色大变。

  第一次。

  奈特自从出现在六千年後的哈尔凯尼亚後,第一次露出了惊恐与震愕交杂的表情。

  「你在说甚麽──」

  见到奈特似乎不太对劲,克莉丝朵忍不住向前踏了一步。

  「别过来我还不想被玩死啊啊啊啊!!!!」

  喊完的瞬间,奈特的身影便在百米之外,让克莉丝朵追之不及。

  「到底……发生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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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一:前传──魔法少女PrettyBell

  注二:前传、希望之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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