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了包裹，临行前，李香莲又塞了个鸡蛋到徐坤手里，随即便带着徐谨忙活了起来。
家里还养了两头大黑猪，得去准备猪食。
她倒没什么可担心的，早上过去，下午便会回来。
小学和学前班就在隔壁村，近的很。
甚至下午放学都只能靠徐坤一人走回，徐慎之可不会再来接他。
时代尚算安稳，又离的近，半个多小时的路程罢了。
何况前两天报名时，已经带徐坤走过一次，回家的时候，徐慎之还特意考察过徐坤的记忆力，让他在前头走，自己在后面跟着。
这个世界，这个时代，这个环境，如此便是理所当然。
鹿林村还有几家同样也是送适龄儿童上学，一行人自然而然凑到了一起，结伴而行。
大人们故意让小孩子走到一起，混熟了，以后上下学一起有个照应。
清晨阳光和煦，泥巴路只要不被雨水打湿，还是挺好走的。
徐坤仔细感受着阳光的温度，不由咧嘴一笑。
朝阳，新生，啊...
到了一处岔路口，泥巴路分出一条稍小些的碎石路，大抵不到一米五宽，仅供一辆车进出。
抬眼望去，烟筒村的烟筒小学就在前方不远。
烟筒小学前面一部分建筑，是类似宗祠的结构。
砖石围墙，墙面粉刷成灰白，正门朱红，上头雕着双头戏珠。
事实上，这就是由宗祠改造而来。
小学着实很小，徐坤估摸着，占地半亩都不到，顶天了两百平方米。
宗祠大门大开着，两侧小门也是敞开。
进得前半，又有额外一扇铁门和围墙隔绝。
铁门略有红色锈迹，下方倒是锃亮，只不过表面坑坑洼洼。
唔，淘气的小学生们在进出时脚往往都不老实。
直到走入这铁门，徐坤才真正感受到一股时代的气息扑面而来。
四面围墙，却只有正前方和右手方两栋教学楼。
左侧甚至没有修缮，还是土坯房，门口被锁，不知为何闲置。
好在也是三层，左右比较对称。
脚下是一块块青石铺就，缝隙中还有顽强的杂草丛生。
只是在这么多人的践踏下，最大的也就只剩小孩巴掌宽的枯黄根茎。
反倒是那些更渺小更卑微，更不起眼的存在，还有着勃勃生机，于夹缝中，以及人类脚下生存。
操场前方十几米处，就有一处台阶，地基升高，有高出下面一米左右的台子，台子边缘是矮小石柱围着。
台上正中心，则是旗杆，挂着一面黑红色，如火焰般的旗子，上面印着日月星的红色图案。
再走几步，徐坤才反身一瞧。
入得铁门后的四周，是上下通贯的四根大立柱，房檐下方，挂着一面小小的八卦镜，和铁门外面那八卦镜一模一样。
这面就只有两层了。
不过上面二楼的空间，却是宽敞通亮，有点像个戏台子。
莫不是以前用来看戏的？
徐坤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随后被徐慎之拉走，亲自送交到一位老头手里。
“宁老师，这孩子，就麻烦你多多关照了。
若是不听话，往死里打便是。”
徐坤斜瞥了徐慎之一眼，没有说话，只是再度看向眼前这个前日才见过的老头。
虽因年纪问题清瘦了下来，但从凸显的骨型来看，过去应是国字脸。
其发色灰白，浓密短粗，胡须也是斑白，仅有少许黑色。
穿着一袭灰褂，脚踏千层底布鞋。
那双眸子最是特殊，清明，精光熠熠，整个人的气质鹤立鸡群，与普通农户大不相同。
“嗯，先让他随便找个座位坐着吧。”
宁老头神色冷淡，板起脸来的样子带着一股子威煞。
“唉，好！”
徐慎之立即应了声，弯腰拍了拍徐坤的头，叮嘱几句，便起身走出教室。
徐坤目送，徐慎之停在操场。
土胚房那，数十个大老爷们挤在一起，等着人来。
现在徐坤知道了，这却是食堂。
或者说，为小学生们提供的食堂。
学生们需自带盒饭，烟筒小学只提供加水煮饭服务。
至于盒饭内有什么菜，只看学生们自己的家境。
而盒饭上面，则贴着胶纸，或刻着字，那是一个个学生的名字。
等候的时间有些略长，徐慎之交了盒饭，又来看过一眼徐坤的状态，便随着三三两两的大人一同回返。
可徐坤这里，宁老头还是坐在讲台上看着书。
没有手表时钟，徐坤也只能根据现今季节，太阳升起的高度，估算着时间。
大约是接近上午九点，宁老头才施施然起身，扫过堂下众人。
确认人数无误后，便将一沓白纸分发下去。
“都会点什么？写一写，会写一二三四五六七之类的，也可以写上。
若是会五小学，将会的部分也默写出来。”
才四五六岁的孩子，这时大多懵懵懂懂，不过大人就是权威，自是照办。
徐坤却从中听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自我介绍都不做，上来就要检验一下孩童们的认知和基础，看样子这就是人生中的一个小小节点了。
至于重不重要，得看个人情况。
表现不好的话，恐怕要七岁才能上一年级。
也许对常人而言，这倒没什么。
可对心智成熟的徐坤来说，就是一步慢，步步慢的道理。
有不懂五小学的孩子壮着胆子提问：
“老师，五小学是什么？”
宁老头没有不耐烦，多说了两句，细细解答五小学的意义。
其所说与许慎之倒是差不多，不过徐坤同样耐心十足，没有立即动笔。
之前一直都被束缚在家，懵懵懂懂，思维浑噩，连自己具体身处哪个时代都不知道。
今日彻底清醒过来，又有获取外界信息的机会，他自然珍惜。
有电灯，有低成本白纸，知识获取门槛不算高，再看方才一路看到的景象，人们的穿着打扮。
徐坤可以确认，此世文明水平不会太低。
虽说比不上自己前世，但起码不是那种彻底的古文明时代。
这就够了，擦屁股都不方便的时代，他可真不喜欢。
待宁老头说完，确认没有额外信息，徐坤这才将毛笔骨笔摆出。
这是他的一点小心机，两支笔都摆出来，毫无疑问是在说自己都会用。
当然，方才看着讲台上不仅有着毛笔，更有着一支钢笔，所以这支徐慎之制出的骨笔，倒是正好适用于此种场合。
说实在话，徐坤是个追求效率的人，而毛笔写起字来，又实在不够效率。
众孩童大半都在奋笔疾书，少部分抓耳饶腮，根本不知从何下笔。
还有极小一小部分茫然，似乎连笔都没有。
宁老头扫视过后，没有多言，只是坐着等候。
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大多孩童开始将笔放下。
五岁左右的幼童，肚子里又能有多少墨水呢？
这可不是徐坤前世，此地村中幼童，大多只会玩泥巴而已。
只是十分钟左右，大多数都被榨干。
一刻钟而已，便只剩徐坤一人仍在继续书写。
不过很快，他也放下骨笔，看向宁老头，又扫视周围一圈，这才说道：
“老师，我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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