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商务车在路上开着，日头渐升，阳光也愈发灿烂刺眼。
开车的老赵拿起一副墨镜，戴上，随口问道：“你吃早饭了吗？”
王柯：“吃过了。”
“嘿，我忘吃早饭了。待会经过便利店，可以帮我买点包子豆浆来吗？”
“没问题。”
于是车子很快就停了下来。路边有便利店，王柯过去买了两个包子一杯豆浆，再回到车里，交给了老赵。
这位大叔坐在驾驶位上就啃起了包子。
吃着吃着，他忽然问道：“听说，咱俩是同行？”
王柯回应道：“算是吧，不过我以前开的是网约车。”
老赵：“后来为什么不开啦？”
王柯叹了口气：“一言难尽……本来是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但后来发现有点不对头。”
老赵咽下嘴里的包子，露出了诡异的微笑：“听说了，曾贤是个搅屎棍嘛。”
王柯：“啊？连你都知道？”
老赵又吸了一口豆浆，说：“我本来不知道的，但来这之前，听到了祝小姐跟祝总聊的。”
王柯挠了挠头：“怪不得。”
老赵很快就吃完了早餐，把垃圾塞到塑料袋里揉成一团，随手一塞。这车里不缺储物空间，暂时放个垃圾当然没什么问题。
王柯若有所思。
老赵又说：“我给你讲啊，咱们祝总挺开明的，从祝小姐身上你也看出来了吧？不管是对员工还是子女，祝总的管理风格都比较自由。”
王柯点了点头：“确实看出来了。”
老赵：“但是自由也是有前提的。每次招到新人，他都会问一个问题。你觉得，人生的意义是什么？”
王柯不由一怔：“这是老板的问题？”
老赵笑道：“对啊，是不是有点意思？他的说法是，要给你自由，就得先看看你能不能配得上这份自由。必须要先学会自我管理，能把自己管好，才可以让别人给他自由。”
王柯：“我明白了，他想要自我驱动型的员工。”
老赵拍了一下大腿：“嘿，说得好！要不怎么说你们大学生就是……对了，你是大学生吗？”
王柯摇了摇头：“我高中辍学。”
老赵：“会自卑吗？”
“啊？”
对方问得过于直接，往王柯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老赵笑着又问：“现在的年轻人不都讲究学历吗，什么常青藤的、清北的，学校越好、学历越高就越有底气。你不会自卑吗？”
王柯也笑了起来：“那倒不至于。百年以后，大家都是尘土，没有什么谁高谁低的。有什么条件就做什么事，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老赵鼓了鼓掌：“小伙子这心态很不错啊，不愧是有经历有阅历，跟那些象牙塔里出来的就是不一样。”
王柯：“过奖了，我也就是个司机而已。”
老赵却又问：“但以后不一样了啊。祝小姐要是喜欢你，啧啧，说不定你能当公司高层呢！”
王柯摆了摆手：“我当不了的，没这个能力知道吧。”
老赵的眼神有些闪烁：“如果人家非要你当，难道你就坐那看机会溜掉吗？”
王柯想了想，说：“我认为，无论如何不会让我直接当高层的。就算是有机会，也是从基层做起，一点点积累经验。当然说归说，我不太指望这种机会。”
老赵：“为什么不指望？”
王柯：“很简单，因为我的身份就是一陪玩的，摆正心态嘛，玩就是了。还是那句话，得之我幸……”
“失之我命，”戴着墨镜的中年人微笑道，“我得说，小伙子你的心态我很欣赏。也不瞒着你了，我不姓赵，我叫祝森。”
王柯：“祝总你好。”
祝森扬了扬眉：“你一点都不惊讶，已经猜到了吗？”
王柯看了看胡乱塞成一团的包装袋：“接人的途中，停下来吃早饭……这种事也不能说不行吧，但在工作中还是有点不好。我觉得，应该在工作之前就把饭吃完。而且您说话的那个味道，也不像普通司机。”
祝森指了指自己：“我不像司机吗？”
王柯：“光看外表看不出来，但是那种松弛感，不像司机，像老板。”
祝森笑问道：“那你是什么时候猜出来的？”
王柯：“我这个人下判断比较谨慎。其实，您自曝之前，我都不敢确定。因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例外，在网上也见过很多反转了。我不会对自己的猜测太有信心。所以，只是个猜测，猜中了或者猜错了，都不会太惊讶。”
祝森摘下墨镜盯着他，说：“你倒是让我有点惊讶了。真没上过学？”
王柯：“上过高中也算是上过学吧，而且我高中成绩其实还不错。”
祝森：“嗯，我听小蝶说了，你父母失踪，被迫退学。这样看还真的有点可惜。”
王柯淡然道：“也还好，塞翁失马嘛。要不然我上着大学，也遇不到祝小姐。”
祝森沉默了一小会，又戴回了墨镜，盯着他问：“你觉得，认识小蝶在你的生命里算是什么？一个比上大学更重要的机会吗？”
王柯两手一摊：“实话实说，我不知道。只有事后回头看才知道有什么意义，我也不会做无意义的比较。这就像是在路上开车，选了一条路，那就是这条了，不可能跳到别的路上，那还胡思乱想什么呢？”
话音落下，祝森沉默了更长的时间，约莫两三分钟。
然后，这位货真价实的老板说：“你和小蝶那个过家家的合同，就作废吧。”
王柯不由一愣。
但紧接着，祝森就继续道：“跟我的公司签个合同吧，到手的还是一个月三万，但是有五险一金。工作内容不变，听小蝶的就行。”
王柯点了点头。
祝森突然拉开车门，扭头看这小子还坐着，便提醒道：“走吧，去我公司，是不是该你开车啦？”
王柯微笑道：“没问题。”
就这样，驾驶位和副驾位上的人互换了。祝森改了导航目的地，王柯就照着开过去。
祝森忽然说：“你开车挺稳的嘛。”
王柯：“祝总开得也很稳啊。”
祝森的话题突然一跳：“你真没想过吗？攀着小蝶的关系，在公司里……”
王柯笑得很从容：“真没有，我连公司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相比于这位祝总到底有多少财富，干的是什么行业，王柯却更在意一座小城里的某位扑街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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