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巡粮的高弘图还有带兵平叛的马士英都回到南京,一时间许许多多攻讦的声音也小了下去。
天气也愈加明媚,一切看似回归正轨,但是朱松却时常发着愣,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终究是缺了些什么。
而缺的这些东西,朱松也再清楚不过了,分别是逐渐无人问津的演武场,和一个被上了锁的箱子。
朱松不是不想着打开他们,只是想着想着就会觉得这样好累,累而且没有意义。
读书时候,只要做题,只要听课,就会收获分数,哪怕一时上不去,一周、哪怕一个月,总能见成效。
但是自己在这里分明努力了这么久,做了这么多事情,却感觉不到有任何用处。
所以哪怕自己什么都不做,时间也会度过去,事情也有人在做。虽然没有意义,但是也没有什么问题。
在无尽的内耗中,朱松都时常叩问自己存在的意义,自己在这真的有意义吗,真的会对历史有改变吗?
一定程度地封闭自我后,无论是朝堂上选择呆若木鸭,还是日讲经筵装作默不作声。
甚至朱松连着几天都在以病推脱不见诸位臣工,一直到了六月末的这一天。
钱谦益奉旨出使的这一天。
钱谦益和马绍愉作为主副使,身后跟着的将校材官也有三十余人。
而后还有马兵五百、骡夫二百,护送着十万银从南京浩浩荡荡地出发。
而朱松也忝列在其中。
对于这名和自己相处最欢的臣子,朱松对钱谦益是有一股特殊的感情在内的。
虽然在之前的朝会上,默不作声的钱谦益算是“出卖”了自己,但是根本不影响着朱松决定去送他一程。
而这种事在内阁阁老一致看来,算是一段君臣佳话,也没有阻拦。
只是换了身衣服,带了几个太监随身伺候着,就被护送着一路出行。
一路走一路送,君臣之间说着闲话,行得远来,过了宝船厂,看到了茫茫一片的西北军营,随后很快就到了定淮门。
而这时候也有几名太学生在持弟子礼,在定淮门处恭送钱谦益。
钱谦益又怎么能不惊喜呢?眼尖的他很快就认出了那名福建学子。
“皇上,这就是臣收的那名福建学子。”
还在有说有笑间,朱松的笑容突然一下僵硬住了,并不是这名福建学子的原因,而是那个他不愿意去面对的演武场。
抬眼看去,确实长得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心中又有点不是滋味。
于是一行人停了下来,钱谦益和朱松下得马来,在钱谦益表示这就是当今皇上后,一众学子纷纷磕着头。
朱松也是喊着免礼,又和钱谦益出了定淮门,便看到了长江。
时下如长江般波涛汹涌,朱松突然感觉有话想要说,只是吩咐道:“众人都退得远些,朕有话要和钱卿说。”
末了看着这名福建学子也在后退,只是说道:“你就不要退了,留在此处当个侍听吧。”
看着这些人散开派场,远远站了一百余步。朱松这时候想要张口,但是却说不出话来,看着长江却陷入了一阵思考。
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以来,不是没有过激情,不是没有过冷静,但是黄澍事件过后情绪上剩下来的渣滓更多都只是迷茫。
群臣的种种言辞不时在自己耳畔回响,陷入了各种不可言状的死胡同里面。
天气明明早就爽朗起来,但是那张弓都很久没打开了。而自己的那个大箱子,藏着的钥匙不知道是否也沾了灰尘?
浑浑噩噩的度过一生真的好吗,而自己真的能浑浑噩噩的度过这一生吗?
自己不前进,一味满足左良玉他们这些军阀,难道就能收获效忠吗?还有这些色厉胆差的群臣,真的能在危机时刻给自己出主意吗?
自己说到底只是个冒牌皇上而已。
钱谦益也往前走了两步,看着长江浪花拍打,旋即滚滚不还,扭着头朝向朱松说道:“皇上,臣去矣!臣愚钝,臣去之后,群臣若是参臣也是参的及当。而且此行臣也不敢担保能一出个妥善法子来,只是若有三人成虎一事,还望皇上能怜臣一片忠心。皇上,臣也知皇上之志!光复帝室,瓒太祖之业,以匡天下!万望珍重!”
是了,是了,我开始的时候就打算要把这道“中兴大题”解出来来着。
是了,除了那些群臣,自己分明还有这些为自己分忧的臣子。
是了..
是了,朱松突然说出话来,腔调很奇怪,而且语速很不匀称,在不该停顿的地方停顿着。
“钱卿,朕绝不忘你的忠义。”
“朕,朕也绝不忘中兴大明。”
“朕指此大河为誓,朕绝对要中兴大明,要厘清吏治,要勘合文武。如若不能,就让朕万箭穿心而死。”
语速越来越快,也越来越平缓,自己将要说出去的字终于和自己脑海对接上了。
“朕绝对会成功!”
朱松只是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着,说道“成功”两个字突然就停了下来,然后死死盯着那位俯首的福建诸生。
成功?郑成功?郑姓子弟,箭法超群,那会是他吗?
是他吗?会是他吗?
朱松又摇了摇头,怎么会如此凑巧呢?我想什么天上就给我掉什么,定然不是他了。
突然朱松笑了出来。
是不是他有什么关系呢,说到底自己也只是个冒牌皇上啊!
不是他又如何,假的也能变成真的,只要坚持下去,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朱松喘着粗气:“钱卿,朕在此再指大河立誓,我即赐你这弟子郑森国姓,赐名成功,以示我必然功成之决心!来人,即刻就入宗人府造册!”
“人呢,都给朕滚过来,朕有旨意!”
朱松咆哮着,虽然是咆哮但是并没有多少生气,反而更有一般解脱。
就好像有一股金锁,突然解开了一般。
而钱谦益这时候也偷偷摸摸闪现到这名福建诸生后面,不轻不重地在这名福建诸生的屁股上踢了一脚。
福建诸生慌忙回头,就看到了自己恩师表情给自己一个去把人叫来的脸色。
于是这名福建诸生,哦不,这位名叫“国姓成功”的年轻男子手忙脚乱地朝着人群处奔去,一时间还是手脚并用,同手同脚那种跑了起来。
看着这位“国姓成功”连滚带爬惊慌失措的模样,朱松真心实意地哈哈大笑,心里也明白此人肯定不是郑成功了。
虽是稍有失落,但是这份失落却不曾再占据自己的内心了。
因为此人就算不是历史上的郑成功,那便是我的郑成功,是朕的朱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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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王朱成功,字明俨,南安人。本姓郑,名森,芝龙子也。
生而风流整秀,倜傥有大志,以诸生游南京国子监。
世祖继位,钱谦益引谒,见而大悦,赐姓,改今名。——《后明史卷三列传诸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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