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朱松回到皇城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后了。
身处皇城的韩赞周也不是没有托人要给朱松寄信,但是派出的几波太监来到扬州城外,看到的全是高杰的大营,找了人打听消息,发现江北的督师居然也被高杰关起来了。
想到自己只是个普普通通小太监,过去不是就像小鸡一般,两刀就给高杰劈死了?
于是派出的几名太监均是各种无功而返,功败垂成。
等到韩赞周一路伺候着朱松回到他最忠诚的奉先殿,朱松才宽衣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并且把史可法的奏疏放进箱子上了锁,韩赞周也赶紧热好了茶水,递给了朱松来。
两人倒是难得对视笑了一会,韩赞周自然是担惊受怕,而朱松看到其人如此忠心也是心生暖意。
随后韩赞周就和朱松说起了那个大悲和尚的事情,说了小一会,倒是直接把还在喝水的朱松听到呛着了,朱松连忙说着:“那这个人来历查清楚了吗?真是大明的宗室?”
韩赞周摇头:“几个阁老的意思,此人便是真的,那也是假的。”
韩赞周说话间,朱松又喝了一口,还是差点被呛到。朱松拿手擦了下嘴,然后扭着头盯着韩赞周看去,韩赞周才慌忙说道:“关键其人疯癫无状,言语轻佻,真不似真货。”
朱松叹气:“朕不是这个意思,真便是真,假便是假。行事就应该光明磊落,处处以诈示于人,如何令百姓取信于朝廷?”
韩赞周连忙说道:“老奴昏聩,只是眼下舆论汹汹,皇上还有许多事情不曾知晓...”
于是韩赞周给朱松介绍了这几天南京城内的流言:起初还只是说大悲是个疯僧,大抵不是什么王爵。
后面就传成了皇上是抢了潞王的王位,然后还要加害于吴王(大悲),结果因此闹得天怒人怨,皇上被大明的列祖列宗制裁成了一病不起;
最后居然变成了先帝和吴王在河北一路抗贼一路南下,结果到了江北听说当今皇上自立登基,先帝便怄气死了。而吴王带着先帝遗命打算拨乱反正,又被朝中的几个奸佞诬告成了疯僧。
如今天道好回还,当今皇上被先帝索了魂,日夜在宫里大叫“不要杀我”,“我错了”等语,害了疯病,在宫里病重不起,眼下看来自然是命数将近了!
虽然这番流言没有多少依据,但是你看朱松毕竟是真的一面都没有露过啊!
如若皇上驾崩,又无子嗣,那自然这个大位,就要传给潞王爷了!
顺着这个思路,还真有不少官员明着暗着拜访潞王去了。
而一再表态虽无意大位的潞王,也迟迟留在南京,没有去杭州就藩。
朱松听完这些,可谓是头一个顶两个大,把茶杯放在桌上:“朕就不明白,为何不能说朕不在宫中?就任这流言传的满城风雨?就没有太医替朕辟辟谣吗?”
韩赞周沉默片刻:“太医都养在宫里了。”
朱松恍然,继而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那内阁呢?”
韩赞周继续说道:“内阁阁老昨日将除了大悲以外的一干人提了审,随后都告假在家办公了。”
朱松沉默了一小会,盯着韩赞周问道:“是内阁抓到了什么把柄吗?还有有意放纵流言?”
韩赞周不发一语,只是跪在一旁。
朱松叹气,问道:“你当真什么都不知道么?”
韩赞周看着朱松叹气的模样,连忙交代道:“老奴昨夜拜访了高阁老。阁老的意思是皇上定然无恙,且看看南京城内都是何人在煽风点火,抑或是何人三心二意。顺便...
朱松连忙说道:“顺便什么?”
韩赞周跪下回答:“想要借着这个由头整顿下京营。”
朱松听到这里,心里已经和明镜似的,但是这大明已经摇摇欲坠,如何能承受这几度风雨呢?
朱松苦笑了一下,把头摇了起来:“糊涂。新朝方立,百官无所适从是自然之事。怎么能这样钓鱼执法...不是,这样使君臣生隙呢?日后再出了什么事情,那群臣又将如何是好?”
朱松又自言自语道:“何况这样的欲加之罪,便是京营那些三瓜两枣,也必然不会信服。”
韩赞周连忙磕头,说道:“皇上不在京师,很多事情也只是内阁阁老们临时拿的主意。更何况眼下各处都要开支,也是无奈之举。请皇上千万不要生了责怪众位阁老的心思,如果要怪就怪在老奴一个人身上。”
朱松叹气,连忙把韩赞周扶了起来:“朕自登基以来,在朕身边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顶天的忠臣,但是国家还是闹到了这般地步,说到底,全是朕的不是。”
韩赞周抬头,除了感激之外又带了一丝迷茫,因为离宫之前的朱松,却不是这样的,也不知道是皇上的违心之语,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朱松继续说着:“你帮朕拟个旨意,连夜和几位阁老说一下,让他们明天就回来办公。君臣之间,就不应该有许多忌讳,坦诚相见才好。”
韩赞周听完连连磕头,便要退去,朱松又笑着喊了回来,将被兴平兵追还有去到高杰大营的事情和韩赞周玩笑般说了起来。
结果韩赞周自然是笑不出声了,连着用力在地上磕起了头:“皇上此番遇险,全是老奴的过失,请万岁爷爱惜龙体,断不能...”说着说着,便啜泣了起来。
而朱松也一早就搀扶着韩赞周,认真认起了错:“朕日后不会这么冒失了,你也要爱惜身体,咱们的路子还长着呢,总不能让朕先送你吧。”
看着韩赞周那副泪眼汪汪的表情,朱松再三示意不准再提了,君臣又说了一小会话,韩赞周告退去拟了旨意。
朱松于是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打开箱子,慢慢读起史可法写的奏疏来。
翌日午后,朱松便把几位阁老都唤了过来,这次最为奇怪的是,除了马士英以外,其他诸位都被朱松召见了。
朱松诧异问道:“马阁老呢?”
一阵沉默,高弘图回答:“马阁老害了病,现在在家中卧病,这是他转托臣上的乞休的奏疏。”
朱松诧异接过乞休的奏疏,麻利地拿红笔勾了个不许,立刻问道:“马阁老害了什么病?看过医了吗?”
高弘图说道:“应该是不要紧。”
朱松点头:“既然如此,那便不等他了。朕的意思也说的明白,这几日用心去查,不要再行这无端的伎俩了。”
群臣点头称是,又聊了一会各地的用度,足足一个时辰过后,几人才散去。
朱松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但是马士英毕竟是从龙首功,没有道理和自己闹别扭吧?
又过了一日,太阳才刚刚挂在天空不久,朱松立马就收到了马士英第二份乞休的奏疏。
朱松恍然,搁着马士英真是在和自己置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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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大悲案起,世祖抱恙,士英亦病,一时流言四起。——《后明史.列传卷九马钱高列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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