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夜,南京皇城内四处可见的火光,倒是把天照的和白昼一样。
因此,某些人想要出宫的事情,就被一览无遗了。
朱松看着眼前的韩赞周,无奈地说道:“不要惊动百姓,我一个人去一个人回便好了。”
韩赞周拦在朱松身前,执拗着说道:“陛下万金之躯,再不能涉险了。若是要去,则大张旗鼓摆驾过去,不是更好?”
朱松无奈,也不是没考虑过这一点,但是如果摆驾到马士英府邸门口,若是被他认为是在刻意逼他出迎,又要怎么办?
又不好意思把这种猜测说出来,于是又说着:“朕一个人出行,能有什么危险?这南京城内均是朕的赤子,自然是万万不会出事的。”
韩赞周再三拦道:“燕雀之辈,不识至尊,恐有宵小出没,若是伤及皇上分毫,老奴又将何以自处?”
言到此处,朱松只好说道:“要不这样,你随朕一同前往马阁老府上。但是不要过多排场,咱们直接去直接回便是了。”
韩赞周思索再三,总算是重重颔了首。
两人换了套轻便的装束出了皇城,走在路上,主仆间有说有笑。
而且似乎受到大悲案的影响,一路上也不曾出现过什么游街无赖,很快就到了马士英府邸门口。
很快远远就看到了紧闭的马府,韩赞周这时候扭着头和朱松交代起了前几天他和高弘图来到马府的经历。
朱松听了一会,不禁笑道:“马府门房居然是这般人物!也不知道马先生是作何想的。”
韩赞周前去敲门,好一会功夫,才从府里伸出一个探头探脑的人脸来,其人上下打量了一下朱松:“深更半夜的,什么事情?”
朱松跨过韩赞周笑道:“自然是见马相爷了。”
门房把门打开了半截,依在门上说着:“既然要见相爷,也需懂得相爷府上的规矩...”
朱松转头朝着韩赞周笑了一下,笑着打断道:“那你认识我么?”
门房把鼻孔朝了天:“不认识,怎么着?”
朱松又把韩赞周拉了过来:“那你认识他吗?”
门房仔细眯着看了看神行:“有点眼熟,可是再眼熟也得按规矩办事,怎么着?”
朱松笑着把头摇了起来,伸出右手,然后脸色一下暗了下来,一巴掌重重打在门房脸上:“怎么着?爷就赏你一巴掌,让你明白明白,谁的路是不能拦的。”
门房被击倒在地,捂着脸爬将起来,仔细掂量着朱松的面庞,刚刚扬起的那股脾气也不知道怎么就缩了回去,便把门敞开,还畏首畏尾朝着朱松行礼:“爷,是小人迷了眼,您请进。”
朱松摇了摇头,扭头吩咐着韩赞周:“你就在门外等我出来。”
韩赞周行了礼,朱松也进了门,指着门房说道:“带路。”
门房在前,朱松在后,就这样从马府前庭穿梭走进后庭,然后马府的管事就从后庭迎了上来:“你不去看门,来这里做什么?”
说着说着管事挑着灯笼照着跟在门房身后人的脸,直接两腿一软,险些就跪了下去。
还是朱松直接张口说着:“马相爷在哪里?且引我过去。”
管事大气不敢喘一口,直接用力往门房身上一挤,然后走到朱松身前提着灯笼,就把朱松往里引去。
马府还不算大,两人走了一小会功夫,就看到了一户灯火通明的大屋子,管事正要去通报,朱松阻拦并吩咐道:“送到这里便可以了,不要声张。朕自己会进去。”
管事连忙躬身行礼,然后飞也似的逃了出去,快到后庭出口处,就看到自己那位舅舅伸长了脖子往里探。
马府门房还尤为不知,张口就问道:“这南京哪位爷啊?这么大排场,不知道咱马相爷是内阁首辅吗?”
马府管事直接对着门房帽子拍打一下,然后一把把门房拉到耳边,才凑过去说道:“你不要命了啊!这是当今皇上!”
...
朱松吸了一口气,便把房门打开。
然后就看到马士英扭过头错愕地看着自己,他身后正厅已经悬挂了一条白绫,看起来好像是要上吊似的。
朱松尴尬地说道:“马先生这是?”
马士英则更尴尬,因为他是打算明天万一再来个不许,也要摆摆姿态。
怎么今天晚上皇上就进来了,还悄无声息的,通禀的下人都去哪了?!
好在尴尬没有持续多久,朱松连忙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阻止”了马士英的上吊,而借坡下驴,马士英也为谢圣意,二人就转入了书房坐下来重新说着话。
朱松当先开口:“眼下看来,马先生的病倒是好了。”
马士英也颇为尴尬:“臣明日就回内阁办公。”
朱松郑重说道:“江山社稷,还是有赖爱卿的,切不可再行此胡闹举动了。”
马士英躬身答道:“臣有愧,请陛下治臣不敬之罪。”
朱松也朝着马士英行礼,说着:“主要是朕的错,朕不应该有疑马先生。”
马士英连忙回答:“天下哪有不是的君父!只是臣怄气,一时想不开罢了。”
朱松略一沉默,是的,自己似乎只知道大明的处境有多困难,却没有考虑过自己这几位心腹爱臣的想法。
想来当时钱谦益的默不作声,也是害怕自己北使后便被自己抛弃了吧。
朱松认真地对马士英说:“爱卿有什么冤屈,不妨说给朕听吧。”
马士英听闻此言,先是说着:“臣能有什么冤屈。”慢慢就变成了“东林群祟排挤陛下,拥立潞藩时,是臣力排众议,从凤阳发兵送陛下入主南京。”这一句邀功的言语,然后,就似匣子被打开般,再也关不上了。
“那群拥立潞藩的蝇营狗苟朝内升着官,朝外受着瞻仰,而臣外要担着贾似道秦桧的骂名,内又要被陛下猜疑,以为臣有意隔绝内外。”
“百姓污臣是秦桧,臣不屑争辩;群臣蔑臣是巨奸,臣亦置之不问;只是如若君父都疑臣,臣何以自处?”
“臣这几日都有了念想,想着归老乡林,内阁首辅于我又有何加?东门黄犬,又何尝不是一般美事?”
这些话里虽然有真有假,但是确实都是马士英的所念所想,说到后面,都隐隐有了啜泣之声,朱松听着,也别是一番滋味。
朱松叹气:“是朕有负于马先生。”
马士英摇头:“陛下再这般说,臣恐真的要拿那条白绫,自行了断了。”
二人一下笑了起来,朱松直接感慨起来:“昔年庞统所谓的君臣具失,大概便是这般道理吧。还请马先生以国事为重,再也不要说什么乞休和东门黄犬了。”
马士英也是点了头,然后从宅中取出了茶叶泡了起来,一边问道:“陛下江北一行,可有收获?”
朱松点头:“收获良多。还有事情要找马先生相商。”
马士英却没留意朱松的回答,追着问了一句:“陛下可见到了史可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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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主(刘备)于涪大会,置酒作乐,谓(庞)统曰:“今日之会,可谓乐矣。”
统曰:“伐人之国而以为欢,非仁者之兵也。”
先主醉,怒曰:“武王伐纣,前歌后舞,非仁者邪?卿言不当,宜速起出!”
於是统逡巡引退。先主寻悔,请还。统复故位,初不顾谢,饮食自若。
先主谓曰:“向者之论,阿谁为失?”统对曰:“君臣俱失。”先主大笑,宴乐如初。——《三国志庞统法正传第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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