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萧瑟三垂冈下路

  朱松回到宫里,稍作了休息,很快就见到了整理好了案宗和厘清来龙去脉的王铎。

  假老虎被扒皮了,接下来的内容就很简单了。

  虽然刑部还在做着统计,但是大致内容王铎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就和朱松介绍了起来。

  大悲本系徽州府休宁县商山永乐村人,年三十五岁,崇祯十七年四月间因缘际会,见过潞王一面,据大悲所言,见面的时候相谈甚欢,只是后来被一个和尚阻拦,便再见不得。

  大悲以为潞王对自己有好意,可能是因为自己身份问题,所以毅然变卖了家当,前往天童寺修行,想成为一名名副其实的高僧。

  结果在天童寺内各处都要打点施舍,才半个多月,积蓄的银子便损耗了大半。

  朱松听到这里,心里莫名有种触动,就打断王铎问道:“天童寺收了他多少钱财?”

  王铎吃了一惊,对这种细枝末节放在心上,只好摇头。

  朱松赶忙摇手:“朕只是一问罢了,你接着说。”

  王铎继续介绍着,后来大悲被逐出天童寺,一来二去就去往南京报恩寺修行,结果还是到处需要打点施舍,便想装起高僧想蒙混过关。

  结果当然是被人识破了,一清早又被逐出寺庙去,再接着就遇到了月光和尚,被月光收留,住在了草团瓢内,然后在某个夜间看到了朱成功的船只。

  朱成功在镇江迟迟不回,大悲便以为这是这两个月来他一心向佛修来的正果,于是横了心就装起了宗室来...

  朱松听完倒是长叹:“虽然这大悲是个投机倒把的货色,但是本质上还是寺庙巧立名目借此发财。而寺庙敢如此行径,朝廷难辞其咎。”

  王铎大惊:“皇上何出此言?”

  朱松说道:“百姓甘于给寺庙供奉,也是由于各地官府黑暗不公,既然官府给不了公道,那便不如信佛祖保佑。”

  朱松摇头:“其次信佛也就罢了,寺庙如此贪得无厌,难道就没有当地的达官显贵为其张目么?”

  王铎也不是不懂这些道道,听完朱松说了,故意一时沉默,然后才笑着说道:“惭愧,臣愚钝,倒是没想到这一层。”

  朱松摆手:“不要这样奉承朕,也不要再说什么愚钝了,诸位先生又怎么会想不到。不说这个了,那位月光法师,平素为人怎么样?”

  王铎赶紧回答:“据石城门外人所言月光法师怕平时就好布施斋饭,为人和善也与世无争。”

  朱松点头,吩咐道:“朕的意思,想送月光法师去扬州福缘庵修行,一来那边的住持和朕是熟人,二来也好好让月光法师享享福。”

  至于大悲,两人心照不宣。说了一会话,朱松又问道:“话说怎么不见马先生?”

  ...

  马士英在审讯完后,就直接乘着轿子回了府。

  然后又换上便装,去了新任国子监祭酒阮大铖的府上。

  在正厅稍微等了一小会,就看到阮大铖满面春风大跨步走来相迎,甚至还带了一本编纂好了的册子。

  二人是多年好友,一直亲昵的称呼自然少不了,随后马士英指着册子问道:“这是?”

  阮大铖哈哈大笑,将手指挡住的部分挪开,上面写着三个大字《蝇蚋录》。

  马士英接过来看了,卷首还写着十八罗汉、五十三参、七十二菩萨,只是再往里翻时,居然是包含了史可法、高弘图、姜曰广、吴甡、郑三俊、张慎言、黄道周、解学龙、吕大器、路振飞、袁继咸、郭维经、刘宗周、祁彪佳等等一百多人,可谓是凡海内人望,搜罗无遗。

  阮大铖笑道:“瑶草受累,咱们借着这大悲一案,索性将这些人全部整倒了,自然朝野上再无敌手。”

  马士英沉默些许,然后叹气:“兵部主事给太监誊抄文书的事情,是你吩咐的吧?”

  阮大铖状作惊讶:“瑶草何出此言啊?这定然是东林邪魔在作祟,瑶草可不能误信谣言啊!”

  马士英抬头,看着正厅琳琅满目的装饰,说道:“我原来也是这般想。但是如果是东林在背后为虎作伥,那大悲月光自然也会和东林千丝万缕。”

  “可惜大悲和月光均是‘无辜’之人,那这一事件就和东林掺和不到一起去了。”

  “也就是说,只有可能是有人借着东林的皮,蹿腾我去和东林相争。”

  马士英才把视线从吊顶上转移下来,看着阮大铖:“可是,你为何要如此呢?你就真不怕皇上批了我乞休的奏疏吗?”

  阮大铖摇起了头:“我又无意让瑶草免官,我只是想着让瑶草别忘了东林在背后谤议你名节的事情。”

  马士英心中苦涩,继续说着:“只是没想到皇上因此一病不起,没想到我为此发了那么大的脾气,没想到...”

  阮大铖突然打断:“说这么多,难道不是瑶草负我在先吗?”

  马士英吃惊:“可是国子监祭酒也不是虚职啊。”

  阮大铖站起来,重重说道:“国子监这种虚名,我要来干嘛?!复社在江南一地毁誉我已经八年了!这八年你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么?!眼下,我却只能拿着太学生撒气!这样的日子,谁能忍得了?!不将这些人全部碎尸万段,我岂能甘心?!”

  马士英站起来劝慰道:“可是国家已经到了这般地步,再斗下去,只是两害。”

  阮大铖冷笑道:“收起你那副菩萨心肠,你睁眼仔细看看,这大明江山难道还有救吗?”

  阮大铖继续说道:“早就无救了!那我辈便是有一日可以作威,便作一日威;有一日可以作福,便作一日福,有何不可?”

  马士英又沉默,坐了下来,自嘲了一下:“是我有负于你,我这首辅当的,能负的人算是全负了。”

  阮大铖也赶紧坐下来,拿言语勾着马士英:“何止我一人!诚意伯(刘孔炤)为帮你进阁,到如今落得什么好处了?忻城伯(赵之龙)也在为你卖力,为何先裁撤的反而是他的京营?瑶草,虽然走了弯路,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马士英露出一个难看的表情:“只是圆海(阮大铖字),我负了许多人,仍有信我之人,那我便不能再负这些好意了。”

  阮大铖将袖子抖了起来:“瑶草!似你这般说的,三两日的情谊竟敌得过你我八年来风风雨雨?”

  马士英沉默不言,阮大铖冷笑着收起了册子,直接端起茶送客了。

  临别时,阮大铖抛下言语:“那道不同不相为谋了!只是你且记住,当今圣上摇摇欲坠,你若是把路走死了,便是日后我要救你,都救你不动了!”

  二人终是不欢而散,阮大铖往宅邸深处走去,遁入了无边黑暗的边际,而马士英也走出府来,看着天边耀眼的太阳,却是说不出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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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圆海之意,十七年闲居草野,只欲一官。

  其自署门曰:无子一身轻、有官万事足。

  珰事或以贵抚或以豫抚任之,其愿大足矣。

  圆海原有小人之才,且阿珰亦无实指;

  持论太苛,酿成奇祸,不可谓非君子之过。——文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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