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才见南来又见归(下)

  朝议临时散去,等到召对的时候,朱松的忧心却是枉然。

  “凌卿你只是在后金那边受了委任?”朱松一眼震惊看着眼前的来人,继而气急败坏看向王铎:“你怎么不早说!”

  王铎也是有苦难言,朝局吵到那般地步,自己是一门心思想要出来替皇上和群臣解围的,万一再这样吵下去,到时候南都这个班子垮了怎么办?

  垮了还是其次,群贤远散,按着东林复社那个民间舆论能力,自己这个内阁阁臣还能落得个好名声?

  再说了,自己保举的周亮工也身陷从逆诸臣名单之中,吵得激烈了,保不齐会发生什么事呢!

  何况,凌駉也是昨天才刚刚到任南京。之前收到的题本,多也只是凌駉在山东杀贼,具体细节,自己也是一概不知啊。

  凌駉平静说道:“臣不但受了后金的官职委任,甚至在文书上还用过后金的年号。虽不是从逆诸臣,但是从逆诸臣都未必如臣一般行事。”

  朱松登时沉默了起来,朱松这时候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忠贞之士,为何要去做这样的事情,按其描述,似乎还向后金摇尾乞怜了一样。

  朱松在期待着凌駉的解释,而凌駉却反而不言语了起来,朱松胡思乱想之际,打破这一尴尬现状的则是马士英的发言:“臣以为凌主事所言举止,或是因为数万山东义士数月苦战,难以慰藉,故试图向东国索饷。”

  秋风吹得殿门处作响,朱松立刻询问道:“凌卿是这样吗?”

  凌駉平静地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复杂的情绪,仿佛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最终却只化作了一句简单的话语:“是臣无能,不能筹措粮秣。”

  短短的一句话,却好似千言万语一般,在朱松脑海中变幻成了诸多画面碎片:如山东义民舍生忘死拼死血战,如在城牒上伤亡累累,如重伤的义民得不到药物救治,如平素里只能吃一点食物等等不一而足。

  朱松感到震撼莫名,看着凌駉平静地表情,还是不由自主地问道:“凌卿受苦了,可愿意回朝中辅政吗?”

  凌駉摇了摇头:“山东义士因臣而奋起,诸州府义民皆一腔孤勇奋战至此,臣不忍弃亦不敢弃。”

  朱松重重点头,扭头看向从朝会开始一言不发的马士英:“马阁老帮朕想想应该怎么做?”

  马士英沉默了许久,最后才缓缓说道:“臣以为可以让凌主事领兵部尚书衔加右佥都御史衔巡抚山东。”

  朱松重重点头,凌駉也受宠若惊,因为自己的履历是不堪这样的提拔,但是如果没有兵部的加衔在职权上总归是有少许缺乏。

  片刻思考过后,凌駉下拜道:“皇上,东国眼下着力西征,万不能在和议上露了马脚,臣闻东国所求者山东四府之地,何妨先忍让割之,以待明日。”

  朝野大部分有识之士都认为在山东需力争,反而是在山东奋战的凌駉却让自己先忍下来,朱松感动道:“凌主事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凌駉继续说道:“山东千万生民,亦皇上赤子,岂有不盼王师之理?只是眼下局势如此,必先能守然后能战,必能战而后才能复土。皇上不可忘进取之心,亦需养精蓄锐以待天时...”

  说着说着,凌駉居然无话可说了起来,这又算什么道理呢?一面劝着皇上进取,一面又害怕急急忙忙渡河然后一败涂地...

  好在朱松一下就察觉了凌駉的心意,直接快步走到凌駉身前交代道:“朕心知肚明,凌卿不必多说。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

  凌駉点头,继而摇头:“臣在山东,处处为难,然而也处处不难。所为难者,军饷器械,无一不缺;所不难者,义士壮心,皆可用命。王阁老也和臣说了眼下朝廷困难...”

  朱松握着凌駉的手说道:“朝廷难,但是也不难。之前便是把税赋全收上来,都不足以供军饷;眼下裁了大半兵丁,反而倒是有节余的空间了。朕之后会和内阁阁老们妥善商量,务必将凌卿所缺的在年内送过去。”

  是的,朱松在裁撤了大量冗兵后总算是有了点富足空间,自己也明白过来,这个富足空间,是给谁留的了,既然是用于国事,那么有何不可呢?

  自然是从善如流了。

  凌駉继续说道:“臣在两河处亦有腹心,虽于东国处为官,但是仍用大明年号,仍在河北等处为皇上招揽民心。请皇上不要贸然因其人是否从东,而滥行大狱。”

  言下之意,也是希望着朱松对从逆诸臣宽容处置了。

  朱松长叹了一口气,看着两位不说话的阁老,终于是把一肚子憋的话说了出来:“凌卿,今日的朝会,也难免让你看了笑话。朕时常在想,让朝堂上这些指点江山之辈去两河军营效力...”

  凌駉却连忙挣脱了朱松的手,快速说道:“皇上万万不可。”

  看着朱松一脸茫然,凌駉继续说道:“皇上不应存心思看待臣子,一意和臣子为难。除三代圣人外,臣以为无论何人,都有私心。”

  凌駉继续说着:“便是臣,也有私心。臣实是贪生怕死之人,只是臣所安抚山东数万义师,臣心念之,万难舍弃!更惧朝中有轻浮之辈出任山东,才收拾的局面即刻毁于一旦。”

  朱松看着凌駉的脸,终究是说不出多余的话来。

  ...

  目送凌駉远去,朱松感慨:“疾风知劲草,板荡见忠臣。朕算是明白含义了。”

  朱松看着马士英,方才露笑说道:“马阁老为何今日不发一言?”

  马士英说道:“臣无意这些鸡毛小事,臣忧心的是东国之事。”

  朱松坐定:“是又发生了什么事么?”

  马士英从怀中掏出一份书信说道:“后金已经委任两位亲王西征了,而兴平伯高杰也有书信到此。”

  朱松点头接过,然后问道:“高杰是怎么说的?”

  马士英一脸神色复杂说道:“高杰给东国王爷写了书信,乞愿连兵西讨,一来刺探敌情,二来试图并彼国之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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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逆闯犯阙,危及君父,痛愤于心。

  大仇未复,山州俱蒙羞色,岂独臣子义不共天!

  关东大兵能复我神州、葬我先帝、雪我深怨、救我黎民,

  前有朝使谨赍金币,稍抒微忱;独念区区一介,未足答高厚万一!

  兹逆成跳梁西晋,未及授首。

  凡系臣子及一时豪杰忠义之士,无不西望泣血,欲食其肉而寝其皮;

  昼夜卧薪尝胆,惟以杀闯逆、报国仇为亟。

  贵国原有莫大之恩,铭佩不暇;岂敢苟萌异念,自干负义之愆!

  杰猥以菲劣,奉旨堵河。

  不揣绵力,急欲会合劲旅,分道入秦,歼逆成之首,哭奠先帝;

  则杰之忠血已尽、能事已毕,便当披发入山,不与世间事,一意额祝复我大仇者。

  兹咫尺光耀,可胜忻仰;一腔积怀,无由而质。

  若杰本念千言万语,总欲会师剿闯,以成贵国恤邻之名。

  且逆成凶悖,贵国所恶也;本朝抵死欲报大仇,贵国念其忠义,所必许也。

  本朝列圣相承,原无失德;正朔承统,天意有在。

  三百年豢养士民,沦肌浃髓,忠君报国,未尽泯灭;亦祈贵国之垂鉴也。——《高杰遗后金豫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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