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当时只道是寻常

  各地简选的民壮陆陆续续进了京城,出乎朱松意料的是,这些民壮人数,还着实不少,经过沙汰之后,居然还有三万人之多。

  虽然州府训练的民壮大多都被沙汰了,但是属县里的民勇倒是通过率极高,譬如曾经击毙了八百马士英标营的祁门县,就通过了一千五百人之多。这一现状当然让朱成功极其兴奋,认为可以练出一支强军。

  不过朱松却是有苦难言。

  换而言之,相当于这些民壮的待遇直接从十二两一年上升到了御营标准,再算上要准备安家费、冬日间的薪柴,还有军中要用的酒肉以及棉被棉甲等等,看起来好不容易积攒了几十万两银子,又旋即挥霍干净了。

  毕竟今年已经发了告示出去,说好了明年不再加税,如若今年国库内还是攒不下点库存,转过年来,搞不好又得朝令夕改了。

  而且长江富裕的水匪上次就被朱成功剿灭了七七八八。这次去剿匪练兵的时候,稍微有点脑子的水匪便一股脑往湖广逃去了,剩下还在水寨当着海贼王的,要不是脑子不好使的,要不就是穷酸至极,衣服破烂,连裤子都没得穿的那种。

  朱松期盼靠杀水匪来赚点外快的思路,更是旋即破产。

  值得一提的是,在朱成功于湖广边境攻破一个水寨的时候,倒是救出了一群为水匪抓鱼的无辜百姓,其中还有两个饿得七晕八素的云南人。

  按这对云南表兄弟的说法,本意是想来投军的,结果被水匪抓到寨子里抓鱼去了。

  一来二人水性不通,二来水土不服...三来因为水性不通自然抓不上鱼,四来每日分的饭食只能分到自己捕上来的鱼十分一二,自然是越抓越晕,以至于官军发现他们的时候都快饿死过去了。

  不过按着二人的说法,就是晕成这样,也一再强调自己是忍时待机到了今日,才迎接到王师,可断没有从过贼。

  甚至这两个人还说要应选将材的武举,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等到朱成功班了师,这对表兄弟在京师里稍微调养了一段时间,禀报上来还居然真的武艺出众。

  朱松为此还疑惑不信,亲自去校验了一番。

  可见英雄的确不问出处,果然是两员猛将。

  怎么说呢?这也是很合乎常理的事情不是么?君不见天下无敌的关二老爷当年也只是一个马弓手呢?

  有赖人数扩编,除了赵之龙的勇卫营,御营也按着明朝京营的编制,分成了神枢营、神机营和五军营,包括云南两位小兄弟,凡是过了武举选拔的,基本都领了一营三五百军士,当了个小军官了。

  不过这秋去冬来,时间就不知不觉到了十二月年底了,李自成和后金在陕西大战姑且不论,南京朝廷这边,君臣看着所剩不到几万两的国库,自然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了。

  南京城内一座极其奢华的庭院内,婉转清丽的歌喉声悠悠传出,正是名剧《紫钗记》。

  而这样的府邸,当然是国子监祭酒阮大铖的府邸了,阮大铖烤着地龙,坐在正厅内,正好看着戏班子唱着:“你正好楼心看月明,为问玉人何处。”

  要知道,阮大铖当年从魏阉案被打落废籍,便开始豢养了一批戏子,再加上本人文才出众,戏班更是颇受捧场。

  如今朝廷新立,阮大铖也算是有头有脸的官员,便在自己宅中不时观戏取乐。

  国子监祭酒也并不是什么日夜辛苦的差事,从国子监回来,阮大铖就在自己宅上看着戏,倒也是乐呵。

  随着戏台上生角的声声悲愁吟唱,府上的管家神不知鬼不觉凑到阮大铖身边,递上了一份书信。

  阮大铖漫不经意地接过,然后看到信上面的署名,一脸错愕:“熊明遇给我写的书信?”

  不过错愕也就在一瞬间,很快阮大铖就想明白了其中的曲曲绕绕。

  五月今上监国的时候,东林复社文人一众保举推选,唯独忘了这位东林干将,以至于熊明遇后面直接走了勋贵的门路想要复起。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东林叛徒,换而言之,便和自己这位东林叛徒,是友非敌了。

  拆开信来,果然看得熊明遇倒是颇为谄媚,一面在诉苦说着河南地势纷乱,汝宁境内甚至还有闯逆的人马割据,自己是一天好日子觉都睡不着;一面又说着如今东林局面大坏,很是怀念天启崇祯年的事情,还直接点明说了‘倡造逆案之侯恂,曾公然从贼,任工部侍郎;主造逆案之韩爌,也公然开门迎贼,贼以安车迎入长安矣。’

  阮大铖不禁觉得好笑,再往下看去,更是将阮大铖在天启年的遭遇洗得白白,诸如说自己‘七十日即乞休还山’、‘凡忠贤擅窃威福,皆铖在山林息影惟恐不深时也’,何况自己和熊明遇都名列《东林点将录》,‘与崔、魏之党,不惟风马牛不相及,且是冰炭水火之不相安。’

  戏班子上正好唱道“他千金肯自轻”,阮大铖便放声笑道:“好一个千金自轻!”

  唱台上的伶人听闻更加卖力,阮大铖又拆开下面一份内容来看,然后就看到熊明遇陈说在汝宁境内遇到一个妇人,自称是今上元配,但观其行事恐有不合身份,先前便就此事请示了大司寇(解学龙),得到的批示是好生静养。

  但是熊明遇表示唯恐误了事,希望阮大铖指点一条出路。

  阮大铖皱起了眉头,将书信严丝合缝收好,扭头问着管家:“最近京师内有没有什么比较耸人听闻的事情?一应大小,尽皆说来。”

  管家便连忙说了好几十条,上到勋贵徐国公(熊明遇最开始走的门路)患了重病,可能熬不过这个冬春了;下到李沾府前的管事赌钱,给人留了把柄,听着阮大铖连连皱眉。

  “还有一条,是小人和其他府内的下人交谈时听闻的,不知道算不算的数。”

  阮大铖挑眉:“你且说来。”

  “太仆寺少卿家中有个叫穆虎的奴仆,和小人曾经吃过两盏酒,按他所说,他在南京城内见过先帝太子!”

  阮大铖一下就机敏了起来,因为就钱谦益回禀,三位王子,很可能都死于李自成之手。

  如果是有人别有用心的话,这个假太子的事情,再搭配上这个不知身份的‘今上元配’,还有这时候朝自己抛橄榄枝的熊明遇...

  阮大铖捻着长须。

  最坏的情况,不能不防啊!万一真有人想来一出以假乱真呢?

  阮大铖直接吩咐起下人,喊着戏班子收了戏。就在大冷天,就摆开轿子要往马相爷的府上去。

  入了马相爷的府邸,见到马士英又惊又喜的表情,阮大铖又想起大悲的事情,突然胸中腻歪了起来。

  于是阮大铖干脆不肯实情相告,反而打起了个哑谜:“瑶草,你的祸事要到了。可听闻《赵氏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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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名杂曲有四:曰《窦娥冤》、曰《汉宫秋》、曰《梧桐雨》、曰《赵氏孤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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