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变可不是儿戏。
君不见当年陈桥驿的兵变直接变出赵宋二百年江山,兴教门兵变,直接使得后唐百战百胜的君王李存勖的性命断送在了洛阳。
马士英很快就向朱松作了汇报,朱松也自然不会为难。
毕竟一个些许大的案子,哪里比得过军变来得要紧?
于是马士英直接打道回府,稍作准备就要赶往浦口,而朱松和剩余三位阁老就乘上轿子往刑部去了。
好赖是到了下午,解学龙自然也没有耽误时间,就在刑部等候圣驾,朱松刻意还换了一身便装,更是看不出来朱松是什么身份了。
入了刑部衙门,虽然阁老说着要给朱松准备帷幕,不过朱松觉得没必要这般大张旗鼓,就刻意往偏侧一坐。
毕竟这只是一个武将闹事,又不是冒充王爵的大悲。
姜曰广、王铎、高弘图三位阁老养气功夫倒是十足,互相谦让了一会才入了正座。
虽然朱松说着不必铺张,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人自不必说,解学龙也安排了好几个刑部审讯的官员和自己一起坐在下首,甚至还安排了三个书记员做着笔录。
很快那个在苏州抢掠的武将就被押了上来,两个差人押着武官到了衙门正中。
武官扫视了一圈正座上的人,自然是全然不认得,却看到了偏侧身着便服的朱松。
武官的眼神中直接放出了一丝精光,甚至表情都有些跋扈了起来。
表情变化也就几个眨眼的功夫,三位阁老还在推让着谁来敲惊堂木,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细节。
而解学龙的眼睛一直没从那武官脸上移开,内心中想着的是果然如此。
只是这样的布置,怎么将这大事化小呢?解学龙思考着。
随着高弘图抱拳朝另外两位阁老答了谢,将惊堂木一拍,两侧传来威武的声音,这桩审讯就算开始了。
刑部审讯官员率先发问:“堂下那人姓名、籍贯,还有年龄。”
武官倒是回答得不在意:“常纯忠,河南洛阳人,年龄五十三岁。万历四十六年荫官补的缺,已经侍奉了四朝,之前出任河南府指挥同知,崇祯十四年洛阳失陷后,我就在苏州府居住,已经两年了。”
一个老将身份,三位阁老多半都能猜出来是怎么个事情,表情已经不好看了起来,解学龙也偷偷瞄着,想看看朱松的反应。
朱松却是一本正经,看不出什么波澜。
刑部官员继续问道:“九月初三,你在苏州城外做了什么?”
常纯忠把头抬起,介绍了起来:“那日我听闻江北诸将劫掠,反而受封了爵位;京口辽兵劫掠,也带了百万家资过了江。我的几个家仆就蹿腾我去苏州城外抢老百姓的。我想了想,别人抢劫,都受不了责罚,那我索性也去抢了。”
还有这般不要脸的啊!书记员抄写的时候都迷茫了起来。
三位阁老也惊疑,这般有恃无恐,是什么缘故?一时间各人心思不一,王铎甚至也偷偷瞄了朱松一眼。
刑部官员接着问道:“那你一共抢掠了多少?是否伤了人?一一交代。”
常纯忠思索了一会,磕磕绊绊回答:“抢了多少东西,我倒是不记得了,应该只有点琐碎银两,好像没有多少值钱的东西。伤了人的话,好像是打了几个死老百姓。兄弟们手上都有轻重,自然是打不死人的。不过抢来的都已经被官兵没收了,我倒是一分钱没有贪。”
说到此处,常纯忠居然还想摆开个两袖清风的态势,不过枷锁在身,倒是有些滑稽了。
这桩案子...也太简单了些,刑部官员一时失声,扭头去看解学龙。
解学龙只好扭头去看向几位阁老,心里莫名其妙了起来:这人...怎么一副要找死的样子?好歹捏造个事实啊,现在就算是皇上想给他脸面,都不知道往哪下台呢?
正座上的三位阁老表情不一,各自都在思索之中,唯独可能知道些许门道的就是姜曰广了。
平心而论,鲠直刚方的姜曰广一向是不把这种事情鸡毛蒜皮的小事放在眼中的。而今天在正座上出席,自然是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所以姜曰广更多的想法,也是来此处做个见证的。
眼见衙门大堂上一时无人说话,常纯忠更加得意,把枷锁又往上一抬,好似在炫耀什么一般。
朱松终于是看不下去了,便直接下起了结论:“行迹确凿,罪无可赦。”
常纯忠脸色突变,甚至解学龙脸色也和变色龙一样变了起来。
说了八个字,朱松又想着这半年来的是是非非,这群武将跋扈得实在是让自己够呛,不妨就从这里立个规矩,总得想方设法杜绝一下武官跋扈的风气吧?
万一自己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御营,以后也有一个算一个,都变成这样的人物,那不是真真的功亏一篑了么?
于是朱松下了审判:“死罪难逃,秋后问斩。”
解学龙差点失了声,倒不是因为朱松的反应,而是因为下面的常纯忠的行为。
那名叫常纯忠的武官从朱松开口时候表情就不对劲了,随着朱松说的词句愈发不对劲,到了‘死罪难逃’的时候直接开始怪叫了起来。
怪叫的时候,常纯忠突然感觉喘不过气来,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有在洛阳嬉笑怒骂的,有朝着福王世子谄媚问好的,有洛阳失陷仓皇逃离的,有在苏州被家仆捧得晕头转向的,最后,定格在了一个年轻男子在灯火通明处,朝着自己说的话语。
然后这句话就在常纯忠脑子里飘荡:若是皇上真判了你死刑,你只有指认皇上是假货,才能自保。
若是皇上真判了你死刑,你只有指认皇上是假货,才能自保。
立侍在常纯忠身侧的衙役抬脚要去拿他的时候,常纯忠的怪叫突然变成了人类可以分辨的话语,随着喉腔上下浮动,痛彻心扉般喊了出来:“他不是皇上!他不是福王!他不是皇上!”
在衙役堵上常纯忠嘴之前,常纯忠还在奋力嘶吼着:“他是假的!皇上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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