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中原北望气如山(4.2k)

  雪后放晴,冬日间虽然寒冷,但是留了一丝温暖照耀人间,却恐人心更寒。

  在朱成功带领的人手帮衬下,到底是将姜、顾一干人等扭送去了刑部,不过朱松没授意,众人也不好胡乱拿人,以至于就连一直没表态的赵之龙都被放过了。

  群臣中最大的风云人物,莫过于在后面一锤定音的解学龙了,不过其人在朝会之后只是在刑部内吩咐了对伪皇后、伪太子严加拷打,自己居然寻了个身体不适的藉口,躲回到自己家去了。

  午前,解学龙堪堪赶到了自己的府邸,但是却没有一点胃口,甚至解学龙都没有去到正妻的卧室,反而进了一间小妾的侧房。

  身处温柔乡内,解学龙的愁眉始终不展,小妾不由在一旁嗔笑:“老爷出了这么大的风头,这件事又和老爷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何要闷闷不乐?”

  又拿着手在解学龙身上游荡起来,娇嗔道:“莫非是想那些狐狸精了?”

  解学龙烦躁推开小妾的手:“和这些都没关系,你是不知道,老爷我要大祸临头了。”

  小妾又惊又气,将玉手放在胸前,只是说道:“老爷还在调戏妾身呢,眼下刑部万众瞩目,哪来的大祸?”

  解学龙一下从床上蹦起来:“老爷我哪有那个心思啊!你想,如果要是皇上在殿上将一众人都杀了,那也罢了,罪责自然和老爷我没有关系;可是现在一个相国、一个尚书、还有一个侍郎,还有这不在少数的东林旧友,都被押在大牢里了。”

  解学龙便将双手摊开:“能怎么办?那么多东林旧友,要是朝廷出了决策,让我全处斩了...唉!”

  小妾急忙从身后抱住解学龙,探出头来问道:“要斩便斩了,又怎么了?”

  解学龙郁闷无比:“你是不知道咱们这些文人们的笔杆子。要真是这样,他们肯定骂不得皇上的,只会将老爷我比作酷烈的酷吏,这都还好了,怕是会比作些什么秦桧之流的,到时候在笔下写出个本小说,将老爷杜撰出个风波亭来。”

  小妾听完,就松开手,‘咯咯’笑着坐在了椅子上:“老爷还是这般风趣。”

  解学龙更加无奈,继续诉苦:“要是万一有小人去进谗言,皇上打算大兴牢狱,你觉得老爷我逃得出干系吗?秦淮水榭,老爷我时时都去的。一问便知!虽然老爷是真没参与,但架不住有人拿着诛心的话术来疑老爷啊!”

  小妾听到这,终于才慌了神,明白自己家老爷并不是空穴来风,才急忙想问,只听见解学龙驻足叹气:“要是不杀,我如何对待这一众人员?各地的学子文人这几日不把牢门踏破了?马上又是年节,咱们刑部大牢恐怕得和庙会一样热闹,你信不信转了年来,都察院还有六科那群狗崽子铺天盖地的奏疏都来弹劾老爷我?”

  “他娘的,这几十年国家是怎么了?动不动就有大狱;现在更难,连诏狱都没了!一股脑全塞老爷的大牢里,搞的老爷我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解学龙心下烦躁,飞起一脚居然将一个脸盆踢翻了,一时‘叮里咣当’大作。

  午后,高弘图府上,却迎来了个救时之客。

  开始融化雪水的披风连带着衣服都有些被浸湿,马士英一脸狼狈且焦急,在高弘图的正厅来回踱步,竟是一口茶也没有喝。

  高弘图一身单薄便衣,嘴唇薄白,虽然脚底虚浮,但到底是快步到了正厅:“瑶草兄可算回来了。”

  马士英看得人来了,飞也似走上前去:“我进城就听说了...怎么样,皇上早上是如何处置的?”

  高弘图难堪说道:“我早上犯了腹病,到现在才慢慢缓过来。脚底到现在仍在发虚,却是不曾去了朝会,恐怕听来的消息,和你别无二致。”

  冬日间虽然出了太阳,但是西风不断,二人也不计较这些,就站在正厅里继续把话说来了,将听闻早上的见闻一对应,果然是别无二致。

  马士英点头,也不管下人多不多,嘴是否杂了:“胶东兄,我有一言,虽不知你是怎么想的,眼下朝局绝不能乱。”

  高弘图连连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而且绝不能乱兴大狱。”

  马士英重重颔首:“甚至早朝那些人如何惩治都得再三思量,绝不能急切处置。”

  高弘图连忙吩咐下人:“我也正是这般思量,题本我都已经写好了。现在只怕皇上气急上了头,如若瑶草兄还不回来,我就自己先进宫去劝谏了。”

  马士英直接握住高弘图的手:“那便最好,现在我们就去见皇上吧?”

  高弘图也没有犹豫,利索地去换了朝服,等来到自己府邸门口的时候,发现平素极其讲究排场的马士英居然身边就带了几个亲随,更是没有用轿子,就骑着一头疲惫的大马。

  高弘图也恍然,也就骑马和马士英一起往皇城赶了去。

  只是赶到皇城的时候又让二人大失所望,因为殿宇的小太监明明白白说了,眼下皇上不在宫内。

  高弘图登时情绪都稳不住了:“皇上不在宫内?那可如何是好?往何处去了?此时如何能出宫?”

  小太监禀告说道:“韩公公和卢公公,还有朱成功和梅春都陪着皇上一起出去了,想来不会出什么事情。”

  二人又盯着小太监问询了好一会,到底是问不出结果。

  冬日间的寒风又时时刮着,带着一丝雾气,模糊得分不清东南西北,高弘图便想作罢,在文渊阁等着朱松回来。

  马士英却按捺不住性子,要效仿夸父去寻找远在天边的太阳,却到底是马士英把高弘图说服了,等到二人急急忙忙想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的时候,却看到梅春打马在前,一行人隐隐约约已经回来了。

  一时间二人什么多余的心思都没有了,跟着皇城内的小太监直接在道边行礼。

  然后就从不远处传来朱松略带笑意的声音:“两位阁老久等了吧,外面天寒,先去文渊阁议事吧。”

  高、马二人称是,便往文渊阁走去;如卢九德、韩赞周这样的内官,还有梅春这样的武将,居然都十分知趣、不问大事,就此各自往不同方向,做起了自己的差事去了;只留下朱成功一人伴着朱松来到文渊阁,然后立侍在了门口。

  高弘图直接了当:“今日朝会的事情,皇上不宜牵连甚广。”

  马士英也赶紧接话:“可着解学龙细细盘查伪后伪太子,却万不能贸然掀起大狱。”

  朱松看着两人焦急的表情,笑了起来:“朕的心思,不在这里。”

  然后看着二人面色恍然,就吩咐朱成功去喊些太监过来,以备用茶水,随后才说道:“其实退了朝后,朕突然想到了陆放翁的诗词,就趁着诗兴,往城北去眺望长江了。”

  随后朱松摇头又笑了一下“其实朕之前也远眺过三次长江,不过都是乘着稼轩的诗兴,豪气十足,打算气吞万里呢。”

  两位阁老都是进士出身,到底都是饱学诗书之辈,怎么会不知道朱松说的都是什么诗词呢,心情也平静了下来,在等候朱松说话。

  朱松感慨:“到今日再看,果然是中原北望气如山。千古名篇,果然不朽。朕又刚刚想了个事情,要是咱们不是安坐在南京城,而是身处南阳、武昌抑或是东昌府,是不是就不会有这般乱局了?”

  高弘图开口问道:“何出此言啊?”

  朱松笑道:“两位阁老还不知道朝会的事情?”然后指着一个捧着茶水的太监说道:“你且过来,将早朝的事情,好好说给二位阁老听了。”

  等到听完细致版本,两位阁老也坐不住了,想要请罪却被朱松扶起。

  朱松笑着说:“若是在南阳、武昌等地,前线战事焦急,就算有宵小想来夺权,也要顾虑是否有那个能力掌权,更不敢在军前造次了。”

  马士英略一沉默,却说着:“皇上虽是这般说,可丧心病狂之人却不在少数。便是身在前线,稍有闲暇,臣恐苗刘故事再发。”

  朱松听完神色也没有多少变化,只是点头:“可见大明局势如此,又可见今日伪太子皇后一案姜曰广他们手段已经算温和了。”

  高弘图接着说道:“皇上的意思是,本就不打算掀起大狱?”

  朱松笑着说:“果然朕和两位阁老心意相通,朕就没有存着心思想掀起大狱。”

  说到这里,两位阁老都安了心,开始饮了热茶。朱松也站起来竖着手指说道:“其一,虽说是政变举事,但是在宫室之内到底是没有流血;其二,何况阴谋一早就败露了,于朕也没有多少妨碍;其三,涉案几人,均是四朝老臣,又负海内之望,朕也放下来了,就更没有必要取了他们性命。”

  二人称是,朱松又说着:“转了年来,便改了年号,要大赦天下,届时籍没他们的家产充公,再过些时日,流放出去便是了。至于伪后太子一案,等着解学龙上报细致案情便是了,如若涉嫌的都是民间无赖,那也就关上一关,让他们不要在民间兴风作浪就好了。”

  马士英沉默了好一会:“皇上仁心,天地可鉴。只是若是背后有小人扶持,却还需斩草除根。”

  朱松严肃点头,又笑道:“解学龙能在朝堂上陈言,应该是有他的分寸,且待他的作为便是了。”

  朱松叹气:“咱们朝廷的蛀虫,实在是太多了。各州府县官员贪墨孝敬成风,京师官员又喜欢空谈。这件事情你我都一清二楚,可是眼下若将这些问题连根拔起,难道不是在灭自己的根么?”

  朱松看着文渊阁的图书继续说话,高弘图和马士英突然觉得,自己家这位皇上其实很有主见,只是不喜欢说话。

  而偏巧,今天朱松的话非常多。

  “开科取士还要等到后年,再等下一榜,又要等到五年后。而且未来能登榜的年轻才俊,在眼下必然都算是遮羞人物了。说句不中听的,朕都不一定能开罪得起的。等到国家国力盛强的时候,朕再想要好好培养出一批人来,却要从头开始,少说也得十几二十年过去了。”

  朱松回头朝着二人笑道:“届时恐怕二位阁老都已经告老还乡了。”

  随后朱松往回走到高弘图面前,握住他的手说:“高阁老还是要保重身体啊,总不能在朕之前垮了。”

  高弘图激动说着:“臣敢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继之以死。”

  高弘图一时间居然拿出诸葛武侯的话来应答,倒是让马士英有些尴尬,只能岔开话题说道:“眼下空缺出来几个位置,皇上是打算作何安排?”

  朱松和高弘图的君臣情深足足长达几个眨眼这么久,就被拉回现实。

  朱松稍一思索说道:“眼下钱卿北使南归在即,朕当时便发誓必不负他,在内阁悬一高位相待。”

  高弘图接过话来:“就让钱谦益入阁办事,再兼了礼部尚书的差事。眼下礼部就先让黄道周这个侍郎暂管,等到钱谦益回朝再把部事作移交。”

  马士英继续说道:“高阁老回了朝,那户部的差事还是高阁老管辖,等到转了年再委任户部侍郎,如何?”

  朱松点头:“还有大理寺卿,现在看来,总是宁滥毋缺,让王铎也兼着管事吧。”

  马士英拍腿:“确实合适,想来王阁老也乐意效劳。”

  小太监给众人续了茶水,便被朱松吩咐出去,一时间阁内就三人,朱松对着二人说道:

  “朕也和你们交个底,既然是朕继位,重施仁政,整顿吏治自然是不必说的。还有和后金的和议,朕更是从没放在眼里。如今朝廷太苦太难,没兵没钱没人没粮,甚至上百姓也对朝廷相疑,三十余年不施仁政,在百姓眼里,官甚于贼,难道是妄语么?”

  两人点头,取信于民,确实应该放在前面。

  朱松到底是把收复河山、中兴大明的话语咽了回去,又笑着对二人说:“还有一个事情,二位阁老既然来了,那便不要走了。”

  二人犹疑了一下,朱松才公布谜底:“太后听说今天的事情,也是心急得很,晚上设了家宴。”

  随后叹了口气:“二位阁老也知道,太后的用度,是不曾精减的。因此朕一人绝对是吃不完的,还需要二位一起来用饭,总不能在这个关头,浪费粮食吧。”

  二人领命,望着窗外渐斜的日头,看起来崇祯十七年,眼下看来是最难熬的一年,终于要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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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元,定武元年,大赦。——《后明史.世祖定武皇帝本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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