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九日,是崇祯皇帝吊死煤山的日期。
为此朱松以下,在京大小官员都披着衰服,在南京礼部新建的思宗庙外进行丧礼。
虽说朝廷不许京师外一切官员前来奔丧,但是总有不受朝廷约束的人在。
几位偷偷溜回了京师服丧的官员且不说,还有从后金国正经差遣派来吊唁国丧的。
而这个来吊唁国丧叫罗绣锦的,是后金天聪八年的举人。虽然早年间也是汉人,但也只是个诸生出身,自然也算不上什么二臣了。
南京的清流贵人们虽然在身份上沾不到便宜,便只好从其他角度好好占回面子了。
比如奚落一下这位使者是个不识教诲的化外蛮夷;指点一下其人官服和猪尾巴辫子戏称两句鞑虏;从丧礼进程中的举止里挑着骨头,数落着其人更无礼法,诸如此类。唯一值得恼恨的,便是怎么挑了丧期这天才到南京,搞得上国衣冠闪瞎这些蛮夷的桥段,都演不了了。
值得一说的是,后金在西安班师的消息,也正是由罗绣锦在丧期这天传入了南京。
丧礼告成,朱松下了令,让大小官员各归其司,一时间思宗庙宇内的人潮散去了七七八八,只有些许达官显贵站在朱松身后。
当然不少人就直接把衰服脱了,露出自己的官服甚至里面穿的锦衣来,大有教育没见过世面蛮夷的味道。
不过这没妨碍罗绣锦,其人站在侧边也朝着朱松躬身祝贺:“虽曰国丧,然贵国之仇已由我国报偿。且元凶已除,外臣恭为南国陛下贺。”
一身衰服的朱松平静看着罗绣锦:“据罗卿所说,自商州西安等处,汉中、兴安二府归我,以边界相约。这件事你可以说了算吗?”
罗绣锦点头说道:“回南国陛下,摄政王想与贵国盟好之心,天人可鉴。外臣奉我大清摄政王之命,兼抚河南、山东一带。只是行的匆忙,未曾带国书南下,便不敢代言君命,还请南国陛下恕罪。”
朱松听完只是点头,没有发言语,身侧的王铎却主动上前问道:“敢问使者,山西太原一带,现在如何了?大战告一段落,百姓是否都得以安生?”
罗绣锦朝着王铎躬身:“去年八月间闯逆走山西时还一度烧杀劫掠,现已安定如初了。”
王铎一时点头,罗绣锦又笑着说道:“二国盟好,便是天下太平时。可请王兄自行归乡,一看风土人情是否如初,也可知罗某所言是否真伪。”
王铎一时也不做声,只是脸上并未透露出不悦,已经出卖了他部分想法。
罗绣锦又朝着朱松行礼说道:“外臣此来还有三份礼物,请南国陛下验看。”
罗绣锦一手奉上了一份清单:“一是我大清国摄政王答谢南国陛下和南朝诸君子的礼物,些许玩意,聊表我国心意,不成敬意。”
朱松接过来看了两眼,就扭头交给了马士英,马士英看了起来,倒是略加惊讶。
罗绣锦又说道:“一是前番我大清国定国大将军西征之时,曾收纳了南国叛将李际遇。正月时已经押往京师问斩,二国间误会多源于此。摄政王闻洛阳是陛下旧居,故有言语:俟外臣归朝之日,即议定归还洛阳之期。”
朱松还是一脸不置可否。王铎虽然想指责越俎代庖,但是闻到归还洛阳一事,自王铎而下,侍候在朱松身侧的十余人都已经喜上眉梢了。
罗绣锦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去岁钱兄出使我朝,关于二国约定叔侄之国,也快有了结论。五六月间,便会有正使再来南京,与南国陛下盟好。”
身侧众人都雀跃起来,朱松只是点头:“且带下去休息吧。”
罗绣锦又不紧不慢跟上了一句:“外臣还有一事,去岁放归的史可程,是我大清国摄政王的座上客,外臣想请引见一番。此后还要代摄政王再去江北拜谒史可法。”
朱松听到这也是波澜不惊:“史可程已经归乡奉母了,若要相见,恐怕还需时日。”
罗绣锦听完,也不作言语,就行了礼拜别,和一些礼部负责交接的官员,回馆驿清点礼物去了。
朱松回头看了下,身侧也有三五官员就把衰服脱了,展露出自己的衣着。
朱松腹议了下,也不知道在显摆些什么,心情愈发无奈,就下了旨意摆驾回宫。
说是摆驾回宫,倒没铺张排场,就朱松和马士英两人两马并行在道路上,身后跟着众人。
今日又因为国丧之日,道路两侧倒是格外冷清。
朱松开口问道:“罗绣锦的事情,你怎么看?”
马士英爽朗笑道:“臣以为,后金真有巴结陛下之意,倒真可以慢慢整顿山河了。”
朱松摇头:“朕倒是没有马阁老这么乐观。朕总觉得有点怪异,总感觉,大战就要在即了。”
马士英稍微有些不以为然:“罗绣锦所言虽有跋扈,但是其人还算实诚,皇上为何出此言语?”
朱松沉默了一会,只是说着:“万一其人只是存心窥探我虚实,又要如何处理呢?”
马士英也思考了一下答话:“便是两国交战,都不斩来使,何况眼下,臣以为自然应当放归,先将洛阳索要回来,才是正事。”
朱松终于是点头:“马阁老说的是。”
一时间,似乎把明清这三十年来的恩怨,十数年来入寇的事情,都遗忘在脑后了。
入了夜,罗绣锦把礼物全部给了礼部做了交割,然后就在灯下写着书信:
‘军无战心,士无愧意,犹以上国自诩。以奴才观之,南中所谓诸君子者,多抵是些无智痴儿,见小利即喜,见大敌则溃。
其主虽不乏智,又自甘服苦,许以时日,恐为我劲敌,然为此等鼠辈所误,时下断不能成事。
军民懈怠,全无一战之力。
依奴才愚见,宜速发兵南下,灭明旦夕之间耳。若时日迁延,恐其主得效勾践卧薪,成南北对峙之态势也。’
罗绣锦将墨迹吹干,然后交给了自己的仆人,又交代了一句:“这是我画好的长江地势图,其中可渡的地方都已经标记好了,还有这封书信,你回去就星夜送呈摄政王看。”
留着辫子的仆人诚惶诚恐接过,又多嘴问道:“老爷,那是要奴才星夜赶回去吗?”
罗绣锦笑了一下:“你明日白天再回去,就走官道,南国君子,自诩上国,自然不会有人为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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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王遣多罗贝勒博洛等、招抚巩昌、临洮等四府,招抚王德仁等贼寇已悉知之。
大兵日久劳苦,王可亲率诸将士还京,今已遣多罗贝勒勒克德浑、固山额真叶臣、总督洪承畴等代王,俟贝勒勒克德浑等到日、一切事务、交付伊等。”
豫王所统将士可留满洲每旗护军参领一员、每甲喇护军校一员、每牛录护军二名,骁骑营每甲喇下章京一员。不留兵汉军每翼梅勒章京一员、每旗章京一员、每甲喇骁骑校一员、每牛录马兵五名。
贝勒勒克德浑等军红衣炮、留置西安炮手绵甲兵俱带回勒克德浑、已尽率此处护军南行。
豫王处所余护军俱带回西安,指挥使司等俱裁去,其卫所改为州县俟天下大定从容定夺。——《摄政王多尔衮遗书定国大将军多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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