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二十一日,等到梅春和朱成功赶到文渊阁的时候,天色已经渐渐沉了下去。
映入几人眼帘的,是朱松等三人低头看着几份题本,不过有所区别的是朱松和马士英还勉强能维持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王铎看着题本,已经是点头不断,就差叫好了。
不过与其说是不动如山,倒更像是被这几份题本里面的内容整得根本没其他心思了。
不过时间到底是暗陲了下来,只是这般时节,出了这般的事情,除了梅春胃口尚佳外,其他人根本吃不下许多东西,朱松就吩咐着太监上了点点心和茶水,供几人勉强吃食应对而已。
等到众人都落了座,身边都放好了点心茶水,太监们都退了出去,朱松才开口说道:“后金南下的事情,诸位都听说了吧?众卿都是朕的心腹,有什么想法,不要疑虑,只管说来。”
马绍愉坐在靠近梅春身侧,一边奉茶,一边细心观察着在座的众人。就连梅春这样的,都正儿八经摆出一副深思的面孔,只有王铎将手中的题本攒紧振奋欲言。
朱松也看出王铎的反应,连忙补上一句:“就事论事,不要说的太复杂了。”
后金南下这种事情,自打塘报进了京师,就不要想有任何可能性能瞒到人了。
恐慌自不必说,恐慌之后便只剩下愤怒。
或抱怨着朱松识人不明,或怒骂着凌駉事金太过。
甚至如袁彭年这样的,直接痛骂着北边的人都是奸细,居然丝毫不思报效朝廷,都南下到了济宁州才来禀报。
千言万语,那便汇聚成一个办法,给朱松上奏疏,写题本。
验证是否有勇气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可是表现勇气却非常简单。
只要在奏疏里将凌駉骂得狗血喷头,再表态支持朱松去凤阳坐镇,所谓‘天子守国门’,最后再说一下自己阖家为国等等。
这样的文章流传后世,博上一个大忠大勇的名头都不过分,更何况是眼下。
所以,很快就有着许许多多份题本送到了三人面前。
甚至不少题本都细心誊抄了好几份,方便三人一起观看。
就在等候朱成功和梅春来的空档里,朱松和马士英已经走马观花得把这些题本基本都看完了,最夸张的莫过于都察院右都御史刘宗周写的题本了。
居然在短短一两个时辰内就洋洋洒洒写了数千字的长文!
开篇倒是和众人一样,先是痛斥了一下前线的封疆群臣,包含堵胤锡、何腾蛟等人在内全都可杀;而后倒是没有逼着朱松去凤阳坐镇了,而是说着要朝廷赶紧再选派能人去江北督师。
毕竟史可法在开篇已经被杀了嘛。
最后写了个灭寇方略,居然足足有七八款内容。里面甚至提到了什么山东山西陕西三边的残军还有义军;策反朝后金投降的吴三桂和各地的军将,还有什么两广云贵的勤王军,河南湖广等地的明军等等,直接全部一起上,中兴机会在此一举!
怎么说呢?
就连朱松这样没打过仗的,都感觉不到有一丝靠谱的地方,更不要说差点想摔题本的马士英了。
唯独王铎看完,倒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也不知道说啥好了。
朱松说完后,过了小片刻,还是王铎当先开口:“无论如何,先号召天下义军勤王吧?”
“不可!”
不约而同,三个‘不可’就从人嘴里喊了出来。
当先说话的是朱成功:“若是勤王,得有个去处,现在敌势不明,总不能来南京勤王吧?更何况后金兵锋尚锐,绝不能妄拼刀枪,野战断然是不能打的。”
紧接着说话的是马士英:“南京的府库也没有存多少粮草金银,总不能让勤王军饿着肚子吧?到时候闹了哗变,反而于大局不利。”
朱松最后说道:“而且没有驻地安插!无论是进屯前线或者眼下尚安全的江北,都未必有可以屯兵的地方。而且本身就只来去一遭,只要寻不到妥善驻地,必然全无负担,直接入住老百姓家里,对民生也是大害。”
王铎如遭雷击。
看着王铎的窘境,马绍愉躲在一旁暗自好笑,这阁老的水平连自己都不如。
朱松看着几人不说话,就点起了马绍愉的名字:“马卿,在座众人中,只有你最通晓后金的事情,你且说说看。”
马绍愉如弹簧一下绷起:“这个这个,建奴兵甲甚利,确实不应当其锋,但是建奴不习水战,臣以为先当固守长江一线...”
还没说完呢,看着众人不对的眼神,还有朱松无奈的表情,马绍愉自己打断了发言。
朱松摆手示意,马绍愉便魂不守舍坐了下来,心中暗自都想给自己来上一巴掌,怎么自己就说得这么着急呢,明明还有其他更好的说辞来着...
又过了小一会,还是朱成功说道:“现在就说守长江,实在太早。眼下来看,建奴尚未渡河,那边应先守江北。既是要守江北,就宜先援仪真,或可先问问仪真镇靖南侯黄得功的看法。”
众人点头,随后又进入一小段静默期。
打断这一沉默的则是梅春腹部的肚子叫,一时尴尬,朱松只好给梅春打起圆场:“眼下情报实在太少,今日就先这样。朕度之,没准眼下军报一日三变,你们几人就来此办公,咱们早做计较。”
言罢,也不忘吩咐马士英赶紧写公文给黄得功。
黄得功回信依旧十分利索,在二十二日的午后就已经到了内阁。
当先一件当然是不需支援,后金来了他自然是江上长城,希望朝廷无忧。
但是如果朝廷真要派援军的话,那也不是不行,只是必须听自己的号令。
怎么说呢?
这黄大帅的行事风格,也是能预料到的内容,朱成功二话没说,就在午后点足了三千精锐,还嘱托好到仪真要听黄得功吩咐,往仪真派去了。
结果到了夜间真出了乱子,负责接迎御营的马得功部,也没说什么救援不救援的事情,就地要将这三千人的器械铠甲火炮等一应物品全都收缴了。
而后还打算把这三千人扒干净后,直接送过长江,让他们从哪来回哪去。
御营的人本来就心高气傲,这些直接就闹将了起来,也好在朱成功派去的将官是个明事理的,不然就要发生内讧了。
于是乎,当夜连歇都没歇,三千御营直接转舵回了南京城。
这一出闹完,朱成功都咬牙切齿,更不要说御营的兵马,打死都不愿意再去仪真城了。
平心而论,这件事还真和黄得功无关,实在是手下的人自发干的事情,而且眼下的黄得功确实没有平素的底气足。
主要是因为给自己共享了黄龙这位义父的义兄弟黄蜚,实在是太实诚了!
四月初的时候,让他去庙湾接纳难民,到现在还不知道回来,还一个劲上疏询问朝廷是否要回到瓜州驻防呢!
只是平素这样一个跋扈惯了的军头,手下的人自然是有样学样,有过之而无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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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刘泽清开镇淮安,营窟淮安城中,日费千金,不修武备。
或问泽清:“敌来则若何?”
曰:“吾立皇上,此地供吾休息;万一有事,则择江南一善地去耳!”
四月,闻后金兵南下,遂渡海南下宁波。——《后明史列传第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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