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一日,距离阿济格拿下淮安已经过去了将近半个月。
南京的定武朝廷终于搞明白了,原来这位刘大帅携带了淮安全体官吏浮海出逃了,而后金的兵锋也布置到了桃源淮安和泗徐一线。
不过也不知道是天气的原因还是什么其他因素,到四月末为止,后金就此偃旗息鼓了一段时间,以至于有的胆大的军官都敢去泗徐一带劫营。
但是不是所有人都有朱贤政那么好运。
有个名叫侯方岩的副总兵官甚至给准塔部送了战书,就约在四月末的一个午后渡河交战。
结果甫一交战就成了溃逃战,好在侯方岩逃得实在利索,只丢下了十分之三的人马留在河对岸外,其他人马到底是乘着船飞也似得逃了回来。
事实上,就连史可法都委婉地在揭帖中表示,如果东虏真的盘踞在淮安一带的话,眼下也只能掐鼻子装作无事发生认下来。
至少眼下不是进兵收复失地的时机,最早也要等到盛夏的时候才能出兵。
史可法甚至还提出,如果依旧延续先帝时期的用兵思路:比如让各地的人马来勤王、一群官兵尾随着东虏的人马看热闹之类的,肯定要吃一场大败,届时可能长江以北都不复国家所有。
毕竟南方官兵见识过东虏手段的,真的贸然打了野战,那不是要完蛋了吗?
所以还是得需要兵部迅速拿出个妥善的方略出来。
内阁看到这样的呈报自然也是着急得很。但是着急归着急,毕竟谁也没有底,能在野战中战胜东虏啊,何况现在淮河防线漏了个天大的口子。
不过很快内阁着急的方向就不只是用兵方略了,史可法的揭帖传入朝中直接引发轩然大波,其中悲观的言论,虽然没说要弃地,但是这就是弃地!
就连平素给史可法说着好话的官吏,都变着戏法在骂着这位督师尸位素餐,是个‘伴食督师’。
而清流们早就上了题本弹劾这位江北督师了,你身处江北前线,居然连个可行的方略都拿不出来,这还像话吗?
更不要说如刘宗周等人这样的大儒所写的题本了。刘宗周更是直接指出,等着天气炎热的办法和东汉群臣哭死董卓并没有任何分别。史可法身居江北督师,如此大员居然只能想出这样的办法,应该迅速差遣缇骑(锦衣卫)革职拿办回南京直接午门弃市。
甚至刘宗周的题本还誊抄了许多份,直接发散到南京民间去了,虽然在民间‘史公’的清名也很足,但是‘刘公’的名声更大啊!
这样看来,很有可能‘史公’跟着江北那些军头学坏了,因此新的一轮攻讦又悄然而至。
至于举荐谁去江北督师?那就不关清流们的事情了,这得朝廷自己妥善拿捏了。
总不能安排我们这些把门关起来在家里痛骂国家局势、前线文武酒囊饭袋的人去吧?
我们会的,也就是指导皇上用贤臣、为百姓谋太平,至于打仗,那也不会啊!
倒也不是没人自荐去江北督师,诸如礼部的主事袁彭年这样的,还真脑子一热,在五月初三的午后,就往文渊阁请命,自请督师江北了。
朱松等一众人也欣慰至极,于是就在文渊阁立刻进行了召对,主要问询了下袁彭年平东虏的方略。
不过袁彭年的方略说的很复杂,简而言之就是:呼喊着百姓自发起义,所谓啼鸟还知如许恨呢。只要百姓们自发起义,哪怕一百个百姓换一个东虏,都是赚的。
这样天才的想法得到了朱松罚俸一年作为惩戒。
日夜消磨,就在朱松和内阁等人着急思索着破局办法还得应付朝局的时候。
五月五日,终于有人等不及了。
而等不及的人,却不是在南京...而是在淮安。
淮安城外林立的营寨内,其中最显眼的一处白色营寨的大帐站满了人,中间围着的则是须发皆白的哈宁阿,其人开口问询道:“所有的固山额真和梅勒章京,都到齐了吧?”
边上的人立刻作答:“除了南下的准塔,还有围着邳州的恩格图等人全都在这了。”
哈宁阿点了头,然后就朝着众人示意,不过年纪到底是大了,开场说的话倒是啰嗦得很:“诸位,都认得我哈宁阿吧?”
这话说得,好像有谁认不得似的。
哈宁阿又说了三五句废话,终于有人不耐烦了起来:“咱们南下出兵的计较,都是八王听了你的言语!现在天气渐渐热了,下面的牛录只知道掳掠男妇,难道咱们南下就只是为了做这点事情吗?如此看来,还不如在燕京来的痛快!”
哈宁阿终于如梦初醒一般点头,随后从袖子中掏出一份奏疏:“正是如此!今天老夫喊你们来,就是要你们在这份奏疏上面写个名字,咱们一起保举,然后寄送给朝廷!”
众人看去,居然是举荐多铎从河南南下,并力灭明的公文。
仔细想来确实比在这虚耗时日来的有用,众人也没多想,直接就在公文下签了名。
哈宁阿也没有多话,再三检查了以后,就说着要将这份文书寄送给朝廷。
又说起来许多唠叨话,天气又热,众人也懒得听这般聒噪,就渐渐散去了。
入了夜,哈宁阿进了淮安城最大的府邸,一阵通报过后,才见到缠绵在四五个妙龄女子身上的阿济格。
哈宁阿也不多话,直接将文书递给了阿济格,阿济格也没有多心,一边接过拆开,一边还春风得意般要将身侧的女子赏赐给这位老人。
前一刻还在左拥右抱、醉倒在温柔乡里的阿济格看到文书上的内容后,下一刻其人直接愤怒地站了起来,将公文撕碎成了十七八片,扭头将撕烂的文书狠狠砸在身侧女子脸上,满脸戾气朝着哈宁阿问道:“这是谁干的?谁要保举多铎南下的?”
哈宁阿不回话,阿济格就愤恨站了起来:“南下的大功!多铎都要与我抢吗?”
到了现在,哈宁阿才开口说道:“是我这个老东西做的。”
女子们见状,已经偷偷从阿济格身侧逃开了,而阿济格一脸不可置信:“什么?”
哈宁阿认真说着:“八王爷!咱们南下是为了灭明来的,不是为了供旗主老爷您潇洒挥霍的时日。您要享受,咱们回燕京有的是时日享受。现在这时候,是玩乐的时间吗!”
阿济格见状气急败坏:“你们真的以为我是看上这个地方了?”
哈宁阿针锋相对:“难道不是吗?不是八王爷白日间去了咱们镶白旗营寨,将我们费劲找来的女人都选了几个带走的吗?”
阿济格一时语塞,挥手将一巴掌用力甩在一个不知所措的女子身上,女子一瞬间滚飞了出去,看到这般情形,阿济格才回头说着:“不是这样。”
哈宁阿将头一歪:“那是为什么?请八王爷告诉我这个老东西。”
阿济格突然往前走了两步,然后用力奋起一脚,踹在地上那个蜷曲的女子身上,又将她踢飞了好几步远,才回头说道:“我这是在故意纵敌。你信不信,现在只要我们发兵南下,就能打得这些蛮子一个措手不及。”
哈宁阿根本没被骗到:“请问旗主老爷,就算现在发兵泗州,难道就能直接攻下泗州了?准塔难道是个酒囊饭袋吗?”
阿济格这时候恶狠狠笑道:“谁说,要打泗州了?”
五月七日夜晚,后金大兵自高邮湖而下,奇袭天长县,于永绶猝不及防,又想着在定武朝廷至今都还没恢复官身,索性一咬牙,直接递了降表,将天长县城门开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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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永绶既降后金,遂引兵至仪真城下。
田雄、马得功等素跋扈,遂开城门,引后金兵寇入。
已而城破,得功持短兵巷战,大呼冲击,血盈袍袖,过仪真港,急命将士烧船,犹执铁鞭格杀数十人,力所不逮,被持。
于永绶往见劝得功降,得功大叱。
田雄等又说得功:“今日事如何?”
得功曰:“死尔!复何言!”
后金诸王又劝之降,得功詈骂不绝。
翌日,斩得功于市,时得功大呼:“军民且看断头将军!”
溧阳朱兴公,尝受官于得功,见尸,抱持哭泣,并杀之。
——《后明史列传卷八十三忠义一黄得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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