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行军,要考虑到的并不只是指挥官是否通水文,还要看天气和水流情况等诸多因素。
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便是十足的老手,在各种机缘巧合下都有可能会翻了船,何况朱松这一支多达几千艘船的舰队呢?
好在船的数量着实够多,除了朱成功所部的一万御营,还有两千郑鸿逵的兵马,以及二千余负责搞后勤的前任田仰标营,在没有损失人手的情况下,只翻了十余艘船,就在松江和吴志葵的部分兵马也作了合流,总算是到了崇明岛。
崇明岛的顾荣如临大敌,虽说他眼下受了诏安,但是十余年前仍是海上大王顾三麻子,谁知道这些官兵是要干嘛去的,万一来搞个假道灭虢,来崇明岛上把自己赚了,那不就是灭顶之灾了么?
因此朱松也没在此稍作停歇,出了海门,就沿着通州附近的靠海的州县,往北开进去了。
不过就是这么会功夫,钱谦益就上来多次进谏:若是沿着通州往北,早晚会被东虏探知。不妨先往海里稍微开进,等快到庙湾的时候,再将舰队从海中驶出,更能展现神兵天威。
朱松略一思考,便从善如流了。
结果才往东北开出不到二十余里,就在海上遇到了风浪,一时天旋地转。
好在淮安周边的海域多是群群沙岛,总不至于真的在大海里迷了路,只是平白淋了小半天雨就是了。
夏季时分,淋雨就权且当做洗澡了。虽说确实已至于有人染了病,但好在没有影响开来。
可是牲畜们却遭此大劫,再加上豆草料不足还有海上颠簸,一夜之间竟然饿死了好几百头。
朱松无奈,便连忙指挥舰队往西北行进,什么东虏在意和神兵天降便顾不上了。
至于是否引起东虏的注意?几千艘战船行走在长江上,便是瞎子都看得见,开出镇江的时候东虏早就察觉了。
不过这些战船都是往长江出海口去的,包括阿济格在内,都以为这些战船是吓破了胆,打算往江南逃命或者干脆在海上漂泊,又怎么会想到有人要往淮河去呢?
阿济格便将两个月来的大胜仗全都汇报了上去,在仪真避暑的同时,顺带着也在思考如何渡江灭明。
千辛万苦之下,朱松等人终于还是赶在了五月的尾巴,可谓是人困马乏,赶到了庙湾镇外的蛤蜊港外十余里的地方。
这般时候,便还是出了不少岔子。分明早就向蛤蜊港打出了旗语,又升起了打着诸多名号的桅杆,朱松却眼睁睁看着港口那边不管不顾,只是将火炮齐放,对着自己舰队方向一通乱打。
饶是朱松心里也犯了嘀咕,若是庙湾失陷了,那可真是进退失据了。
瓜州来的军将包玉立刻请缨,就带了两艘小船,二十来号人,赶紧往蛤蜊港方向去了。
约莫两个时辰后,火炮声终于渐歇,朱松便赶紧让朱成功下令,先泊至蛤蜊港好好休整。
等到朱松一行泊至岸边,朱成功自然指挥着舰队如何停靠,朱松和钱谦益下得船来,却看到包玉等身后跪着三十几个颤颤巍巍的营兵。
询问了才知道,原来蛤蜊港确实有百来个守军,也确实轰了炮,等到他们这几艘小船靠近的时候,这些守军便撒开腿逃了,包玉费了老大劲才将三十余人‘劝’了回来。
至于剩下的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犯下杀头的军法,如何敢再回头?便一股脑往盐城方向逃窜去了。
钱谦益看着地上跪着的兵丁,也没训斥,只是说道:“毕竟你们也算为国守土,不知者不罪,只是打炮的时候要是更准些就好了。”
旋即就吩咐着让这三十来个兵丁起来答话,兵丁们如蒙大赦,也总算有个胆子大的敢作答,却也只敢说着:“回禀各位老爷,小人实在不知道要答什么话。”
朱松问道:“你们这里的长官是谁?我有事要问”
兵丁扫了一圈,回答道:“几个官长已经逃了,小人们只是营兵,恐怕答不出老爷的问题。”
朱松暗自捏了下手心,这天天海风吹得,都快把自己脑袋吹糊涂了,懂点军法的早就会管自己跑了。
朱松咳嗽了一下,装模作样扫视了众人:“为何港口只有你们一百余人守港?”
兵丁支支吾吾解释起来:“回老爷的话,自鞑子南下,总爷就弃守了港口,将军民全部转入庙湾城内去了。到了五月,流民越逃越多,便是庙湾城也塞不下了。就让几位官长老爷抓阄,谁抓着了就让谁出去守港口,至少作个退路。”
“最开始抓得是总爷的中军,说是三千人,后来不知怎地,又往下变成了三百人,最后就变成了小人们这些命里犯背的,就被发配来了这港口。”
朱松哭笑不得,那个兵丁又心虚解释起来:“偏是今天也不知道老爷们带着天兵天将来了,要早知道,小人们也不敢将炮对准老爷们的。”
钱谦益看着朱松的反应解围道:“这么说来,你们走的时候,庙湾城怕还是人满为患咯?”
兵丁懵懂点了个头,朱松也长叹一声,总不能仗着自己是皇上是御营就要将老百姓驱逐出去吧?
朱松就对着钱谦益和兵丁说道:“也罢,且带我去你们的营盘整顿休息两日,海上风浪太大,人困马乏正待休息。”
钱谦益颔首,兵丁却继续说着:“回禀老爷,小人们没有营盘。”
朱松错愕:“那你们住在哪?”突然反应了过来:“莫不是住在百姓家里?”
其他兵丁连忙开解起来:“回老爷的话,这小港一带的百姓,早就逃难一空了,附近的房子全是空宅...”
也就是说话间的功夫,朱成功也将行船整顿好了,让将士们下船休息后就靠了过来,旋即就看到脸都黑了的朱松朝着叽叽喳喳的兵丁说着:“且带路。”
蛤蜊港虽不大,但是周遭的房舍确实很多。
守军在前带路,朱松等人跟在后面。为求万全,朱松在前几间房还亲自查看了一番,生怕出现什么兵丁使唤百姓的故事,不过确实如这些守军所说,老百姓都逃得干净了,甚至上,有的房舍连灶都倒了,井也埋了。
做到如此地步,可见本地百姓的绝望心情了。
看到后面,朱松也渐渐麻木了起来,这时候前面带头的守军也不知是不是才反应过来,偏是这时候开始奉承着:“老爷们带着天兵回到淮安,想来淮安就能太平了。我之前听官长说了,鞑子残暴地紧,便是逃到山上,都会漫山遍野抓逃难的百姓...”
朱松打断:“你这样说,淮安府有多少鞑子,可知道吗?”
“可是老爷,鞑子那么残暴,弟兄们哪里敢去过问啊,只是待在蛤蜊港,能过一日,便过一日。”说到此处,守军也不多话了。
剩下的话,朱松不用听也想得明白,若是鞑子从海上来了,就胡乱打炮;若是鞑子从陆上来了,就坐船逃跑。
分明是在自国的领土上,耳目失聪的程度却好似在千里之外的异邦一样。
朱松意兴阑珊,在海上折腾的疲惫劲也上了来,摆手示意守军不要再带路了,吩咐道:“有个便于休息的去处,也是好的!将士们操劳累了,那就先住在屋里歇息一夜,再作计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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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任之,字无近,萧人。与弟信之、浣,皆任侠有气。任之貌尤魁伟。
徐州、萧县初陷,时南阳王朱聿键徘徊河上,任之迎说曰:明德甚隆,百姓思之异甚。
殿下徒往来亡匿,求须臾无死,不自奋起图大事。
且凤阳皇陵,草木皆剪败,时享不至。殿下时登高望远,独不痛于心乎?
聿键自凤阳出,大感其言,拜为总兵。
任之荐陕西李士春、砀山刘调苏善计划,乃拜士春参将,调苏参谋。
任之遂与两人及信之、浣、同里葛应元等起砀山。
任之友人孔国华降清,守萧西门,诈言献城,须兵至而发。
任之即遣浣与调士春、苏、应元等至县,伏起,皆见杀。
聿键与任之亡,任之去发为僧,改名普存。——《后明史卷八十三忠义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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