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自惭怯懦承庥庇

  “这么说来,淮安城还抵抗过了?”御营将士猛喝了一碗酒,看着眼前大快朵颐的守军。

  守军将手摇摆起来,口里含糊不清:“实在是鞑子太凶残咧!听说刘爵爷和马总爷在桃源厮杀一阵,敌不过后,又在又在淮安城前厮杀一阵,实在是不敌,才丢了淮安。”

  虽说已经住在了百姓家里,但是终究还是在军中做了饭,而被招呼来的三十几个守军也被请来蹭食。

  一来总算是不用受风吹浪打,二来也算鼓舞士气,总算有酒有肉。

  虽说一斤猪肉在寻常时节也不算特别遮羞,只是在二十文上下。可要落得嘴里却不花分文,那守军就乐得开怀了,乘着酒兴就在人群中吹起江北那些没传到江南的故事。

  御营的将士半年前大半都是寻常人出身,还没那么讲究尊卑,一边听一边问,也倒是其乐融融。

  朱松也就坐在一旁听了起来,从这三十几个守军的嬉笑中也知道了和塘报中的稍许区别。

  譬如说,淮安府失陷之前,刘泽清确实打了两场恶战,倒是错怪他了;

  譬如说,徐州还有萧县,甚至是五月十日以后才失陷的;

  譬如说,泗州音信断绝,但是确实是还在坚守,甚至上,只有五座高墙的凤阳,都似乎没有丢。

  而且这些守军确实会些打炮的伎俩,好赖也没见敌就逃。

  这几十年下来,听到东虏的名字被吓坏的习惯,又哪里是一朝一夕可以轻易克服的?

  守军咽下肉,又开口说道:“这年头,能和鞑子动手还能逃得性命的,就已经是难得的好汉咧。”

  说罢,众人都笑。

  守军又说着:“我又听得官长们讲过,要是能和鞑子斗哥有来有回嘚,那就得是天上下凡的老爷咧!在辽东那块有个金总兵,就是这般的硬汉,几万鞑子围攻三千人,硬是没占着便宜。”

  “细致说说。”众人催促,毕竟大敌当前,能学点经验都是好的。

  守军叹了一口气:“记不得许多咧。就记得官长说了,这般的老爷对着鞑子也撑不住几个年头,就不要说我们这样的,当个兵只是为了吃口饱饭的...”

  众人默然,七情都写在脸上,守军看得情况,又赶忙说道:“我是说我们这些人只能混吃等死而已,你们最差的,都是个顶个的好汉。”

  说罢,一个御营官兵好心给他添了一碗酒,烈酒下肚,守军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可是要我看,真要收拾鞑子,那也得是岳爷爷转了世还有关老爷下凡才行...”

  听着听着就乏了味,朱松也离开了人群,往下榻处去了。

  朱松下榻的是个难得的宅院,想来原主也是个才俊人物,住得还是三进院落,除了朱松,朱成功的一干将官还有钱谦益都在此处下榻。

  朱松进了庭院,倒是没往自己的房间去,而是推开了钱谦益的房门:“我自认为见过了民间苦难,却不知道实则是井底观天。史卿曾说我不见全豹,倒是说得极对。”

  钱谦益笑着宽慰道:“可是天下间也无人能说将苦难见了遍,就算见了,也未必能有心想救黎庶,将军又何必自责呢?”

  朱松怅然:“只是没想到民心失散,东虏南下,就害得千万百姓流离失所了。一思此处,便笑不出来。”

  钱谦益却认真说道:“百姓遭此大厄,实是东虏残虐,也是臣等之过。”

  朱松摆手:“你倒少说了一人,我又岂能逃得掉?收拾人心,便是刻不容缓。只是我又担心起咱们会不会也是只纸老虎,要是撞上了东虏,会不会也是个头破血流?”

  一时之间,钱谦益也不知道说什么,二人倒是无奈对望。

  少顷,庭院内响起了脚步声,朱成功也匆匆闯入,看着两人,总算是带了个好消息:“将军、恩师,挂征虏将军印、总兵官黄蜚来了。”

  三人旋即转去了正厅,入了座,朱成功再吩咐亲信将黄蜚从偏厅请过来。

  很快,黄蜚匆匆而入,见了三人就行起了礼,一时间连声说着请罪。

  钱谦益示意免礼,却先说着:“你的几员部将没有和你说过,本督师要带着御营来庙湾吗?”

  黄蜚这才把头抬起来,也不敢直视,就盯着椅子解释:“卑职确有听过传闻,只因局势危殆,虽是肯信,但实不敢奢求。现今看得大兵天降,喜不自胜,才知道朝廷一言九鼎,非是卑职这般人可以忖度。”

  钱谦益略一点头:“字句用得谦卑,想来是幕僚早在路上就教过你了。你也无须说如此多的客套话,我们也知道你庙湾城内已是全力在救济百姓,更无意去庙湾城内驻扎。本督师这有几个问题,你且老实回话。”

  黄蜚继续应当:“但有所问,卑职不敢不言。”

  当先第一个问题当然是此次南下的规模了:“此次东虏南下,大概有多少人马?”

  黄蜚立刻作答:“回禀督师,鞑子此番南下,依卑职愚见,恐怕在五万人之间。好叫督师知晓,在淮安失陷之前,东虏围困淮北各州县都须人马。若真是有十万之众,卑职这庙湾也早就保不住了。”

  钱谦益点头,又继续问道:“那淮安是如何失陷的?”

  黄蜚连思考的间隙都没有,直接回答:“督师明鉴,淮安本不应轻易失陷,一切罪由皆在东平伯刘泽清。”

  这真是…出乎朱松的意料之外了。朱松不禁问道:“不是说刘泽清厮杀了两阵,力所不逮,才丢了淮安府吗?”

  黄蜚摇了摇头,只敢继续盯着椅子:“非是刘泽清,是其部副总兵马化豹自恃勇略出战,结果一战就丢了清河,随后又在淮安城外被打得溃散,现在逃入洪泽湖内做着顽抗。而刘爵早就在月前携带淮安大小官吏出海去了。”

  朱松闻言,脑子中天旋地转,气得将拳头握紧开来。

  钱谦益看着朱松不出声,就之前朱松关心的问题继续问着:“淮上形势如何?”

  黄蜚:“好叫督师知晓,史阁部在江北画墙驻防,虽不说金刚铁壁,但是总归是能守一守的。哪怕时到如今,淮北尚有宿迁、邳州不曾失陷。”

  钱谦益继续问道:“那你所部有多少人马?”

  黄蜚却纠结了一会,居然磕头劝道:“督师有问,卑职不敢不答,但是卑职有一事相陈,万望督师采纳。”

  钱谦益不禁好奇:“你且说来。”

  从正厅中间只传来这么一句话:“无论卑职兵马是多是寡,眼下绝不可将兵马汇聚一块和东虏摆开决战的态势。”

  钱谦益便不做声,转头看着朱松,朱松面无表情答道:“我们知道,不是为了打决战来的。”

  黄蜚喘了一口气,刚想说自己部曲有两三万人的时候,又从上首听到传来的声音:“黄总兵我听说,这周遭只有千余东虏,还散在各处掳掠百姓,可是真的?”

  黄蜚便将头垂低:“确是真的。”

  朱松忽然站了起来:“决战姑且不论,将这千余东虏做个扫荡,难道黄总兵都不肯吗?那我们冒着风浪来到此处,就是替着黄总兵看着个港口吗?生灵涂炭就在眼前,总兵就甘心无动于衷?便是做个样子,咬上他一口,都不敢么?”

  黄蜚心下纠结万分,终于是将幕僚一早交代的话术抛到一边:“卑职亦是时常气恼不过,若是围淮安城,卑职自恐力有不逮,可便是五六百鞑子,卑职却也无可奈何。”

  朱松面无表情,钱谦益又惊又怒,朱成功不发一言。

  黄蜚才缓缓解释起来:“卑职的标下早就寒了胆,能坚守城池已是穷尽心智了...”

  朱松打断道:“自不需你的人马来打!明日一早你且带路,咱们自会将盘旋周遭的东虏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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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蜚,字文麓,南昌人。

  本姓涂,少随舅总兵黄龙镇辽东,龙无子,蜚袭荫。

  遂冒母姓,自守备累迁都督同知、援剿东北水师总兵、提督关辽通津淮海江镇水师便宜行事。

  崇祯十五年,调守宁远。十六年议复皮岛,命挂征虏將軍印开镇其地。

  十七年二月,清攻宁远溃回登萊。——《后明史列传第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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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吃瓜在黑神话最前线,不过对二郎前面弄得那么可恶,后面又给他洗白的剧情已经有点ptsd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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