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认为是陈夫人杀死了你家老爷?”崔珏觉听了半天,认为按照祝秋燕所述,当时并没有陈夫人什么事。
祝秋燕抬头看了看眼前这几个人,一脸严肃,心下有些惴惴。不过既然自己已经死了,还有什么可怕的?于是她告诉众人:“陈夫人系刘家独女,被刘大人视为掌上明珠,千宠万爱地长大。可夫人年少时性情刚毅,无所畏惧,所以刘大人将她交给宫里的女医官学习医术,修身养性的。我本是陈夫人乳母最小的女儿,正因这情分,便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着,并随着她嫁到了陈家。”
崔珏听到这里,总算明白了!
祝秋燕言外之意,那陈夫人因为会了些医术,所以施药迷惑了陈建和与徐霍峰二人心智,让他们肆意饮酒,诱发了陈建和的头风,使他命丧黄泉。
泰媪立在一旁,始终轻蹙着眉头,听着祝秋燕的讲述,一言未发。
此时,鬼差来报值月花神西施再次求见。
听到这里,泰媪突然眼前一亮,俯身便像蒋歆行了一礼,“蒋王,这位姑娘所言并非虚言,可能其中另有关窍。我可否先将这姑娘带下去细细查问?”
蒋歆原本听到西施的名头,便觉得头疼不已。眼下,泰媪提出先将祝秋燕带下去细问,也乐得应下。
崔珏本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原则,随着泰媪一起退到孟婆堂,留下蒋歆自己独自面对哭哭啼啼的西施。
到了孟婆堂,泰媪让祝秋燕稳稳的坐下,并给她沏了一盏浓浓的杏仁甜茶。
祝秋燕被突然从大堂上被带到这里,周围神仙也不像刚才那般凶神恶煞,一时间有些恍神,愣愣地问道:“二位神仙大人,可是有什么话需要与我单独说?”
泰媪问道:“祝姑娘,我想问你,你家夫人是否有摆弄花草的习惯?”
祝秋月听了这个话,还是愣愣地点了点头,“神仙大人什么都知道!我家夫人的确很爱摆弄花草,而且她还愿意将那些花草制成熏香。夫人是个制香高手。”
果然!泰媪点了点头,回身告诉崔珏:“我猜那夫人定是在菜肴之中放入了小韶子。”
崔珏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
泰媪解惑:“我也是看见西施姑娘进来才想到的。小韶子是一种植物,民间也叫野荔枝。它的果仁炒起来又香又甜,可是这东西吃了会让人产生幻觉,那情状堪比疯魔,所以好多地方也会叫它疯子果。”
“你的意思是陈建和吃了这个东西,才会出现疯魔的症状。可是我在验尸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这个东西!”崔珏不明白,这东西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这东西有可能会被当成佐料放在菜肴里,而且它毕竟是坚果类,特别容易消化。你在检查他胃中食物的时候没有看到,也实属正常。”泰媪解释道。
大概也正因这个东西的存在,所以陈建和只能记住自己死前喝了杯酒助眠,却忘记了自己吃了那许多东西,使得这件事变得扑朔迷离。
崔珏指了指祝秋燕,“所以你问她陈夫人是否喜欢侍弄花草,原因就是看陈夫人是否了解此物。”
“没错!”泰媪说道,“此物在鉴阳并不多见,要去更加暑热的地方才能得到。可是陈夫人既然曾经与女医官习得医术,修身养性,后来又颇喜欢花草树木,她对此物很是了解也并非什么不可能之事。
崔珏施了个法术,暂时屏蔽了祝秋燕的五感。
他问道孟婆:“你之前说那陈建和可能中了摄魂术,眼下如果只是疯魔,那是不是证明摄魂术并不存在?”
泰媪知道这位府君大人一向不愿意招惹是非,更不愿意相信得道成仙之人心术不正、为祸人间,可是她却时不时的戳破他的幻想。
这次,她也实话实说:“府君,我没有办法肯定地告诉你,陈建和是否中了摄魂术。但我可以告诉你,中了小韶子的毒和被摄魂术所魄,出现的情况并不一样。按照这位祝位姑娘的形容,陈建和出现了疯魔症状,却能有条不紊的吃着饭菜,这件事看起来的确是有些复杂。”
崔珏知道对方没有骗自己,面色略带为难地说:“泰媪,我想再提问一下云明生,你可否去告知他?”
泰媪沉默了一会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府君如果想问,尽可问吧,不必顾及我。我知道明生的嫌疑还未洗清,那三万将士的冤魂也大半没有找回来,你总是放心不下的。如此,你到灵谷先与明生聊上一聊。如果你能点化他放下仇恨,那自然是更好了!”
崔珏拱手行礼,起身告辞。
泰媪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不是滋味。
她撤除了他的施法,让祝秋燕又能听到外面的声音。她露出温婉的笑容,“祝姑娘,你在这里暂时住下,其他的事情等蒋王腾出空来再与你细细聊。”
祝秋燕怯怯地点了点头。
崔珏到了灵谷,鬼王看见他,上前行礼,“府君,你怎么过来了?”
崔珏回礼:“灵谷里的魂魄是否还安稳,可有什么不妥?”
鬼王笑着回答:“自然没有不妥。那几个人,有的受完了刑罚,有的还等着天庭给个说法……还有你的挂名师傅云明生最是老实,每天除了打坐就是打坐,已经在那蒲团上坐了好久了。”
“可否劳烦鬼王将他引出来?我有几句话问他。”崔珏问道。
“那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鬼王性情豪爽,唤了两个鬼差,“你们去把云明生带过来交给府君。”
鬼差得令后,便进入灵谷,在角落的蒲团上找到了一直打坐的云明生。
崔珏将他带回判官司。
云明生坐在判官司的木椅上,看着崔珏,“崔判,你与我有着师徒的名分,我就算不倚老卖老,也想知道你叫我过来所为何事?”
崔珏语气温和平缓,态度彬彬有礼,“云道长,我问你,你把那三万冤魂带入鉴阳城,到底所为何事?”
“报仇!”云明生答得干脆。
崔珏摇了摇头,“报仇的话,这些年来,你有很多次机会,不必非要等到来鉴阳城,还要修炼怨灵,才能报了此仇。你甚至不惜逆天改命,难不成还怕以命换命吗?所以,你的话并不可信,用怨灵对付一个凡人,这绝不是报仇的架势!”
云明生看向崔珏,突然问道:“你的高师伯是否还在大牢?”
崔珏被他这句话噎住,千百年来难得产生了羞愧的心情,半天之后才点了点头,“是!高师伯现在仍在大牢,我曾多次向府衙内的推官求情,可是钦差来了之后,高师伯短期内更难离开府衙大牢。”
云明生看着崔珏,突然笑道:“崔判,我知道你是个好人,甚至七情六欲尚未根净。我有时候在想,像你这样的人做了地府判官,是否能够保持公心?”
崔珏端起手边的茶盏,抬眼看他,“那不知云道长见我如何?”
云明生点点头,“不错,至少比天庭的神仙要负责得多!我可以告诉你,我这次来鉴阳城修炼怨灵,并不仅仅是要报仇,我还要那怨灵依附在陈建和的身上,培养出自己的灵识,替他当官作宰,让他回到朝廷为高家人平反!
“仅仅杀一人,这有什么用?高家人哪里是一条人命可以填补的?还有那三万将士和百姓的性命也都尽毁,这些不是死了一个陈建和就能够抵消的!我要陈建和回到庙堂去,与那皇帝说个清楚,给高家人平反,给那三万冤魂立碑修传,让他们死得安稳,未来有后人祭祀!”
崔珏叹了一口气,“那三万人里有北境城的百姓,有异族将士,也有本朝的兵将……这三万人怎可在同一个碑上?您认为此事可行吗?不说别的,想来那皇帝就不会同意!”
云明生冷笑一声,“我自然知道他不会同意!可是他同不同意,这都是他坐下的孽!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们这三万人虽然各有身份立场,可是生命却是平等的,不该被这些人为了名利富贵而随意糟践!”
崔珏说道:“可高家父子也并非没有错处……”
云明生点了点头,“我自是知道,所以高家父子命丧黄泉并不能让我觉得应该报仇雪恨。但是他们父子二人错在优柔寡断,错在心慈手软,并不是投敌叛国,也不是坑杀人命,所以他们不该背负此等污名!”
崔珏看着眼前的云明生,“这件事无关,你为何如此?比高师伯还要上心!”
云明生看着眼前的判官,露出一个解脱的笑容,“想来你也从我师傅泰媪那里得知我的身世。我原本是孤儿,幸得师傅心慈收我为徒,让我苟延残喘。可是我为什么会变成孤儿?我便是那北境之城战乱下的遗孤!我与奶奶相依为命,奶奶却死在那场被坑杀之中!原本我也是死人,可却在死人堆里被扒出来!这么多年,我并未将身世告诉什么人,只是一心想替高师兄报仇,也是替自己家人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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