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再见新日

  回到广济堂哦,高承启不是不惊讶的。

  他问崔珏:“崔师侄,你竟然接手了云师弟的广济堂?”

  听了这话,崔珏觉不禁笑道:“高师叔,看来你们是兄弟之间,真的没有什么秘密。你竟然知道广济堂的原来掌柜并不是你的师兄王源安,而是你的师弟云明生。”

  高承启也不隐瞒,“事已至此,我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所有的事情崔师侄不是都知道吗?既如此,我们何不开诚布公?叫你一声崔师侄,我心中也是惴惴不安。知道你是仙人,敢问高姓大名?”

  崔珏告诉他:“之前我曾对你说过,在下单名一个珪,字元靖,此话并不假。我现在灵力尽失,不愿再提自己旧事,所以你若觉得叫我崔师侄不便,就叫我元靖吧!”

  高承启从善如流,“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客气了!”

  二人静默了一会儿,气氛有几分尴尬。

  还是高承启率先打破尴尬,“元靖,我的师兄弟一个已英年早逝经,一个魂飞魄散。说到底,他们都是因我家之事而受此磨难。所以我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崔珏摇了摇头,“什么都不做,便是最好的!此二人虽然情有可原,但毕竟所做之事有违天道,罪无可恕。现在地府各位仙家法外开恩,没有计较王源安之过,已是他最好的结果。至于云明生,此事暂无别的更好办法。”

  高承启听到这里,伤心垂泪,“那云家只剩他一条血脉,他的奶奶也死了,他又没有后人,以后这件事就再没有结果吗?”

  崔珏冷静地告诉他:“其实,你师父泰媪当初已去北境搜寻事情真相。只是当她想要为你们高家翻案之时,当朝的太祖皇帝已经受了天庭的敕封,天庭也受了他的祭祀,是以北境之变想要翻案,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高承启着实有些灰心,“我知道世上的事情总是不如意的。当初我一心追求真相,在尸格中写清楚了卢欢广和费老鸨的脖子上还有一道勒痕,人是不会扼死自己的。可是就因为我的尸格,我自己反倒成了嫌疑人,这着实令人觉得讽刺!

  “而今我们师兄弟三人皆是北境之变的受害者,想要讨个公道,却犯了天条,受了惩罚了,也是另一种讽刺!”

  崔珏知道他心里难过,不过也没有什么更好的话语能够劝慰他,只能转移话题:“这里竟是王源安生前经营的药铺。他死后,云明生也曾附体经营,对这间药铺倾注心血!所幸,东家那人为人豪迈,让我做这里的掌柜,你可以暂时在此处落脚,先不要回到义庄了!”

  高承启有些担心,“因我之事,府衙里的钦差对你会不会有成见?我会不会给你惹麻烦?”

  崔珏满不在乎地说:“就算他们有成见,也不是因你这一事而起。无所谓,他们不会将我们怎么样的!只是这几起案件现在都葫芦结案,朝廷很快会派来新的知府。铁打的府衙流水的官,你与新知府的相处,恐怕要费一些力气。”

  高承启有些不解,“什么叫我与新知府相处?那你呢?你不在做府衙的仵作吗?”

  “我原本就是一个游医。”崔珏提醒他,“刚到城里的时候,甚至还假扮过算命先生,最后被衙役给撵走了。这间药铺是东家让我帮他管着,还签了三年的契约。所以三年之后我定是要走的,你还回府衙去做你的仵作,这日子不就回到以前的样子了吗?”

  高承启失落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元靖,我师傅最近可有来过?”

  “有!不过她贵人事忙,暂时不会再回来了。今夜你且安心睡着,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崔珏已经吩咐药童收拾出一间厢房,让高承启暂时落脚。

  高承启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心里觉得他比自己通透可靠得多。

  高承启虽然心里还有许多事没有放下,不过也听从崔珏的安排,安安稳稳睡上一觉。

  清晨,鸡鸣三遍。

  小药童蹦蹦哒哒地跑过来,敲响崔珏的门。“师傅,师傅,府衙来人了,让你赶紧去一趟!我已经把早饭做好了,没有稀的,你拿两个馍垫上一口,赶紧去吧!”

  崔珏吓了一跳,起身披上外袍,推开门,问道:“发生了什么事?着急忙慌的!”

  小药童像个小鸟似的叽叽喳喳,“师傅师傅,你快去吧!府衙又来找你了。除此之外,他们还说让你带着高老头一起去!可是我没有见到那位高老头,是谁啊?!”

  崔珏不知道府衙突然又有什么事,于是哄着自己的小徒弟,“没什么,你先去吃早饭,这些事交给我!”

  崔珏到厢房叫醒了还在熟睡中的高承启,“高师叔,刚才府衙来信,让咱们现在就去,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高承启懵懵懂懂起身,披上外褂,和崔珏一人拿了一个馍,三步并两步跑向府衙。

  到了府衙,其他的官吏都已经到齐,只有这两个编外人员气喘吁吁地站在人群的末尾。

  把头的是唐渊带着几个官员,身着官服对着两位钦差行礼告别。

  高承启怼了怼旁边的牢头,问道:“这是怎么了?一大清早,急急忙忙的把我们叫过来!”

  牢头压低声音告诉他:“昨天你被放出去之后,不知道两位钦差跟唐推官说了什么,他们连夜就要离开鉴阳城去往他处。所以,今早唐大人叫俺们过来给两位钦差送行,表示尊重。”

  崔珏心里觉得有些不耐烦,暗暗地打了个哈欠。

  高承启做了几个月的冤狱,他可知道民不与官斗,心里就再有千百番惆怅,此时脸上也露出惜别的神情,表演得十分到位。

  老祭酒是唐渊的师傅,自然是要拉着他多说几句。

  至于刘柯,虽然脸色冷淡,不过好在是他们鉴阳此行,把所有的问题都已妥善解决。不管真相怎么样,他的女儿是保住了。

  最后,他与唐渊耳语了几句。

  唐渊点头,神色严肃,接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命令一样。

  一场送别用尽了大半个时辰。

  最后终于在日上三竿的时候,两位大人各自坐上了马车,向城门驶去。

  风吹过马车的遮帘,崔珏看见刘柯的车里有一个妇人,就是他的女儿,陈建和的夫人。

  陈建和之死,只有陈夫人一人所述,现场上除了崔珏和她的父亲,并没有其他人知道细节。就算唐渊有所怀疑,也得让陈夫人全身而退。

  人群此时也渐渐散去,唐渊看见了高承启和崔珏,带着应霄云快步走了过来,

  高承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唐推官,多日不见!小老儿跟您见礼了!”

  唐渊赶紧扶起他,“高老头,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你受委屈了!”

  高老头赶忙摆了摆手,“查案难免会有几个怀疑对象,所以我这倒也不算什么委屈。”

  唐渊神情严肃地说,“我指的自然不是这件事。”

  高承启的神色一凛。

  此时,应霄云开口了,“刚才刘钦差可说了,徐推官的事情,他要上报朝廷,这几日让咱们继续把他关在牢里的单间,不让他与任何人说话!”

  唐渊神色一冷。

  “徐霍翁的事情如果通上达天庭,刘柯女儿的事情恐怕也隐瞒不住。”崔珏不解。

  唐渊白了他一眼,“你这大夫是做傻了吗?那徐霍翁的罪名自然不是因为杀害了陈建和!他为官多年,无论是贪腐还是渎职,哪一样办不了他?你不要太过死心眼!”

  “那陈建和的死因还要不要继续往下查?”崔珏问道。

  唐渊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说了吗?陈大人是脑卒中而死,眼下又没有什么其他证据证明他是被人所害,自然不用再查下去了。接下来我们要查的只有一件事——到底是哪个胆大包天的贼人敢对当年的探花郎做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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