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怀朔南门口,裴昇将手中木符递给把守城门的士兵,目光透过城洞不经意的打量着熟悉又陌生的怀朔城。
士兵上下扫了一眼裴昇,问道:“你就是柯拔勇!?”
“是,后营伍长柯拔勇入城领粮。”裴昇正色道。
“嗯。”士兵核对完手中木符,将之丢还给裴昇,“行,进去吧,发粮地点,你应该知晓吧。”
“上官说笑了,都已经领过多少次粮了,怎会不知道。”
士兵点了点头,让开了入城通道。
裴昇恭敬行礼,带着身后打着哈欠还摸不清状况的蠢物手下进了城。
身后那几个看守城门的兵卒却在窃窃私语,“这柯拔勇不像传说中的那么呆傻啊,看起来颇知礼仪。”
“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他的名声早就传遍整个大营,你看他身后几个手下,亦是一样蠢笨……”
一个什长打扮的人大声说道,其余人不由的再看向摇摇晃晃跟在裴昇身后的几个蠢物,然后相视一起爆出大笑。
“伍长,柯拔伍长,等等我!”
城门口几人笑声未停,却见一个身材高壮的男子一边呼喊着,一边推开身前挡路的人,面露焦急神色,身后还跟着另外一人。
“止步,止步!尔等是何人,竟敢冲撞城门?”守城兵卒提着长枪围了过来。
“诸位上官,小人是柯拔伍长伍中兵卒,早晨因为腹痛难忍去野外上茅房,结果耽误了入城。这不是紧赶慢赶的追来嘛。”这大汉谦卑的弓着身子向守城兵卒解释。
“哦……”守城兵卒听完,不由自主的放松下来,其中一个兵卒更是抬起手中枪杆敲了敲这大汉臂膀,阴阳怪气的说道:“你们柯拔队长领个粮食也要把伍中兵卒全部带来?小小伍长也这么爱显威风?”
话说完,又引起了其余人的大笑。
“别闹了!”话虽如此,抱臂站在后面的守门什长也是满脸笑意,他对着一个兵卒点了点头,“你去把柯拔勇喊回来辨认一下。”
“柯拔伍长,柯拔勇!”
“嗯?”顺利入城,此刻正在脑中谋划探查路线的裴昇听到身后喊声,心中蓦然一坠,莫不是伪装被发现了?
他不禁看了下自己披散的辫发和脸上涂着的黑油,这不是活脱脱一个正宗鲜卑人的打扮吗?
动手还是逃跑?一时间,各种思绪在脑子泛滥。
“你怎么走这么快,属马的是吧。”被遣来喊人的兵卒气喘嘘嘘的跑了过来,一只手搭在了裴昇肩膀上,“嚯,你还真高,来吧,跟我回去一趟。”
“不知道何事唤我回去问询?”裴昇暂且压下心中思量,堆出笑容回身问道。
“城门来了两个人,说是你帐下兵卒,刚刚入城时候被你拉下了。”兵卒抹了抹头上汗水,“什长喊你回去辨认一下。”
“哦?”裴昇心中一跳,面上却浑不改色。
重新回到城门口,透过人群缝隙,裴昇的视线和自称柯拔勇伍中兵卒的大汉相交。
“这人……”
未等裴昇说完整句话,冷不防斜刺里杀出一个人,眨眼间就到了自己身后,居然就是那名大汉,没想到他身手如此利落,动静之间就从包围里钻出,那群兵卒居然没人反应过来。
裴昇腰间一硬,分明感觉到一个尖锐的锥形物件正紧紧的抵住自己。
“要命的话,别乱说话。”低沉的声音细不可闻的传入自己耳朵,在外人看来这大汉正亲密的附耳对着裴昇说话。
裴昇脸上似笑非笑,好嘛,这是张飞遇上李逵,黑吃黑啊。
“你是什么时候跑到后面去的?”守门什长略带惊疑的问道:“怎么?柯拔伍长不认识他?”
“非也,非也,这人正是我伍中兵卒,早间走的快,竟然把他拉下了。”裴昇笑着回答,丝毫没有被胁迫的慌乱,心中反而觉得有趣,看来想要混入城内的不止自己一个人,只是他们这手段怎么这么糙。
“还有那个人也是。”腰间的尖锐往前顶了顶。
裴昇从善如流,“那个少年郎也是我手下,麻烦什长放他入城。”
“去吧去吧,你们伍中真是麻烦!取个粮食,都要全伍出动。”
原先跟在大汉身后的少年也挤过人群,居然是一个半大孩子,身量却也不矮,大约有七尺左右,双手颇长。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辫发绑的太紧,显的额头特别宽,加之皮肤黝黑,在阳光下熠熠发亮。
此刻他站在脸涂黑油的裴昇旁边,两个黑人堪称一时瑜亮,交相辉映。
“走,进城!”
大汉一手扶住裴昇肩膀,一手搭在他腰间,状似亲密的推着裴昇往城里走去。
“壮士,不会杀我吧?”
“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肯定不会动你分毫,须知我这人从不滥杀无辜。”
“好好好。”裴昇微微偏头看了眼柯拔勇那几个蠢物手下,居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状况,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终于感受到了柯拔勇平时的无力和愤恨,裴昇摇头失笑,真有这般手下,确实压力大。
“怀朔城甚大,不知道两位壮士欲往何处,欲为何事?”裴昇把心思放到大汉身上,貌似不经意的询问。
“去子救……”宽额少年脱口而出,却被大汉严厉的瞪了一眼,顿时吓得把话咽了回去。
大汉把手中匕首用力压了上去,对着裴昇说道:“不要耍心思,带我们去子城,等到了就放你离开。”
子城?裴昇眉梢不由一跳,看来这两人也是冲着被关押在子城的一众怀朔豪帅官吏来的,只是不知道他们要救的是谁。
裴昇心念一闪,装出一副紧张模样,说话更是嘴上拌蒜,“子城?小人可不敢去,那是贵人们住的地方,小人要去的是东面的粮仓,可是子城却在西北那边,这两地方向相反……”
“恁多废话,带路!”
一行人沿着城中大道,往西北角的子城走去。
怀朔城内财物物资早被劫掠一空,城中大大小小的房舍此刻都已经被乱军各级将领以及精锐兵卒所占,几人穿街走巷,看见不少屋舍大门洞开,隐约能听到嬉闹声和鼓角横吹,显然是在宴饮当中。
街面上更有不少士兵倒伏酣睡,白日里就已经酩酊大醉,手中所持酒坛倾倒,撒了一地酒浆,香味扑鼻,羡慕的身后几个蠢物手下直吸口水。
已经破城十余日了,还如此放纵享乐,裴昇不禁对乱军的军纪刮目相看,他心中暗衬,若是子城内也是这般情形,那救人就简单多了。
“兄长,太好了,这怀朔城外严内松,看着坚实,内里糜烂,那卫可孤看来也不过如此!”
宽额少年面露兴奋,目光灼灼,虽然貌不惊人,所说的话却透着一股大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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