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人又攻上来了!”
“快!快!弓手上前!等待命令!”
怀朔城下,一辆辆的六轮云梯在兵卒的推动下快速的朝着墙壁靠了过来,中间夹杂着几辆冲车。
“放箭!”
眼见得云梯已经进入射程,贺拔岳一声令下,万箭齐发,如雨般的箭幕抛向乱军,空中霎时激起一阵刺耳尖啸。贺拔岳本人亦是开弓搭箭,瞅准一辆撞车露出的缝隙就射了过去。
“停步!避箭!”
攻城的高车部族之中亦有将领临阵高呼,正埋头推着攻城器械前进的兵卒闻言纷纷蜷缩身体躲进云梯和冲车左右的遮掩物后面。
“嗤!又是如此!继续放箭!”
一轮箭雨过后,只射落了寥寥数人。贺拔岳气急,再次发号,自己更是挽弓连连发射,得益于他惊人的臂力和箭术,数次开弓都没有落空,但是其余弓手就收获渺渺了。
“换弓手!”
三轮过后,箭雨顿熄,高车部族数次攻城,早已经熟悉了个中规律,连忙趁着怀朔城头轮换弓手的时机,驱赶兵卒快速推动攻城器械。
如此几番过后,云梯上部已经接近城头,咔哒声响之后,云梯上的钩援已经搭在城墙边缘。
轰的一声,贺拔胜顿感整个墙面都在震荡,他急忙上前,小心探头看向城墙底下,冲车已经开始不停的撞击城门,云梯之上也已经有兵卒向上攀爬。
“阿斗泥带弓手上马面射击,步卒推云梯!”贺拔胜急忙下令,自己则提着一把环刀用力砍向面前云梯,但是这云梯所用材质甚为坚韧,以贺拔胜的气力,也是连续砍了数刀才砍断一根钩援。
“破胡,我来助你!”宇文颢带着自家兄弟和族兵冲上前来,奋不顾身的掀开云梯。
“放!”
马面上的弓手对着云梯上的兵卒开始射击,这次没有东西可以遮挡,身上仅着布衣的蚁附兵卒纷纷中箭落下,但是云梯底下依旧涌出源源不断的兵卒接连往上爬!
“斩断檑木!”
贺拔胜再次大吼,身边步卒听令赶紧砍断系着绳索挂在城头的擂木。
一根根小儿怀抱大小的檑木带着遍布表面的尖钉沿着墙壁滚滚而下,城墙底下瞬间一片血污,被冲车撞得振动不止的墙面也暂时停止了颤动。
“快快快,砍断云梯!”
贺拔胜来不及喜悦,赶紧催促兵卒处理那几辆搭住城头的云梯。
“退!”
随着云梯勾搭在城头的钩援尽速被砍断推翻,眼见到这次攻城再次失败后,远处乱军阵前传来了退兵的号令。一众埋头冲锋的兵卒纷纷躲进云梯和冲车底下,而后又在军官的督促下推着这些军械往后退去。
“哼!”
本想带着所部弓手趁敌军撤退攻击的贺拔岳一声冷哼,看着丢下几多尸首,却依旧保持着阵型徐徐后退的敌军,找不到下手机会。
怀朔城头,浑身冷汗浸透的贺拔胜看着从马面上退下的贺拔岳不由挤出了一个如哭一样的笑容,“这轮攻势终于退了。”
贺拔岳双臂肌肉不停颤动,但是他却死死咬牙坚忍,片刻待得气息平稳后,回望了自己兄长一眼,艰难的说道:“半个时辰后,下一轮攻势又会来了……”
自从今日清晨乱军开始攻城之后,每隔半个时辰就会发起一次攻势,迄今已经是第五轮了。
而且与之前卫可孤围城时不同,这次乱军多了许多大型攻城器械,譬如云梯、冲车、巢车。哪怕怀朔城也提前做好了守城准备,收刮了城中大木,重木,石头制作成擂木、雷石。但是面对乱军汹涌不断的攻势,依旧如杯水车薪。
“督促众兵卒赶紧休憩蓄力,莫要挫了胸中士气!”贺拔度拔快步走上城墙,身后跟着一群兵卒扛着檑木上来更换。
“阿父,只剩这么大的檑木了吗?”
贺拔胜看到兵卒手中碗口大小的檑木,不由失色。
“今日已经连续奋战三个时辰,乱军一丝喘息时间都不给我们,预备下的檑木已经基本用光。”
“按照这战势,敌军恐怕会连续攻城到日暮……”独孤如愿轻声发话,众人心中阴霾密布。
“只能设法先给他们来个痛的!打的他们无力再组织攻势!”贺拔岳沉声说道,说着就看向贺拔度拔。
贺拔度拔沉思片刻,即下了决定,“好,看来那物事不能再留到最后用了,我去通知阿鞠泥,让他准备上城!”
……
半个时辰过后,乱军的第六轮攻势再度开始。
“报!敌军城头左侧骚乱不止,防御疲软,已被我军突破城头,先登成功!”
高车部族中军营前高大的巢车上,一个典型胡人装扮的将领嗤笑连连,从巢车小窗上丢下令旗,“好,这怀朔镇果然顶不住我高车勇士连番冲击了,命大军压上,就从那处给本王冲杀进去,本王今夜要在怀朔城头饮酒!”
“遵命!”
军令一下,乌压压的兵势一拥而上,沿着已经搭靠牢固的云梯攀爬上城,那里已经有两什兵卒占下了小块地界,正勉力布成阵势抵御着怀朔城兵的驱赶搏杀。
于是乎,就在这块城墙附近瞬间集聚了西高车族过半的兵力。
贺拔胜环刀一抽,匹练般的白刃割破一个乱军的咽喉,裂开的豁口爆射出黑红色血浆,从半空撒下。未等血液沾身,贺拔胜早就弯腰撞进另一个兵卒怀中,拔出的环刀顺势捅进他的胸腹。
饶是贺拔胜如此骁勇,就算他能牢牢在城头乱军中占住一个位置,但是他身边的守兵却被越来越多爬上城墙的乱军包围分割,一一击杀,贺拔胜所部兵卒越来越少。
“阿兄还未来吗?”焦急情绪开始在贺拔胜心中蔓延。
……
“明月你觉得野谷禄会一举攻入怀朔吗?”
城外乱军营寨东侧的山坡上,斛律金盯着怀朔城头激烈的厮杀,开口问道。
“怀朔城先前几轮攻势之下防备得当,虽小有波澜,但是未伤根本,不可能突然就崩溃不敌。”刚刚年满九岁的斛律光神情疑惑,瞪着皎月一般的眼睛看着城头,挪不开目光。
“所以,其中必然有诈,只怕这次野谷禄非但攻不下城,还要吃个大亏。”斛律金摇了摇头。
就如斛律金所言,不过片刻时间,城墙之上点点火光开始亮了起来。
城头两侧涌来了两队守城兵卒,人人手中抱着数个泥罐,罐为圆形,围长九寸,口径八分。他们未靠近已经占据城头的乱军,就用力抛出了手中的泥罐,一个接一个,好似人力投石机。
泥罐或砸在地上,或砸在乱军身上,碎裂,里面蹦出万千火星银花,依旧沸腾的炽热铁液炸出粘在乱军身上,一钻就是一个蚀入骨髓的洞,凄厉惨叫顿时弥漫开来。
这还未结束,两队兵卒投掷完毕,即刻后退,身后又换上了两队抱着泥罐的新兵卒。
泥罐沉闷的破碎声,铁液在地面横流的灼烧声,再加上躯体燃烧后的恶臭黑烟,这片地界赫然成了人间地狱。置身其中的高车族士兵前进也不能,后面却还有不知道情况依旧往上攀爬的士兵,顿时原来还算有秩序的军阵一下子混乱起来了,你推我挤,乱作一团。
贺拔岳和独孤如愿领着弓手分别从两翼包抄上来,频频发箭,丢完泥罐的兵卒也拿起刀枪,在贺拔胜的带领下重新压上城头,开始驱赶乱军。
战局瞬间逆转。
“快!快!命所有兵卒退回来!”
西高车族首领斛律野谷禄眼见情形大不利,急的在巢车中直跺脚,用绳索系在高杆上的扳屋顿时前后摇晃。
“大王,人太多了,都集聚在那里,退不回来了啊!”巢车底下的部族豪帅头领看着高空中的自家大王,也是急的直跳脚,仰着头高呼。
“退,能退几人是几人,一定要退回来!”斛律野谷禄从小窗中伸出头来,气急大吼。
这场从清晨开始的攻城之势在持续了五轮之后,被怀朔守兵设计重创,所谓第六轮攻势宣告失败。损失大半兵力的西高车族恹恹退回营寨舔舐伤口,已经无力再发起下一轮攻势了。
“阿昇所设计的金火罐果然有效!”
贺拔胜坐在墙头,就着泛黄的夕阳擦拭自己早已黏稠湿滑的环刀,身边尸骸累累。
“可惜城中余铁已经消耗殆尽,无法再煮铁液了。”贺拔允也是喘着粗气,刚刚退敌的金火罐正是他一手准备的。
宇文颢带着兄弟几人过来,脚步有些踉跄,“这下城外乱军会消停些了吧。”
贺拔岳冷面驻足远望,他旁边的独孤如愿也无法保持一贯的精致仪表,几缕乱发垂散,袖袍之上血迹斑斑。
贺拔度拔疲惫的揉了揉眉心说道:“今日攻城的只有中军一部,东面营寨里的乱军可是丝毫未动。眼下虽然打退乱军,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宇文肱神色寂寂,幽幽说道:“为今之计,只能希望裴昇早点来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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